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离别时》言百竹

21、二十

　　裹着厚厚的棉衣，独自坐着拥挤的公车，然后下车，转站。望着那条这几年走了无数次的乡间小路，眼底开始泛着雾气，还是如此没有勇气。东郊监狱这样的字眼，一遍一遍凌厉着她的心，刮的硬疼硬疼。
　　深吸一口气，笑着跟看门的守卫说，来看某某。
　　警卫还是一脸的僵硬，没有任何表情，亦如初次来时的样子。艾依初有种冲动，就是想撕裂他那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看看这样的冷漠下面是否还会有人生的喜怒哀乐。可是终究是没有这么做，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笑着填好登记表，笑着跟在警卫的背后。
　　空气中还是飘荡着监狱那特有的恶臭味。手铐，脚镣的声音还是刺穿她的耳膜，硬生生的敲痛她的心，可是她唇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了，因为那个能见到爸爸的房间就快到了。
　　警卫推开门，让她进去。满脸的狐疑，很少见来这的人还能笑的如此灿烂，想必，里面的人对她不重要吧。
　　细小的玻璃窗户透射出一些光亮，房中的人因门口的打开，照射进去的光亮还有吹进的冷风，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遮着眼睛的手缓缓的拿开，看清来人后。脸色涌现出雀跃的表情。
　　“女儿，怎么又来了！“
　　艾依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仰起灿烂的笑容，哪怕心已经疼痛到快要碎去，还是要笑着。
　　“爸爸！”飞奔过去，扑进怀中，这样温暖的怀抱中只有隐约依稀能感受到曾经爸爸身上特有的的味道，但现在更多的是常年呆在监狱中的恶臭味。
　　强装的笑容越来越牵强，再也无法装做什么都无所谓，只是眼泪还是倔强的含在眼眶，不敢滴下。
　　艾爸爸轻轻推开怀中的女儿，不愿让自己影响到娇美如花的女儿。
　　灰色的天空，灰色的心情，每每想到女儿，所有的心酸都可以忘记。为了女儿，无论监狱的日子多么辛苦，他也会坚持下去。为了女儿，无论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他也会咬紧牙坚持下去。因为女儿曾说，如果爸爸不在了，那么这个世界对于她就没有任何意义，女儿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他深刻的印在脑海中，因为那样的神情像极了自己，决绝的不带一丝回转的余地。
　　那天，天空也是这样的灰白，天气也是这样的寒冷。
　　“以后不要再来看爸爸了！”布满沧桑的脸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爸，你说什么呢？”握着那双曾经给予她所有，此刻却被冰凉的手铐烤着的手，只有厚厚的茧子。
　　“爸爸给你丢人了吧，想必有这样的爸爸，你一定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吧。”对女儿无限的愧疚，把他折磨的日夜睡不安稳。
　　“爸爸永远是我引以为傲的爸爸！”
　　无论他是贪污犯，还是银行行长，爸爸在她心里的形象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会为她遮风挡雨的好爸爸。
　　“不，爸爸对不起你，没有把你照顾好，所以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的环境这么复杂，到处充满了恶臭，充满了罪恶，女儿永远是那么的纯净。就当是为了爸爸，所以以后不要再来了。你不应该来这样的地方，哪怕你的生命中也不能有这样的污点。”深深，深深的爱，对女儿无止禁的愧疚，日夜折磨着他的心，女儿是她所有的希望，是他生命的延续。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女儿建立一个永远如童话般的世界，可是自己还是没有能力。
　　“爸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知道吗，对于女儿来讲，你也是我的全世界，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心前所未有的疼痛，心酸痛的无以复加，只想嚎啕大哭，但终究是忍住了。
　　“哪里有爸爸，哪里就是天下最圣洁的地方。我知道您当初贪污，，，”因这两个自己不断避忌的字眼而颤抖了一下，深吸口气，继续说
　　“您当初贪污是为了我对不对，虽然爸爸，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就是知道您一定是为了我，你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好。所以，请你不要再讲这样自轻的话。！”
　　“为了我，你要好好的，无论花多长时间，无论要做任何事情，我都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然后我们远离这里，离开认识我们的所有人，只有我们父女俩！”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小，小到哪怕是要见爸爸一面都耗尽她所有。卖房子的钱，早在请律师时，一笔一笔的花没了，但毫无进展。而自己为了爸爸才学的法律，亦是派不上任何用场，她如此没用。
