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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酌一壶酒,水墨画素雅(修错字) ...

  •   钟声响了十二次后,天地归于寂静。

      月色皎皎,繁星灿灿,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如此静美的景色中,有人看着头上那轮明月,心中第一千次想要指天骂地。

      可惜他不能。

      因为他成了一枚小小的婴儿。

      可小、可嫩、短胳膊短腿的婴儿。

      连话都不能说。

      他盯着那轮明月,一直等到金乌升起,才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穿了!

      并且是转世成一个可小可小的婴儿!

      作为一个在二十一世纪唯物主义的熏陶下长大的正常青年,允许他接受不良。

      ——所谓的穿越什么的都是幻想的呢!

      还有这是个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为什么太阳都变成了金乌、月亮都变成了银蟾!

      等等!

      金乌?银蟾?

      那人:……

      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大概、可能、应该、或许、也许、好像、似乎是个华夏古老传说中的——

      修!真!界!

      那人:……

      他莫名想起了自己幼年被人贩子拐带后在孤儿院中呆的那些日子中,某些女孩极度喜爱,并且强拉他去看的那些——

      修仙小说。

      那人:……

      顿时,一大堆形容词涌进脑海,让他彻底惊呆了。

      听说修真界打打杀杀什么的非常常见,一个看不顺眼都可能被杀。

      他简直想要疯:虽然身为世家子弟对于打杀什么的真的没太大的触动,但作为一名奉公守法的三好青年,他真心不想来这个见鬼的修真界!

      还有,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歹出现个人告诉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啊!

      又是一天过去后,小小的幼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饿晕的。

      婴儿可是很娇弱的!

      *

      他是在口中被塞入一枚丹药后醒来的。

      丹药入口即化,清甜的滋味滑入喉咙,带来一阵温暖。

      有清浅的声音响起,温温柔柔:“长老最好将灵药直接炼化成汁喂他服下。凡是丹药,总是有些许丹毒杂质存留。且婴儿吃多丹药,也是不好的。”

      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抱起,似是竹香又似是梅香的味道传入鼻中,“多谢。”是如泉水流过玉石的声音,清泠泠的,此时有着不可忽视的温柔。

      他费力地睁开眼,小小的胳膊在空中挥舞几下,短短嫩嫩的,声音含糊,却是极为可爱。

      于是姿容清贵的俊美修士正在行走的脚步停下,垂眸看来。

      白衣青裳的俊美修士看上去冷清的眸子竟是一双生来多情的桃花眸,左眼下一滴殷红的泪痣更显艳色。

      他蓦然打了个寒颤。

      这人虽是生来便带着温柔的桃花眼眸,但那份气质却是太过的清贵,眼眸如同被寒冰封冻一般冷得惊人。

      安和逸看着小小的幼童瑟缩一下,霎时有些怔愣。

      一旁的女修见着这一大一小直直对视,皆是怔愣,不由出声提醒:“长老,您之气势太过逼人。他不过一介幼童。”

      一介幼童,如何承受得了化神上君的气势?

      更何况……

      姿容雅致的女修看着小小的幼童,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深的诡异的笑容。

      安和逸想了想,眼眸放柔了些,身上冰冷的气息以可见的速度褪去,最后只余一身清雅。

      然后看着小小幼童咿咿呀呀的笑起,安和逸压抑了许久的内心忽然出现一丝明媚,随着小小幼童纯粹无邪的笑容,缓缓勾起色泽略带苍白的薄唇。

      他看呆了。

      他也曾见过许多姿容出色的人,自身也亦是被人赞一声“君子如玉”,却从未见过如此清贵的人。

      黑发如同鸦羽般漆黑,极长流泻而下,以墨色玉簪簪起,修眉入鬓,五官一笔一划皆可入画,每一笔看似简单素洁,却又让人越看越觉舒心,褪去了所有的繁华,如一树清寒的梅,无端的韵味十足。

