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蔓草芃芃

2、被罚

　　元梵抬头看了眼前面跪着的赵君梧，已经跪了两个时辰，那腰背依然笔挺，从后面看过去完全不像是刚刚受过重伤的人，除了那攥紧的在微微发抖的双手暴露了这个人不不是无碍。

　　元梵想，这皇上也真是狠心。此时乾清宫内的皇上刚刚睡醒，大太监傅玚正指挥婢女给皇上穿衣。然后端来茶点服侍皇上用了，才捏着尖细的嗓子对皇上说“陛下，静王还在外面跪着呢，要不要见见？”皇上眯了眯眼，问道“跪了多久了？”

　　“应该有两个时辰了吧。”皇上点点头“嗯，朕今日乏的很，没有精力见他，不按时回京述职，你说该怎么罚才好？”傅玚笑着说“此罪可小可大，还要看陛下您呢。”皇上想了想说“就仗罚二十，以儆效尤吧。”赵君梧从接旨到仗刑完毕，一声未吭。内心仅剩那无限的悲凉。

　　赵君梧在皇子们住的霁影阁慢慢转醒。去年封王后就去了封地，所以没在京城另建府邸，回京便还住在宫内。他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里衣趴在床上，想必太医已经来过。

　　转头看到了坐在床边已经哭红了眼睛的母后，想必母后不仅知道了自己被仗罚，恐怕也知道了昨夜被追杀。“母后”赵君梧挣扎这起身，皇后长孙婉如赶紧过来按住了他“你别乱动。”

　　然后挥手让侍从们都出去了，并吩咐元梵守在门外，防止有外人过来。见此，赵君梧知道母后有话和他说。长孙婉看着自己儿子因为伤病惨白的脸，用手轻轻摸了摸，满是心疼和愧疚。

　　长孙婉如不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教导儿子要忍让是否正确，他们母子已经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

　　还有那皇上，这是亲子，怎么如此狠绝，虎毒还尚不食子，他就非要如此折磨这个孩子吗？只是因为他是嫡长子，怕他挡路，那些人就想置他于死地？只因他的长相逆了皇上的心意，就多年来不闻不问，嫌弃至此？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无能，一国之母的皇后，说起来只是个不得夫心的女子罢了，以至于上不护佑族人，下不能照看儿子。轻叹一口气，长孙婉如对这赵君梧说“君梧，你可曾恨过母后？

　　自小就让你隐忍，一年前更是向皇上请纸，把甘州那战乱繁多条件艰苦之地划成了你的封地？”母后的苦心赵君梧怎会不明白，去年自己及冠，皇上却像是不记得该给这个儿子封王封地一样，直到自己养在身边的一只猫喝了侍女端给自己的汤当场死亡，下人把这件事情报给皇上后，皇上却只是一句“皇长子不是没事吗？”草草了事。

　　赵君梧才明白，自己死了还是活着，对他父皇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死了可能会更中他的意。最后是母后去见了皇上说甘州一直有匈奴侵扰，就让皇长子去戍守甘州一带吧，若是平定了匈奴，也算是了却当年他舅舅的一份心愿，若是战死沙场，也算是不负皇恩，为国捐躯了。

　　听闻皇上发了好大一通火，但是最后还是封了他为静王，就番甘州。赵君梧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漏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皇后说“母后一番苦心，儿子怎会不明白。只有隐忍才能活下去，只有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才能挣得那一线的可能。”

　　是从什么时候起父皇开始不愿意再见他，也几乎不在踏足母后的钟粹宫呢？好像是十岁那年，那次和二弟起了争执，去找父皇评理，父皇特别严厉的批评了自己，然后以教子不严的名义，禁足了怀有身孕的母后。

　　那一年发生了什么？是了，远赴边疆平定匈奴的舅舅战死沙场，母后的娘家长孙家被打压开始走向没落，朝中都说皇上恐怕要废后，但是不知为什么父皇没有废掉母后保。只是恩宠再也没有。也是从那年开始，父皇开始不理朝政，宠信佞臣，任凭阉党做大，开始宠爱荣贵妃，偏宠二皇子。小时候父皇明明也曾常带骑马射猎的，怎么一夕之间全变了呢？