　　“好！”艾爸爸的眼含着污浊的泪。他还能出去吗，还能有未来吗？
　　“爸爸，为什么你又瘦了！”旁边艾依初心疼的说话拉回了他飘荡的思绪。
　　“爸爸，你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为什么每来看你一次，就瘦一次呢？”如果不是有爸爸的味道，如果不是那双熟悉的，充满着爱的眼神，她真的快要认不出爸爸了。
　　“你不可以再瘦下去了，一会我就去找监狱长，让他少安排活给你干！”虽然知道这样的要求一定会被拒绝，但她还是要去说，说到监狱长同意为止。
　　“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差，是没吃好，还是没睡好！”
　　紧张，心疼，慌乱的抓紧艾爸爸，语无伦次的诉述着。
　　“女儿，你冷静一点，爸爸现在很好，真的很好！你答应爸爸要一直开心，一直微笑的，不可以这样”慈爱的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可是爸爸也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的，等我有能力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爸爸有，爸爸一直都在等，等着你！”永远会守护在女儿身边，自己哪一天自己不在这个世界上时，也会在遥远的地方看着她
　　“我也一直在笑呢，爸爸，我没哭！”
　　“爸爸，过几天的春节，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春节这里有别的安排，可能不会让你们进来看我的！”
　　“哦！”失望的低头。
　　“女儿，春节跟妈妈一快过吧，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好，我跟妈妈一块过！”眼神闪过一股失落，只是掩饰的很好，妈妈？她还记得她有一个女儿吗？
　　“爸爸，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哦，还有要长命百岁！”
　　“你也快乐！”
　　“时间到了！”面无表情的警卫机械般的过来提醒。
　　“其实如果你不要这么装酷，这么面无表情的话，看起来还蛮帅的！哈哈！”
　　艾依初突然使坏的垫起脚跟，拍了拍警卫僵硬的脸，然后大笑的边跟艾爸爸说再见，边跑开了，完全忘记这样做，可能会带给爸爸麻烦，直到跑到门口以后，才后悔万分，所以又停住脚步，转身，低头，来到还处在呆滞的警卫面前，真心的说到“对不起，刚才真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请原谅！”
　　不是故意的，那么是真的觉得他很帅，情不自禁的吗？要知道，刚才的举动可以控告他袭警呢！年轻的警卫心里想着，脸有点微红。
　　“你女儿很可爱！”良久，警卫才缓缓的说到。
　　“是，我女儿是最可爱的！”艾爸爸微笑而自豪的说着。依初，就应该要永远这么开心才对。
　　看到爸爸真心流露的微笑，艾依初才真正转身离开。
　　还是那个看了无数遍的冰冷的铁禁门，咣当一声响，在她身后狠狠的关上了，阻隔了她所有的心绪。
　　手机铃声响起！是谷洛凡。
　　她没有理会，直接挂断，每次看完爸爸的心情，要用好长时间才能修复，只想自己舔伤。
　　手机铃声又疯狂的响起，像是她不接，就会无止尽的响下去。
　　“喂，你干嘛1”几乎是用吼的，狠狠的接起手机，把刚才所有的怨气发泄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我做好饭等你回来！”谷洛凡刻意压低的平静的声音，让艾依初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今天我有事，晚点回去！”
　　“你哭了！”那么浓烈的鼻音无法隐藏。
　　“没有！”倔强的不承认，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尤其是谷洛凡。
　　“你现在在哪？”他独自一人哭泣的模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就像那次，在他家的楼下，她独自一人抱膝在那哭的样子，心倍感疼痛。
　　“没什么事，我挂了！”迅速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朝山下走去。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铃声又响起。
　　他们今天约好的吗？
　　“白千寒，你给我打电话干嘛？”怒火继续转移
　　“你就不能换个开头呀，每天接电话都是一样的话！”
　　“谁让你每天都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只有这时候，你才有空的嘛！”
　　“你都不用陪白妈妈的吗，在那边没有认识新的朋友吗！”
　　“我只想听到你的声音”幽幽的说着，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那以后多打几个，打到你穷的没有回来的路费！”
　　“真是狠毒的女人！对了，小艾，爸爸会来澳洲跟我们一起过春节，你要不要一起来！我叫爸爸帮你定机票！”已经第N次的邀请。
　　“白叔叔，春节也去你那吗？什么时候走！”
　　“好像是后天的票！”
　　“哦！可是我没有时间。千寒，我还有事，晚点再联系！”匆忙的挂断电话，然后直接关机。不想再受任何人打扰。
　　白叔叔后天就要飞澳洲了？脑中只留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