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在之路先生和Lu太太》彬彬树

1、我想吃一个雪糕

　　2012年夏。

　　再次见到叶盛的时候，路宁有些恍惚，仿佛一别多年，那人的样子并无变化，精确到穿的裙子样式，精确到左耳上的耳钉，精确到头发的长度。
　　叶盛站在马路对面，弯了眉眼，嬉笑着看他。嗯~还要精确到眼睛弯起的弧度。
　　“早！”嗯~还要精确到她干净清脆的声音，穿过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喧嚣，撞进他的心里。
　　“早。”他竟再找不出第二个字。
　　叶盛冲他招手，他抬眼看到刚刚转绿的交通灯，抬起脚来走了过去，走到叶盛面前，走到她旁边的便利店的门口。
　　他心里酝酿着，除去刚才那个字，还应有什么样的开场白，比如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还是好久不见、你过得怎样之类的。
　　还没想出来头绪，又听到她清脆的声音：“你带钱了没？能借我十块钱吗？”
　　路宁一愣，片刻又反应过来，点头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没有零钱，干脆抽了一张崭新的红票票给她。
　　叶盛接过钱，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转身走进了便利店。约么过了半分钟，她便又出来了，只是，手上却还牵了一个，三四岁的娃娃。
　　娃娃。路宁看了一眼那个娃娃，与叶盛很是相似的眉眼，心里当下一凉。
　　多么狗血的重逢。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又遇到他昔日的恋人，与旧时光里的人儿出奇一致地相似，却，手上牵了一个娃娃。
　　不应该这么狗血。他抱着一丝侥幸，想着，兴许是她亲戚家的小孩，朋友家的小孩，都有可能。长得这么像嘛，应该是姐姐或者哥哥的小孩。一定是的。
　　可是，下一秒就听到：“妈妈，这个雪糕真的好好吃。”
　　妈妈！
　　路宁仍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本来话就不多，如今面对这样的场景，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你要谢谢这个叔叔，要不是这个叔叔，今儿个就买不成了。”
　　叶盛手指了指他。小娃娃很有礼貌地张口说：“叔叔你好，谢谢叔叔，再见叔叔。”说着，小手挥挥。
　　而路宁，除了微笑，点头，略带尴尬地说：不用谢，再见。还能干啥。
　　叶盛冲他一笑，带着小娃娃从容离开，没有提，啥时候还钱。
　　从前，两个人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路宁曾经想过，要是花一百万能买这丫头一个笑脸，也许他也会试试。
　　而如今，一百块钱就买来一个笑脸，好像、约么是赚了的。
　　再次相遇，似在意料之外，其实是两个拥有同样故土且每年总会回来几次的人的必然。
　　A市，是他的故土，也是她一部分的故土。两个人高中毕业后，都去了N市上大学，而没等大学毕业，姑娘便奔赴了美利坚，从此与他天各一方。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叶盛。
　　没想到这一相遇，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第二日，在同一个地点，路宁又看到了，马路对面的，盈盈笑着的姑娘。
　　不等她招手，红灯刚刚转绿，他迈开长腿，几秒钟的时间，到他面前。
　　“早。”
　　这次，路宁先开口。心里有些懊恼，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好，脑子里纷飞的都是从前的那些事儿，好的，坏的，笑声，还有泪水，全都属于同一个人。却没有想到，下一次见面时，该用什么样的开场白。
　　叶盛仰头看他，这个人，已经渐渐褪去了少年的模样，变得更成熟了一点，而且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她仰着的头轻轻歪向一侧看他，眼睛亮亮闪闪。
　　“我想吃一个雪糕。”
　　路宁又是愣住了，他征询的眼神看看便利店的方向，又看看她。眼神里说，我去买？
　　她眨了一下眼睛，用眼神告诉他，嗯啊。
　　得，这次不借钱去买了，直接使唤他了。
　　又有什么办法。他只好依言去便利店买了一只出来，是很难得一见的，冰工厂，外面一层冰，里面甜甜。
　　真是的，这个丫头凭什么认为，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她的口味。
　　可是，该死的，他偏偏记得那样清楚。
　　她伸手接过雪糕，隔着袋子抓住里面的雪糕棒，从头上打开袋子，再往下一扯，露出一块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真凉，凉的牙疼，眉头都凉到皱了起来，却又觉得，真甜。
　　“你的……”
　　路宁话还没说完，叶盛就说：“我妈带着呢。”
　　“哦。”其实，他也可能不是问这个问题。
　　“走了，拜拜。” 她手挥挥，姿势很像昨日跟他挥手的那个娃娃。
　　拜拜。这丫头。

　　中午拿着书坐在房间里发呆的时候，路宁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岳展新打来的电话：“大路，出来聚聚？”
　　他皱眉：“前两天不是刚喝过酒，又来？”
　　“跟你说个大新闻啊！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原来你岳舅妈回来了。”
　　岳舅妈。他脑子里转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是谁。时间太久了。
　　岳展新，是他的高中同学，也是，叶盛的高中同学。因为名字跟“崭新”很像，同学们存了开玩笑的意思，给他起了个别名，叫岳旧旧，叫着叫着，就发展成了岳舅舅。
　　而岳舅妈，正是岳展新暗恋加明恋了高中三年的姑娘，叶盛。
　　叶盛，是岳展新心上的白月光，也是路宁的旧恋人，只是，叶盛和岳展新的事儿，弄得全校人尽皆知，可叶盛和路宁的事儿，只是他俩短暂的秘密，他俩不说，旁人不晓。
　　“嗯，我见到她了。”声音冷冷淡淡。心里想，不仅见到了，还请她和她的娃娃每人吃了一只雪糕。嗯，买雪糕找回来的钱，也没还给他。
　　“你见到了？”那边一下有些炸毛，“什么时候见到的？怎么不告诉我！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了。怎么着？今天下午六点，知月观？”
　　知月观是他们从前常去的地儿，而从前的时候，知月观还是个茶馆，弄点小吃，喝点清茶，甚是风雅。可惜在他们这个小城，风雅的人不多，于是开了几年，生意有些惨淡，只有休息日，几群不敢喝酒的高中生把这里当做了聚集地，学学习吹吹牛。
　　到了他们大学的时候，再回来，这里就转型了，早上有了早餐，中午有了炒菜，晚上，还加了酒。于是，曾经的风雅之地到了晚上，就变成了喝酒划拳的地方。
　　一开始，他们还有些唏嘘，感叹世风日下。可后来又觉得这样更好，因为彼时他们已经成人，已经可以在晚上，跟高中时的好友聚在一起，喝酒划拳，直至深夜。
　　“好。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人家姑娘是否已婚配。”路宁声音带了淡淡的戏谑，挂了电话。心里却觉得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