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叁·入华山，赏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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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陆一不停地叨叨着近几年里华山不大不小的琐事，什么门派最近有霍天游每月的接济手头不那么紧了，什么前几天无悔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又走了，什么大师姐还在追着花蝴蝶满世界跑，什么无痴师兄在论剑里和他打了个平手…顺带偶尔也穿插几句哪个楼里的姑娘最香软可人、哪个楼里的服务最体贴到位、哪个酒馆小二跑得慢好逃账云云，霍天游无奈之余却总归也没几句真正入耳，只得惯例微笑偶尔应和几句，态度大可称得上敷衍。萧衍风则一直抱臂皱眉闭目养神坐于一侧，对于某些门派的鸡毛蒜皮之事显然不屑一顾。
华山素以“奇”“险”冠名，下有深潭，山水相应，以悬空栈道为路，楼阁为居，北峰云台，清新飘逸，南峰落雁，终年为皑皑白雪覆盖。
“……”
陆一的兴高采烈到了门派门口莫名都憋了回去，甚至连脚步都突然带点颤颤巍巍起来。
萧衍风：“呵。”
陆一喉结动动，似乎想起什么，面部笑容僵硬，沐浴着霍天游新奇的目光缓缓回头：
“老霍……”
“这不是陆一嘛。”话说一半，只听冰天雪地突然中传来一个女声。
声落就见谷潇潇抱剑半倚着门出现在华山门前，笑得极为明媚灿烂，笑得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你总算回来了啊——”
萧衍风脸上的幸灾乐祸已经绷不住了——刚才谷潇潇一出现在前面陆一浑身哆嗦了一下，现在已经僵住不动了。
“先上来！”大概是谅在他们路途辛苦，谷潇潇对这边摆摆手，转身入门。
“…老老老老老老老霍！！！！”见人一走，陆一几乎已经苦大仇深地朝霍天游扑过来
“臭小子磨叽什么呢！”谷潇潇又探出头来，“找打！”
“没没没！”陆一赶紧跟上谷潇潇脚步，态度乖顺得几乎令萧衍风称鼓掌奇。
霍天游抬脚，皮靴踏过蓬松的白雪，将其在石阶踏实上，未曾踏足这里已有十年，本以为有些已经忘记的，现在又上了眼前。
“有狼——大家躲开！”
口里哈出的热气萦绕着写满食欲的血瞳，三匹雪里饥渴的白狼在雪地里垂涎，为首的狼躬下身子，低吼一声跃起向这边扑过来，身后两头狼也跟着蹿起。那时的他离得最近，另外几个同辈此时也害怕地无法动弹，一念之间狼疯一般地朝这边奔来，少年已经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却未见预料中白狼的血盆大口，再次睁开眼睛时，只有一个带着搏命与凶狠的背影执剑挡在身前。
“——走！”
少年见此愣住，抱着截被同辈恶意砍断的笛子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和束手无措，直到被人抓起手拽到身后——师姐的手心软软的、被雪染得冰凉。
“方思明，小心！”师姐的目光也落在那个人身上。
“……”
直到师姐和那人一起将白狼刺死，血红的血染了地上一大整片的白雪，少年断掉的笛子散开两截陷在雪里，耳边挥之不去杂声嚣震，意识恍惚，眼前却始终是挡在身前的那个人。
银色的…头发。
…像雪一样的。
霍天游闭上眼睛。
一进门便见几人站在执剑堂前迎接——高亚男、华无痴和华真真三人皆与印象里带着稚嫩的面孔早已不同……真是许久不见了。
当然也有谷潇潇风风火火怒气冲冲地上来攥起陆一耳朵就往后院拖。
“臭小子还敢给本小姐溜？”
”最近门派里好不容易靠着阿逸每月的接济轻松些了，你就敢跑出去赌？你有哪次不赌到输了裤子光着屁股跑回来？亏你还敢给我回来！”
“…！！！我错了师姐！疼疼、师姐轻点、轻点！！！”
“你还知道疼？”
“……”
萧衍风远远向华无痴投一个抱拳，回身从条侧道进了客居，神色虽无太大波澜，但从其脚步之轻盈来看，大概是心情明媚。
执剑堂门口的雪里此时只剩下了四人。
霍天游走上前。
华真真的笑还是记忆里真真师姐一样灵婉地弯起嘴角，少女妙曼的身材已出落得凹凸有致，在霹雳碧衫的遮掩下若隐若现，华无痴则仍抱着剑，沉默寡言的武痴侠客除了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之外，连站着的姿势都和记忆里相差无几，此刻也难得地扬起嘴角。
霍天游认真唤了声师哥、师姐，最后目光和最前方直立负剑的高亚男汇在一起，腰间玉笛映了射天地间素白一片，北风呼澜扬起白雪……曾经严格善良的小师姐如今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江湖侠客。
霍天游垂下脑袋，腰间的玉笛触觉冰冰凉凉的，
“…师姐。”
高亚男的身躯一颤，别过脸狠狠地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以前要仰视自己的少年，现在她要稍微扬起脸才能对上他的目光…高亚男抬起拳头打在霍天游左边的肩膀上。
“…臭小子。”
“回来就好。”
经高亚男引见，霍天游又以华山十三弟子的身份去拜见了枯梅，数年没见的华山掌门未见更多衰老沧桑，肃气依旧。
“师父。”