　　长孙宛如捏着手中的帕子，想了想还是说了“自古成王之路上无不充满了杀戮与鲜血，而帝王的孤苦更是无人可体会，我不愿我的儿子也走上这样一条注定孤独的路，因为这条路上少有幸福和快乐。

　　可是，我们不争，就有人信我们不争吗？”赵君梧说“即便去往甘州，荣贵妃和二皇子人也并没有少一丝的疑心。不过是因为自古立嫡立长。嫡长子这个名号便是原罪。” “赵君枭性格很绝毒辣，你父皇的身体近些年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朝堂本就混乱，若是赵君枭做了皇帝，先别说我们母子是否能活命，怕是这天下人都活于水深火热当中。”

　　“还是要想办法断了他们的疑虑才好。他们不再注意我的举动，才好施展拳脚。”“你可有什么想法？”“他们忌惮不过是这个身份，若这个身份再无承嗣的可能，他们也就不忧虑了。母后，帮儿子选个男妃吧。”

　　听此，长孙婉如脸色大变“当朝律例娶男妻者不得承嗣。你此举不是自绝后路吗？”“父皇是不可能传位给我的，要想坐上那里，怕的是终有一天要兵矛相见。若真到了那一天，哪里还有什么正统不正统之说。”

　　“权宜之计，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赵君梧自嘲的笑了笑“只是不知哪家的好二郎愿意嫁个我这个不得宠还苦守边疆的王爷，毕竟，一个男儿嫁为人妻，说起来，怎么都是奇耻大辱。”“这人选得好好想想，不一定要帮你，至少得人品德行可信，不会害你。”

　　“这还得烦请母后操心了。”长孙宛如脑海中闪现一张几年前见过的少年“有一个人，倒是再合适不过。若是可以，他定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赵君梧挑眉，好奇问道“谁家小君子，这样让母后欣赏？”长孙婉如嫣然一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几年前你也有见过的，苏家长子苏若方。”

　　赵君梧听到这个名字，呼吸一窒，想到巧遇的那个白色身影，不禁笑了笑“惊艳才绝的苏公子的名号谁未听过，先不说父皇是否会让我娶这样一个人物，就说苏家，这样一个百年世家，怎会让自家的儿子，嫁为人妻？”

　　长孙宛如脸上白了白，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后又掩饰的笑了笑“总要试一试的，这件事，就交给母后去办吧。”

　　赵君梧看了看他母后的脸上并未多问，他母后虽然性格温柔和顺，但是极其聪慧，绝不会乱来。于是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就问起了自己的同母的弟弟“这么久，怎么也不见阿松来看我？”

　　长孙婉如想起自己的小儿子，也不免开心的笑起来“听闻你要回来，天天问何时可以见你，今日本要来，不想他吵你休息，我就没让他过来，等明日再让他来看你。”赵君梧想到自己的弟弟，面上也露出难有的柔和“阿松可还懂事？”

　　长孙婉如揉了揉大儿子的头“阿松乖巧的很。你们两个一个赛着一个听话，让为母省心不少，却也觉得亏欠你们良多。是母后无能，不能给你们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赵君梧顺手抱住长孙婉如的胳膊，把脸在她的手里蹭了蹭“能做你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了。母亲那些亏欠的话莫要再提。儿子知道，你一直在尽自己所能护我们周全，不然在这吃人的宫城里，哪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我，终究还是把你推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赵君梧说“是我自愿的，何况生在帝王家，躲不掉的。儿子大了，日后，倾尽所有，也会护母后和阿松周全。”

　　长孙婉如尽力掩这眼中的湿意，笑着从儿子的怀里抽出手，说“好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这几日你好生休息，苏家那边的事情母后来想办法。我先回去了。”

　　赵君梧半起身“母后慢走。”长孙婉如回到钟粹宫，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女，把写好的一封信交给她，吩咐到“你出宫一趟，把这封信亲手交到苏府苏大人的手上。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人发现了。”

　　苏瑞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坐在苏府的院子里品茶，看到信的内容后，失手打碎了一只官窑天青釉茶杯。信上没有署名，内容只寥寥数字“瑞哥哥，两天后申时，请你喝酒。”

　　字迹娟秀清丽，不需多说，苏瑞便知道是何人，已经多年未见，也不曾联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苏瑞掩下情绪，只是淡然的对送信的侍女说“告诉你家主子，我定准时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