      ——就好像,一幅写意水墨画。

      他想着。

      华夏的国粹之一水墨画,不过寥寥数笔,似是信手泼洒,清淡、素雅、洁净,极浅极简,却也极富诗情韵味。

      而这人,就如同那水墨画一般。

      容颜清淡素雅,却让人目光不住流连,通身的气质又是极为的清贵,让人看着便静下浮躁的心,心神俱宁,又不敢接近。

      太过的……不似人。

      如今这一笑,容颜完全展开。

      他不由想起友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清淡素雅之容,在某些时刻会如寒梅绽放,极素中衍出极繁,更谓惊心动魄。

      安和逸看着怀里呆滞的孩童,不解的垂首,有一丝没簪好的鸦发顺着肩滑落,带着似竹似梅的清香落在安晓羽的脸颊上。

      思索一会,他开口道,也不顾怀里的孩子听不听得懂:“暗夜褪去天明为晓,五音是为宫商角徵羽,今后你便唤作安晓羽吧。”

      “苍潭之安,天明之晓,五音之羽。”

      说着,白衣清贵的修士向着女修微微颔首,而后一步跨出,空间波动,百醴谷中便失了修士的身影。

      他怀里的孩子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正好……他也没有名字了。

      且,安晓羽这个名字确实不错。

      这般想着,安晓羽对着安和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落在一座遍植青竹山峰上的安和逸看着对他笑得无邪的孩童,也是扯开嘴角,时隔数百年,再次露出真心而纯粹的笑容。

      关注着这边的蓝衣仙君见状收回了神识,俯身细心照料着白芷,眸子深不见底。

      *

      近来本初仙道魁首九初宗的那些个真君、上君、道君,乃至些许仙君,表面上依旧是清风朗月皎皎出尘,私下里却似是炸开了窝。

      原因也无很是惊天动地,事关修真界动荡。

      ——苍潭上君安和逸,带回了一个孩子,并言那孩子为他亲子。

      水字辈的上君、道君、仙君们:……

      苍字辈的真君、上君们:……

      年逾六百的修士们:……

      最后,这些修士呵呵了。

      您随意,您开心就好。

      但是不管外界如何腹诽,倾枭峰上,安和逸正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小心翼翼地教着安晓羽走路。

      小小幼童被换上一身白衣,白皙的肌肤带着奶香,五官小巧,黑发软软,一双眼睛是极为特殊的浅茶色,看上去清淡温柔,很是让安和逸喜爱。

      因为这双浅茶色的眼眸色泽让他不由想起清茶,清淡而让人舒心。

      看着院中很是和谐的两人,院外鬼鬼祟祟偷窥的安望逸:“……”

      他绝对不会说自己很是眼热!

      但安望逸心中还很是不忿。

      大哥……从来就没有对他这么好过!

      看那样子,对孩子这么宠溺干嘛?!

      摔了一下都会柔声安慰!

      当初究竟是谁把他扔进秘境连一个眼神一句劝慰都不给的!

      就冷冷丢下了一句“你要是死了那你也就不配做安家嫡子。”,然后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

      他的另外两位哥哥还在一旁落井下石,美名其曰要历练自主能力!

      也不想一下他是他们的弟弟!

      真的!嫡的!亲的!

      “出来。”安和逸忽然道,眼眸也不抬。

      只是他身前走得东倒西歪的小小幼童一听这句话,一下子维持不住身体平衡往前栽去。

      安和逸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安晓羽,将他抱入怀中,周身温度唰唰地往下降,凛冽的气势却避开了安晓羽,直向安望逸压去。

      承受着亲哥怒火的安望逸一脸懵,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称呼:“……哥。”

      “闭嘴!”

      安望逸:……

      被亲哥如此不善对待的安望逸瞬间心里不平衡了。再看看大哥怀里被他小心对待的孩童,安望逸忍不住问道:“哥……他真的是你的孩子?”

      被揽在怀里小心对待的安晓羽闻言看向他。很巧,同一时刻,安和逸也是望向安望逸。动作十分一致,只是这一大一小两只脸上表情不一样罢了。

      安和逸脸色冰冷,修眉蹙起,桃花眸隐有不满,气势凛冽如冰,挟夹着化神上君的威压压向安望逸。

      安晓羽则是掩盖住了自己对于安望逸的话语的好奇,演绎出一个无知幼童发现有陌生人到来对那个陌生人的好奇。

      不过,他心里却是在悄悄思索。

      看起来,这就是这个男人的弟弟了。

      只不过这话说的……看起来对他十分不满。

      对于一个孩子不满……

      啧!