直到高亚男几乎作声提醒，江湖上号称铁仙姑的掌门才缓缓转过身，左手被衣袖遮掩了大半，但无法遮挡这位六旬老人千分之一的强悍。
“这番回来，所谓何事？”
“回师父，为历练寻故而来。”霍天游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语气恭敬。
“历何练，寻的又是何故？”
枯梅抬眼，语气中似乎包含怒气，一瞬间，强者的威压和入骨的寒气令人喘不过气，
“这江湖之于现在的你还能称得上是历练？”
“师父！”高亚男顿时焦急起来。
霍天游没有接话，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动，半晌，方道，
“师父教训的是，徒弟知错。”
“你可知，这江湖上何为‘正邪两立’？”
“···还请师父赐教。”
“纵观这天下之大，各自所求不同，所选的道路便各也不同，华山所求之道，是惩奸除恶，扶弱济世的侠义之道，是与这江湖上大部分人相同的道路，而有些人所求之道，则剑走偏锋，注定与天下大势所趋相违逆，与华山之道相背。”
刺骨的严寒中，枯梅两只手握着剑柄屹然不动，整个人像是要与巍峨的雪山融为一体，
“即便如此，你仍然坚持你之所求？”
“是。”霍天游的衣角被风雪吹得卷起，仍然以腰微向前倾，低头拱手的姿势站立着，
“正道光明，是吾之所趋。”
“你那所求之人也是这么想的？”
霍天游放下双臂，直起上身，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劳累，神情却好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嘴角居然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他便是我求道的因缘。”
按枯梅之意，霍天游重新跳了一回剑湖，当做重入华山的入门洗礼，也权当一洗奔波风尘，由此以后，霍天游便借着养伤之由在华山得以落脚，数日下来在这江湖中位列前几的至寒之门竟品出了生活闲适的滋味。
“羁——”
一日难得晴朗，形态似鹰的一只黑体鸟在华山门前展翅盘旋几圈，最后扑腾着翅膀落在霍天游手臂上，并且缩缩脖子，全然不顾平时酷毙狂跩的犀利形像，撒娇似的抖抖羽毛蹭了蹭。
可惜霍天游不为所动，只是敷衍地摸了摸鸟的羽毛，从鸟足上固定的一个竹制封筒下取出一张偏黄的宣纸条。
展开，纸条上的字体娟秀：
已潜入，待命。
林起
霍天游了然，正将纸条就势收起，一物却突然伴煞沾寒破气而来，那黑鸟怒鸣一声窜上了天，霍天游目光一凛，在空中一个反手，捉到那物一个辍息停顿后张开手掌——……竟是一根穿着个树叶的牙签…
尖头有点湿润，似乎还是用过的。
“老霍！”
熟悉的一张脸从一棵松树后吊蹦出来，
“总算找着你了！” 陆一道，
“怎么样，我刚才那招‘签叶飞花’，用的比那个豆腐渣老抠（萧衍风）帅吧！”
“…你有何事？”
陆一立刻神秘兮兮地将脸往霍天游处凑过来，丝毫没有人和可以挽救的自知之明。
“‘金陵点香阁’，老霍，听过没？”
“略有耳闻。”
“‘方莹’听过没？”
玲珑坊……
方……？
“她可是点香阁新上的头牌，据说从明天之后就可以开始接客了…今晚就是她的头夜拍卖，玲珑坊为此特地举办了场点香阁‘赏花宴’，据说几乎整个金陵方圆几里的人都会去围观。”
“怎么样啊，老霍？”
陆一嘿嘿一笑，
“看看去？”
霍逸点头。“那便去见识一番。”
“何时出发？”
“待我回去收拾片刻便出发！”
“速绝。”霍天游道。
一瞬间，陆一觉得心领神会简直是同为男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
无论这人平时看上去有多正经，有多不可捉摸。
老霍，原来你是这样的老霍。
居然还性急。
·······························
待人离开后，霍天游一声哨声唤来那墨色鸟，从衣角撕下一块布料，拔剑划破手指，用血在布上书写三字：
玲珑坊
将布卷起放入黑鸟脚侧绑着的竹筒中，又从衣内掏出块玉佩，放在那鸟眼前，黑鸟的眼珠转了转，然后扑腾扑腾翅膀，朝相比之前来时的另外方向飞去。
看着黑鸟飞去，霍天游五指扣着剑柄，随意地点了几下，又觉得不妥，拿出腰间玉笛想要擦拭。
“老霍，走了！”远处，陆一的喊声传来。
…………
金陵的玲珑坊。
“方姑娘，妈妈让你好好休息，晚上的宴会耗费精神得狠。”
门外传来丫鬟扣门的声音，门内穿着单衣，容貌清丽的花魁正闭目养神，闻言手指微微蜷缩，且懒懒应道：
“知道了。”
外面闻言便没了动静，须臾传来人下楼走动的声音，待到声音结束，方莹从榻上起身，走到窗前想要支起窗子，又觉得闹市嘈杂，就索性关上。
“吱——”
门被推开的声音，身披黑衣的客人无声走入，就像没有影子似的。
“都办好了？”那人开口道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是个年轻的男子。
窗侧的花魁闻声恭敬地伏首，点头道，
“是，少主。”
“先不要向义父那边通报，继续按我之前吩咐的做。”
“是。”
话音刚落，窗户被一震强风吹开，没有呼啸声，屋内再度只剩花魁一个人，就像从未有人来过，
“恭送少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叁·入华山，赏花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