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番番外》慕泠殇

4、瞒一天下，只为待君见（一）

　　任初界只要见过水漪的修士来评价水漪仙君是何种人，皆会说道一句无心无情。

　　就连水漪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夸张，而是真真切切这么觉得。

　　*

　　水漪是被一位在外游历的水岚化神上君带回九初宗的，与他一起带回的还有他的双生兄弟，水涟。
　　那时水漪和水涟不过一岁的模样。

　　据那位化神上君所言，这对双生子是他在途经一地时见冤魂冲天，下去查探发觉有魔修以一庄血祭，但他来得太晚，整座村庄只有这对双生子因为被一层浅薄得摇摇欲坠的结界笼罩而幸免于难。他将那些被拘在阵中的冤魂度化后，见这对双生子气运深厚便将他们带回。

　　当时九初掌教颇为意外，不为别的，就因为那位化神上君是位剑修，是位占卜课从来都是不过关，最后还是做了弊、长老睁只眼闭只眼刻意放水的情况下以刚巧及格的成绩通过的剑修。

　　对着掌教怀疑的眼神，那上君理直气壮地说：“他们在血祭的情况下活下，还遇到了本座，如何算不得气运深厚？”

　　彼时听到这句话的大修简直无言以对。

　　*

　　水漪六岁就开始修炼，不到一年，就顺利地练气圆满只差一步就筑基了。而水涟，只是到了练气七阶。

　　再过两年，水漪已然是筑基圆满。

　　水岚一脉的人好说好歹，甚至把脉主和渡劫仙君搬出来，才劝下了水漪就岁便结丹的想法。毕竟修士只有金丹时、元婴时，还有渡劫时能改换形貌，而一旦水漪九岁结丹，那就代表着他元婴之前都要保持着九岁的形貌。

　　虽然九岁的水漪长得粉雕玉琢，但是一想想他成婴之前水岚一脉甚至是整个九初宗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要对着一个九岁的孩童称师兄、师伯、师伯祖等画面，水岚一脉的人不寒而栗，于是轮番上阵，总算是扼住了水漪结丹的想法。

　　但，也就仅于此了。

　　水漪不吭不响地压着自己不结丹四年后，直接结丹了。等他出关在宗内行走时，见到他的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瞠目结舌。

　　当时的水岚脉主——也就是水漪的师尊，一听说这个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九元峰，见到一脸清冷、十三岁模样的水漪时，整个人都差点石化了。

　　差点就跑去各大秘境刮收灵物来给自家徒儿提升修为了。

　　再一看。

　　金丹中期。

　　水漪一张精致的脸没有情绪。

　　水岚脉主：“徒儿啊，为师跟你说过吧，你起码也在十五岁再结丹啊！”

　　四年都等过了，你就不能再等两年吗？他痛心疾首。

　　水漪：“为何？”

　　水岚脉主：“你成婴之前只能以这个样子见人了。”

　　水漪：“哦。”

　　当时水岚脉主苦口婆心：“水漪啊，为师知道你天赋强，但你十三岁就结丹让你那些师兄师侄师侄孙怎么喊你啊！”

　　水漪：“如果你让我当年就结丹的话，我已然金丹圆满了。”

　　那元婴也不会太久了。

　　水岚脉主一哽。

　　当时的九初掌教：“噗。”

　　被雪上加霜的水岚脉主：“......”

　　*

　　最后水岚脉主也无可奈何。

　　水漪的资质不可不谓上等，但更上等的是他的心。

　　天生道心。

　　世界上的一切，对他来说可以接触得到，却无法感同身受。

　　在他看来，世间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世界，而他独立在其之外，看得见，却生不出任何情感。

　　与他相反，水漪一直到了十八岁才结丹，人也开朗，和九初宗的弟子关系极好。

　　水漪在化神之前，都一直是冷冷淡淡，没有什么情绪的。

　　*

　　水漪一直觉得，水涟对他有很深的成见，但水涟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他就觉得那不过是他的臆想。

　　直到化神那天。

　　雷劫散去，他蓦然多了一段记忆。

　　知道当一个人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有人需要保护而存在时的感受吗？

　　水漪很是平淡地，接受了这一切。

　　没有生存意义被抹灭的崩溃，只有纯粹的平静。

　　他甚至还有心情想：原来这就是水涟对他抱有成见的缘由啊。

　　不过是因为，他们注定不能共存。

　　哦，不对。

　　他们，连人都不是呢。

　　*

　　水漪七百岁时，晋入渡劫。

　　雷劫散去后，他为自己占了一卦。

　　然后，窥探天机。

　　再之后，封印自身，转世历劫。

　　*

　　说真的，汀兰无疑是个完美的女人——对于凡人来说——她温柔娴淑，相貌在修真界也堪前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大家级别，剑术高超。

　　她，就是水漪的情劫对象。

　　人人都言水漪仙君爱甚了那个凡间女子，引得无数女修芳心寸断。

　　但水漪却知道，他从未喜欢过那女子，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心。

　　能留在她身边，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与那人有四分相似。

　　天知道，当他碰到那女子时，那种从心底涌起来的厌恶有多么浓郁。

　　恶心！

　　*

　　水漪从来都知道，自己绝对不算个好人。

　　哪怕自己是善——

　　所以他利用汀兰，利用她的爱，骗了全修真界的人。

　　*

　　当水涟在他面前杀死汀兰时，他竟然有一种解脱般的感觉。

　　汀兰死前，问他：“阿漪，你爱我吗？”

　　他摇首。

　　汀兰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却问：“那你为何答应，娶我？”

　　水漪不答。

　　汀兰道：“阿漪，今天......是我们的——”话未说完，水涟的手从她心口穿过，取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鲜血，染在她火红的婚服上。

　　结婚当日，水漪却是一身清清冷冷的白衣。

　　白衣毫无装饰纹路，简单的白，配上墨色的发，一双清清冷冷凤眼，似谪仙站在眼前。

　　一如当年初见。

　　但谪仙，终究是不属于凡间的。

　　汀兰终于明白。

　　仙，再如何，也是仙。

　　如何是她一个凡间女子能留住的？

　　就算能留住，也要仙的心，在她身上啊......

　　终于放下，汀兰闭上了眼。

　　将尸首扔下，水涟看着水漪冰冷没有一丝波动的表情，“啧”了一下，“水漪，这小姑娘也算是对你情深义重，她死了，你怎么不伤心一下？”

　　水漪毫无动容。

　　“也是，这些年来你传给我的情绪可是掺杂了太多的厌恶，你怎么可能为她伤心呢？”水涟懒懒道，“你是为了他吧。”

　　然后水涟重伤了他放在九初的身体。

　　也在水漪在凡间的肉身消散时，一滴眼泪划下。

　　*

　　无关情爱，只是单纯的怜悯。

　　感动于她的深情。

　　故而为她的死亡，留下一滴眼泪。

　　*

　　修者言：水漪仙君至情，为了一凡间女子心性受损，道心不稳，身体落下了病根。

　　水漪和水涟的师尊却是明白，水漪身体不是病根，而是被水涟重伤所至。

　　气极，水涟被逐出九初，水漪成了仙君。

　　*

　　水漪，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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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