      看起来他这一世的身份很是不受待见啊!

      其实真的是安晓羽想多了。

      安望逸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家被奉若神人的哥哥对待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孩子比对待自己这个嫡亲的弟弟还好,心里有些不平衡而已。

      所以话语自然算不上多好。

      不过跟一个孩子如此置气,安望逸这个元婴真人简直就是白活了五百年了!

      “当不起安家嫡子一声‘哥’。”安和逸道,声音褪去温柔,剩下如冰雪的冷漠,“出去。”

      这时,安晓羽不安分地动了起来,短短小小的手直指着安望逸,澄澈的眼眸中透着好奇。

      安和逸与安晓羽对视一秒后,在他干净的眸光中败下阵来,声音响起:“等等。”

      刚被亲哥打击得生无可恋的安望逸顿时转头,刚想着“他就知道,大哥是不会对他这么无情的!”就见到他的那位在修真界一代传奇的大哥,冷冷无奈地走过来,冷冷而动作轻柔地把怀里的孩子让他抱住,双眼冷冷不善地盯着他。

      安望逸:……好想打人哦!

      但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白白嫩嫩短短小小但玉雪可爱的团子,心顿时软了。

      这么可爱的小家伙,谁舍得打啊?

      可一抬头,他家大哥不善地目光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剜出个洞来,安望逸赶紧忙不迭地把怀里的幼童双手奉上递给他哥。

      再不送上去,他哥很有可能暴打他啊!

      安和逸看着安晓羽浅茶色的眸子里溢出的委屈,再度冷冷剜了安望逸一眼,仗着孩子还小听不懂他的话,面上一派月明风清的模样然话语极度凶残威胁道:“哄他开心,不然你就去自生自灭!”

      安望逸:……再度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抱养来的。

      安晓羽:……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可怕吗?

      这样的哥哥……允哀!

      不过同时,浓浓的温暖从他的心中蔓延至全身,让他忍不住弯起眸子笑了起来,朝安和逸伸出了双手。

      安和逸立刻将他抱过,冷声对着安望逸道:“下次你若再敢将羽儿当作烫手山芋一般迫不及待送离,就算是师尊也救不了你。”

      言下之意,要收拾安望逸一顿。

      往死里教导的那种。

      安望逸一幅惊愕模样。

      安晓羽心中小人几乎笑得前仰后翻,面上强憋着笑,免得露陷。

      毕竟,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些话呢?

      不过,那个人……

      安晓羽猜想。

      他此刻怕是很想说一句——

      还不是您老眼神太过恐怖吗?!

      不过安和逸才不管他怎么想的,冷冷看着他:“出去。”

      这是他第二次下逐客令。

      认识安和逸的人都知道,只要安和逸说出同一句话第二遍,立刻照着他的话去执行绝对没有错。

      虽事不过三。

      然而安和逸从未说过第三遍,因为他的第三遍就是打得你听话。

      他的师尊,那位早已修身养性不问世事的水漪仙君,便是如此教导他的。

      所以安望逸很是快速地离开了。

      等安望逸离开后,安和逸垂眸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心忍不住软下,声音轻柔地哄着:“如果以后那个人对你不好,告诉爹,爹帮你教训他。”

      安晓羽装着似懂非懂的样子看着他。

      安和逸看着他懵懂的眸子,轻声叹了一口气:“我当年一岁便有记忆,二岁可阅书籍,也不知你会怎样。”

      安晓羽:……!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清淡素洁的人知道他听得懂他说的话?!

      而且……

      一岁有记忆,二岁阅书籍,您当真是人族吗?

      *

      八年后。

      一身白衣的八九岁孩童,端正地跪坐在湖心亭中。

      孩童黑发以青带束起,双眸温柔,唇畔带笑,五官精致,风姿极盛,全然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童该有的姿度。

      不过在九初宗中,却是无人对他这种异常感到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身为那位的孩子,不特殊点怎么可以呢?

