《北城往事》好大一瓢水

3、第 3 章

　　过了一段时间，季骞找我，说要进军医疗器械，那是霍氏的本家。我当时被名利蒙了心，几乎杀红了眼。我用仅存的理智找了我的父亲，想要听他的意见，父亲对我的信任已经超越了所有的判断。

　　季骞问我，“医疗这块霍氏一党独大，你打算怎么办？”

　　“你忘了我的老本行？并购啊。”我勾着笑，势在必得。

　　我联系了当时在伦敦的人脉，一番调查后，开始着手两家医疗器械的中小型企业的收购。过程还算顺利，我们给出了合理的价格，也就没有动用其他的手段。

　　安氏的医疗公司成立的时候，季骞以“Double Tree”命名，取我的名字“林”的意思。我很感动，那时，我以为，我和季骞，是恋人的关系。

　　这其间，我忘了交代一些事情。

　　得知安昕怀孕之后，我约她见了一面，在安家老宅。我给她下了助性的药，把她送进了季骞的房里。我不知道当时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是单纯地见不着她好，还是怕她嫁给了霍二爷，我的日子会更艰难。

　　但是，季骞最终没有碰她，霍二爷从他怀里将人安安稳稳地抱走了。临走时，两个男人的眼睛里一片阴獗，我的后背湿冷一片。

　　那个晚上，安昕没有失身，但是孩子没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关系，但是我知道，我难辞其咎。

　　两天后，安昕从医院回了霍家。霍二爷的人请我过去，我知道“请”的含义，所以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上了车。

　　我在霍家看见安昕，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霍家，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苍白脆弱的安昕。善良的，坚强的，愤恨的，厌恶的，我都见过，但都不如现在的她令我心慌和害怕。

　　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绵长地呼吸，挺直脊梁，再直一点”，后背到脚趾，每一块肌肉都在绷紧。

　　安昕咬着唇看我，眼睛红肿一片，目光冰冷，“你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当时爷爷，也是被你哄着喝了东西才去的？”

　　“不是哄的，我强灌的。”

　　她颤抖着身子，站起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不敢反抗，只能受着，右耳一阵阵嗡鸣，像消音的老旧电视机。我又想起了七岁前的日子，老旧的房子，清贫的一切。

　　我知道，安昕对我仅剩的一点情谊，也没了。

　　霍二爷大步走过来，我似乎看见他身后随之而来的黑色烟晕。他绷紧了下颌线，捏起我的下巴，强灌了一杯混着性药的果汁，然后找人将我带去了一个地方。

　　我以为我的第一次会随便交代在一个纨绔或者混混手里，但是没想到，那个人是季骞。他看着我，眼神有一瞬的怔愣，之后便是从眼底蔓延上来的冰冷和不屑。我不知道怀着这样的情绪，他是怎么硬起来的，但是我很明白，他要我，是想为安昕出一口气，惩罚我，也是惩罚他自己。

　　我的初夜很疼，药物也无法磨合的疼。季骞发了狠，强壮暴虐。我伸手摸到他背后鼓起的一根根肌肉，捏紧他紧绷起的肩膀。我奋力抬头咬在他的锁骨上，却被他一手掐住脖子，死死按在床上。我以为，我会死在季骞的床上，这种想法闪过时，我感觉甚是荒凉。我看见他的眼睛，情欲混着厌恶，后面这种情绪，我在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到过。我最终闭上眼，不忍去看。我虽然坏，但是，也是想好好爱一个人的，想好好把自己交给他。

　　季骞释放在我的身体里，两次。他折腾了我整整一夜，我痛到窒息的空档里，想这个男人的体力真的强悍。他从我身上下来的时候，应该也是累极，躺在一边看了会天花板，闭眼睡去。我伸出手，想掐死他，盯着他的脸，半晌，又躺回去。算了，季骞这张脸，怪好看的。

　　之后，我和季骞又发生了几次关系。每次醒来季骞便似乎忘记了一切，我也默契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我知道，在我心里，季骞还是跟别人不一样了。我不知道，我是喜欢上了那个在我身上挥汗如雨的男人，还是喜欢上了那个爱安昕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我从此没有再找过安昕的麻烦，不是因为霍二爷，而是因为季骞。我的生命里难得喜欢上一个男人，自然要像一颗蚌，把所有的粗粝磨成一颗珍珠，送给他，希望他能爱护。我希望他能忘了安昕，和我好好开始，我甚至忘了他的本性，那蛰伏在皮肉和骨骼里的狠绝。

　　但是我动心了。我极喜欢一起吃饭时他说“点你爱吃的吧”；也很喜欢他在外面牵着我的手，虽然每次总是牵不长；他经常说“多穿点吧，天冷了”；我开始习惯于落后他半步行走，因为可以看见他宽阔笔直的背，我找到了可怜的安全感。

　　我以为，我对他好到不能再好，我开始在他的面前温顺，这是我对感情最重大的妥协。

　　这一切，持续到收购完成的第二个月，断了。像一串拉紧的珠链，最终分崩离析。
　　我们看好的两家医疗公司，一家财务有很大的空洞，资金链已然断裂，即使我倾尽安盛所有的可用资产去堵，也未必堵得住。收购时财务都是有审计师审过的，而且账面漂亮的不像话，干了多年金融，我明白我被人坑了。当机立断，打官司，止损是最重要的。我想撤出去，季骞劝我，“撑过去，我们可以的。”我再一次丧失了自己的判断。

　　法院那边应该是被人递了话，案子迟迟没有进展，我只能硬撑着，一边找人处理关系，一边带着安盛和“Double Tree”熬过这段时间。季骞经常几日不见人影，我知道他也在奔波，不比我轻松。

　　只有在和他短暂地相处时，我才能笑一笑。他将手付上我的额头，用拇指轻轻摩挲我的眉头，“好好休息，你这两天瘦的不像话。”我似乎从他眼里看见了一丝其他的情绪，心里升起一股雀跃。后来，我想，他的眼里，是心疼，还是愧疚，还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