      他对面的白衣修士修长的手如玉石雕琢,轻持起茶壶将茶水倾入碧绿的茶盏中,清香溢出,茶烟袅袅,拂过人心带来一阵安宁。

      “爹。”白衣男孩看着修长的手将茶盏置于他身前,却没有去饮,而是唤了一声。

      白衣清贵的男子轻啜一口茶,眉眼宁静,容颜清淡却韵味十足,一举一动皆是令人舒心的优雅,又透着熏至骨子里的贵气。

      清泠的声音响起,如泉水流过洗涤心灵:“羽儿,先喝了这杯茶。”

      安晓羽依言饮下。

      安和逸看着安晓羽饮下茶后周围飞速涌入少年身体的灵气,不由清淡一笑。

      羽儿的天资……当真过人。

      等安晓羽自那种玄妙的感觉回过神后,安和逸将他抱入怀里,长剑出现,带起一阵寒意。

      扣心峰上,大殿之中,众多大修端坐。

      天边一道寒光而来,散去后,露出其中抱着少年的白衣修士。

      容色清淡,风姿清贵。

      在座大修尽皆沉默。

      ——大师兄竟然来了。

      安和逸看也不看他们,手指尖灵力在殿中刻出传送阵,将安晓羽推进,轻笑一声:“我等你。”

      等安晓羽的身影消失后,安和逸收了笑意,冷冷看过殿中的大修,走至除首座之外右手第一位上坐下,闭目养神。

      坐于右手第二位的上君嘴角微抽。

      不过半晌,一道剑鸣响起,一抹黑色迈入殿中。

      这座大殿以檀木为墙,白玉为砖,琉璃为瓦,在座大修除了安和逸一身白衣白裳外清一色的白衣青裳,因此这迈步而进的黑衣修士也就异常显眼。

      黑发未缚,有发丝遮住额头,浅墨色的凤眸狭长冰寒,肤如冷玉,薄唇嫣红,容色浓稠艳丽,却又是一身的慵懒尊贵。

      这是一种与安和逸截然相反的美。

      安和逸容色清淡素洁,而他……是浓墨重彩,颜色浓稠至极,绮丽至极,艳到了极致。

      一个是极素极淡,一个是极繁极艳。

      “流辰呢?”

      流辰,是安和逸和凤阙辞为安晓羽取的道号。

      虽说这么快便取了道号不是很合适,但安和逸和凤阙辞这两位都是随心而为恣意惯了的主儿。

      纵是再不合理,遇到这两位中单独一位也是得变得合理,更何况还是两位一起?

      “下去了。”安和逸道,睁眸看着黑衣修士,“你为何又是穿一身黑衣,凤阙辞?”

      凤阙辞虽颜色浓稠艳丽之极,面色却也极度冷漠,径直走向左手第一位坐下,“因为黑衣受伤不容易看出。”

      “还没找到?”安和逸问。

      “我都忘了。”凤阙辞回道。

      两人的问答极其突兀,一旁的大修却都眼观鼻鼻观心,对于他们的问答似是未闻。

      安和逸再次闭眸养神,凤阙辞也是闭眸养神。

      而原先应坐在左手第一位的大修跨入大殿后一下子就有些傻眼,等看清了坐在那里的两位以后,同旁边原应坐于右手第一位的大修对视一眼,随意寻了空位坐下。

      心中却是有些诧异。

      这两位不是向来一位比一位更加的不跨出自己的山峰吗?

      怎地今日都出现了?

      当等那些前来参加的孩童少年开始登入扣心路,他们就明白了。

      安和逸将一面水镜调出一位白衣男孩的影像,目光专注。凤阙辞也是看了过来。

      水镜中的看上去粉雕玉琢的孩子对着周围堪称压抑的环境视若无睹,一步一步平缓坚定。

      众位大修:……原来是因为安晓羽啊。

      不过……安晓羽竟然参加了弟子大选?

      略思索后,众位大修顿时对安晓羽刮目相看了。

      因为安和逸的关系,若是他不参加弟子大选也照样可以入九初宗。可如今他却选择了参加了弟子大选。

      如此心性,当真不愧为安和逸的孩子!

      不过……

      他当真是苍潭师兄的孩子?

      也在这时,安晓羽的脚步陡然停下。

      “哥……”

      晓羽他……

      不管在座大修心中如何诧异,安晓羽却是被脑海中忽然出现的记忆弄得思绪散乱。

      紫衣潋滟却看不清面容的人负手立峰顶,四周白云邈邈,雪落无声。

      红衣青年背对着他黑发飘舞,坐于一只火凤上看着远方。

      青衣青裳的青年垂首阅卷,碧衣白裳的少年在一旁把玩他的长发。

      ……

      许许多多零乱的记忆片段飞快闪过,根本来不及让他抓住。

      安晓羽脸上渐渐出现了痛苦之色。

      大殿之中,所有修士都将注意力放在这面水镜上,九初宗的掌教苍越上君蹙眉问道:“大师兄,晓羽可是经历过……”

      凤阙辞打断他的话:“传承记忆。”

      在座大修尽皆愕然。

      安和逸飞快回忆一遍自己阅过的宗门记载:“记载中并无先辈留下传承记忆在扣心路上。”

      凤阙辞很是肯定:“那是传承记忆。”

      而且那个传承里,还有他熟悉的气息。

      却不知是谁。

      “除了传承记忆外还有何种可能?”安和逸忽然问道。

      “……那是他的记忆。”

      “……也许吧。”安和逸明白他的意思后便沉默了,许久后,他才低声道。

      不是传承记忆,便是本身记忆。

      换个说法就是,那不是传承记忆,而是他本身就有的记忆。

      世间有轮回转世。

      也许九初宗曾有大修在陨落前在扣心路上留下什么,转世后成了安晓羽回到九初宗触碰到那件物品,从而解封记忆。

      安和逸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刚刚从魔域中逃出的情景。

      手持银白色长枪的女子面色冷肃,“我救了你。”

      安和逸“哦”了一声。

      “作为回报,六百年后的这一天这一刻,去洛河中游一座道观向河中走七十六里处一处林子中,找到一个婴孩,抚养他长大。”

      安和逸垂下眼眸,掩饰住了眸中的诡异。

      凤阙辞看着镜中少年微蹙的眉,神色不明。

      他从一开始见到安晓羽就觉得他很熟悉,所以才会对他又几分不同。

      但这种熟悉并非容貌上的,而是风姿、性格、话语、举止、神色上的熟悉。

      容貌会骗人,可这些不会。

      现在他则觉得他更熟悉了。

      看来……他与流辰应当是认识的,且关系非同一般。

      安晓羽从零乱的记忆片段中回神,就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卷竹简。

      而脑海中的那些记忆片段也归于虚无,任他怎么想也回想不起来。

      沉默一会,他将竹简收起,却没有发现竹简上一闪即逝的墨色兰花。

      就在他收起竹简后,脚下褐色光芒一闪,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后,他发现他出现在距离山顶一步之遥的地方。

      安晓羽:……

      他这算不算是作弊?

      水镜前,安和逸看着忽然被传送阵送至山顶的白衣少年,冷冷地往四周一看,手指曲起轻敲玉案:“此乃机缘。”

      在位大修被冷气一冻,心领神会:“晓羽气运深厚,此番也是他之机缘,自然也算是他凭自己走上的。”

      踏上山顶的安晓羽还在忐忑不安中,便听一道清泠嗓音徐徐道:“这是你气运深厚之缘,自然算作你凭自己走上来的。”

      顿时心安了,但也有些哭笑不得。

      安和逸的声音接着响起:“别担心,就算没过,爹也可以让你通过的。”

      安晓羽这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半晌才压低声音道,不让那些少年听到:“爹,不是说修真路上只能靠自己吗?”

      “……随你。”

      安晓羽顿时有些无奈:他怎么觉得爹有些委屈?

      不过……爹确实十分宠溺他。

      安晓羽毫不怀疑,如果他说他想烧了清净峰,他爹绝对会毫不犹疑的递给他一堆火符。

      “爹,我是不是还要等几个时辰?”

      安和逸身上有冷意冒出,他一眼看过首座上的苍越,道:“宗门并无规定不许出去吧?”

      苍越下意识回答道:“是无这一点……大师兄!”

      安和逸已经离开大殿,走至安晓羽面前。

      看着有些茫然的安晓羽,安和逸蹲下身,也不管白衣拖在地上,“羽儿你怕吗?”

      “爹,你的衣服落在地上了。”安晓羽没去注意他的话,反是怔怔看着安和逸身后衣裳。

      相处十年,他自然是知道他的这位爹爹——有非常重的洁癖!

      每天至少要给房间施加十个清尘术!

      每天都要沐浴而不是施清洁术!

      洁癖的……晚期,无可救药了。

      现在一个如此严重的洁癖患者忽然转性了?!

      “你怕吗?”

      “怕什么?”

      安和逸忽然笑了,“不怕就好。”

      “爹……”安晓羽指了指安和逸背后,“掌教师叔的脸色……”

      “呵。”安和逸一声轻笑,生生把苍越笑得寒毛倒竖。

      他觉得……他现在很是危险。

      “爹,先回去吧。”安晓羽接到苍越求救的眼神后开口道。

      安和逸蹙了蹙眉,虽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起身,想了想,转回身来取出一个乾坤袋塞到安晓羽怀里,“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吃。”

      苍越:……

      然后他的大师兄路过他时很是冷漠地看他一眼:“还不走,留在这里碍事么?”

      “……是,师弟这就走。”苍越。

      “麻烦。”

      被嫌弃得很的苍越:……

      一旁来测试天赋的金丹真人:……

      安晓羽很是淡定地寻了一处干净之地施了几个清尘术盘膝坐下,“掌教师叔被爹嫌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几名金丹真人:“师叔祖说笑了。”

      身为内门弟子,他们自然是认识这位小师叔祖的。

      倾枭峰上清净峰的主人的孩子。

      虽说他们这些内门弟子并不知道很多宗门辛密,可所有内门弟子都被前面的师兄叮嘱过。

      不要去惹琉霞峰的首座,及倾枭峰上清净峰的那位长老。

      惹了他们,就算是掌教也救不了你。

      安晓羽自顾自地取出一枚灵果啃了起来。

      一声悠悠钟声响起。

      时间到了。

      不过九初宗的人好像都懒得啰啰嗦嗦说一大串话,直接开始测试天赋。

      不过九初宗的天赋测试……

      向来是灵根测试,根骨测试,特殊血脉测试。

      特殊血脉……

      毕竟修真界中,一些世家虽为二流,但也是流传许久,不容小觑。

      而且,也不是没有妖修与人修通婚。

      而且九初祖师清陌仙君曾言:有妖修拜入九初也无不可。

      “温卿。”

      “单系火灵根,纯度……九,根骨七,特殊血脉。”

      水镜前的一众大修:……一开始就如此震撼人心?

      “唐洹。”

      “水木金三灵根,金为主,纯度六,根骨七。”

      一众大修才缓了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嘛!

      ……

      “安晓羽。”

      安晓羽将手搭在玉璧上。

      玉璧亮起苍翠的绿色,充满了浓郁的生命力,向四周扩散。

      又在一旁的玉璧上放下手,安晓羽看着一旁的金丹真人。

      “单系木灵根,纯度……九,根骨……九。”

      安晓羽转身。

      至于特殊血脉那儿为何不测试?

      身为宗门最核心的那批弟子,他是不需要的。

      等所有人测试完了,将四灵根及以下根骨六成以下弟子送去做杂役弟子,金丹真人带着剩下的二十几个弟子走至大殿中,行礼。

      苍越上君让人送上魂灯点燃,然后看向在座大修,问道:“可有人意欲收徒?”

      气氛沉默一下,有位真君问道:“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他问的是那位单火灵根的少女温卿。

      温卿看他一会儿,问:“前辈可是医修?”

      元婴真君噎了一下:“本座是剑修。”

      “我修医。”温卿神色淡淡,道。

      在座大修尽皆是无语。

      医修不大多是水木灵根吗?

      你一个火灵根做医修……

      不敢想象。

      修士的脾性大多因着灵根而异。

      水木灵根的修士大多性格温和,火雷灵根的修士大多冲动易怒,土灵根的修士大多沉稳可靠,金灵根的修士大多锋芒毕露,冰灵根的修士大多冷漠寡言,风灵根的修士大多喜怒无常。

      同理,你让一个火灵根去做医修……

      修真界曾有过那么一个做了医修的火灵根,最后被一个二流世家满初界的通缉。

      因为那单火灵根的医修去医人,那病人不大肯配合,那医修一怒之下,把那病人……宰了。

      那病人,正是那世家家主宠爱的一个孩子。

      当时这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修真界震动。

      大家都为两点诧异非常。

      一是真的有火灵根修士想不开去做医修啊!就算是冰灵根雷灵根去做医修都比火灵根靠谱啊!

      二就是……真的有人竟然去请了火灵根的医修诶!

      再然后,就牵扯出一堆八卦了。

      什么我害你转修医道又喜欢上你把自己整得病恹恹的让你来医治,什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不小心就下手重了一命呜呼……

      真乱!

      那是修真界知道后唯一的想法。

      最后的最后,那火灵根医修进了琉霞峰,整件事不了了之。

      至于去琉霞峰要人——上一个敢于这样做的人的坟头上的草早就长成了树林!

      上三炷香,毕竟是为广大修士亲身做了示范告知大家千万别这么做的人嘛!

      安晓羽从那些八卦……呃,事情中回神,瞬间目光就有些诡异了。

      温卿就似完全没有发觉她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直等到这次通过选拔的孩童被送走只剩她和安晓羽时,她才看向凤阙辞。

      “寒忘上君,家母正是那位火灵根医修。”

      四座俱惊。

      “她死了。”

      “温卿知道。”

      安晓羽不禁对她产生好奇。

      “苍潭仙……苍潭上君。”温卿顿了一会,道:“长辈曾请您做过一事,如今看来您履约了。”

      安和逸面色完全冷下。

      温卿对着他冰冷的脸色仿若不见:“长辈曾有言,他终究不属于……”似是顾及着什么,她换了一句话:“先祖道:你之契机,便在他的身上。一念渡劫。”

      安和逸眸色深沉。

      *

      醒来,流辰便看见床头站着的人。

      垂眸温柔。

      “上莲,你怎么在这?”

      陌上莲停了一下:“你在喊他。”

      流辰苦笑着支起身子:“是。”

      “我梦见他了。”

      陌上莲沉默。

      “阿卿呢?”

      “冥窈有事。”

      “上莲,我没有事。”流辰揉了揉额角。

      “契约解除了?”

      “他断开了。”

      陌上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莲,不用担心。”流辰揉揉他的脑袋,一如许多年前他揉着陌上莲的脑袋,一样的宠溺。

      “我是不是做错了?”陌上莲抿唇,问。

      “是我与他……情深缘浅。”

      “对不起。”

      “上莲。”流辰看着他,“你知道我当初为何为你取了‘上莲’这个字?”

      “上善若水,君子喻莲。”

      “你都知道了。”陌上莲道。

      “嗯。”流辰颔首。

      “痛吗?”

      “……说不痛那是骗人的。可是……”

      “上莲,那个术法是我创出来的,那个……我是以自身来试过的,效果绝佳。”

      “痛吗?”

      流辰轻笑:“一半痛一半不痛。或者说,就连那一半痛都只是我自己的幻想。”

      陌上莲绞着手。

      “上莲,不该知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这不关你的事。”

      “……可我……”

      “你这样不是在滋长心魔么?”一声淡淡。

      陌上莲骤然清醒:“是我魔障了。”

      “我会寻他谈谈。”流辰摩挲着锁骨下的墨色兰花。

      “是我咎由自取。”

      “你不想?”

      “你敢去寻他算账我就……”

      “如何?”

      “告诉阙辞音醉他们。”

      “原原本本,一字不漏,清清楚楚,没有偏差。”

      “你这是威胁?”流辰额角跳了跳。

      “对。”

      “翅膀硬了?”

      “我的翅膀早已被折断。”陌上莲声音清淡。

      “好好好,我不去寻他。”

      “哼!”陌上莲甩袖就走。

      流辰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大笑。

      最后声音变得苍凉。

      *

      有人坐于雪山之巅,如一幅清淡素洁的水墨画。

      白衣白裳,鸦发广袖,长发洒落,清贵简净。

      流辰递过一坛酒,“阙辞酿的。”

      和接过,“多谢。”

      “不必。”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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