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牵梦绕一步之遥》金泽拉

8、第八章

　　那么这笔会费平日里是存银行吗？不！程家成将会费用于股票投资。他赚了钱用于会员聚餐的开销，赔了是他的。当初他建立壹基金时，他就注册好了协会的账户，存有他个人一千五百美元的保证金，保证这个账户运转起来始终要最低保留一千五百美元以上不能花掉，同时随着基金的增长，那么保证金的数额也在相应的增加。如果陈家成不能兑现承诺，就要用这笔钱赔偿会员。这样有保证，风险不大的好事情，大家自然都愿意参加。人数最初达到百人，后来一些来自亚洲国家的留学生加入了，一些白人学生也来凑热闹，甚至还有外校的学生。人数在他毕业的时候已达到了好几千人。而那笔保证金已是一笔十多万美元的巨款，也就是说程家成的个人存款达到了十多万美元。但是当他毕业了，要离开学校的时候，他并没有带走这笔钱，而是赠给了母校，希望在母校的监督管理之下，能让这个壹基金继续服务于学生。程家成的善举更促成了他的梦想，靠学校强有力的的推荐信和他优异的成绩，他如愿以偿地走进了第五大道的华尔街供职。
　　在华尔街的头五年里可以说是成就了程家成，他顺利完成了研究生学业，拿到了学位，刚满三十岁的他年薪就过了三百万，简直就是一个传奇。俞海澜也顺利毕业了，但程家成不要她去工作，给她一些家用和零花钱，让她呆在家里。几年下来，他们也有了上千万的积蓄了。俞海澜想买房，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总不能一辈子租房吧，总该生个孩子吧。说到孩子，她也是一肚子苦水，程家成不愿意要孩子，他认为抚养孩子长大这个过程太麻烦了，会花掉很多的时间，成本太高了。后来俞海澜真的有一次怀孕了，他强硬地逼迫她拿掉了孩子。一提到买房，他高兴的时候会说‘买房还不简单了。再等等，再多赚一点就买了’。然后就没了下文。俞海澜不止一次地埋怨他身为金领，穷得买不起房。他会这么争辩说‘台北不是有套公寓嘛，租房多省心’。俞海澜感到生活在程家成身边越来越没有了安全感。
　　有一天，程家成半夜才回到住所，他告诉俞海澜说，他明天要去台湾出差，可能时间比较长。他走的时候，还留给了她数目不小的一笔钱，那可是他们平时七八个月的家用总和。俩个人每天电话互通个人状况，一周过去了，第二周眼看着要过去了，出差的他该回来了。但是，她没有等回来程家成，却等来了一大群警察，他们把房间每个角落翻了个遍，两个警察和她坐到一边，一个问，一个记录，询问她关于程家成的行踪和有关情况。
　　俞海澜吓坏了，但她还是如实地把她知道的，程家成怎么和她说的话都告诉了他们。询问完，他们让她过目笔录签了字。警察带走了一些程家成留下来的文件，临走时一个警察告诉她‘呆在住所里，不能离开这座城市，等待通知，最好找个律师帮自己’。警察走后，惊魂未定的俞海澜赶紧联系程家成，哭着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情。他安慰她不要害怕，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的，他的律师正在处理这些事情。又过了一周的样子，移民局的工作人员上门了，拿走了她的护照，通知她做好回国的准备，限她六个月离境。俞海澜赶忙又给台湾的程家成打电话，程家成让她去找他美国的律师，他已经签署好了离婚协议，上面已经声明所有事情和她无关，相信他的律师会办好这一切。后来俞海澜联系了他的律师，在离婚文件上签了字。没过几天，移民局又上门了，把护照还给了她。
　　俞海澜一个人一下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她认为程家成是不会再回美国了，他们就这么离婚了。顷刻十年的婚姻，一点关系也没了。她没有工作，接下来怎么生活，一无所有，就这么回国吗？可怎么面对家人和朋友，俞海澜想着这些，在公寓里是天天以泪洗面，程家成打过来电话安慰她，要她耐心等待，等事情处理完了，他一定返回美国找她。此时的俞海澜已经彻底绝望了，她不再相信程家成，没听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从此不再接听他的和来自台湾的电话。俞海澜从小到大都是一路顺风走来，没有过过受穷受气的日子，没想到嫁给程家成后，竟然落得如此凄惨结局，遭遇官司，被迫离婚，还差点被赶出美国。她现在才明白了，程家成不肯买房，不要孩子，其实都是早谋划好了，就是不让她得到一分钱婚后财产。眼看着一天天过去了，这租金不菲的公寓是租不起了，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要去工作，要赚些钱，她好回家。于是，俞海澜在全美最大百货超市里找到一份理货员的工作，她搬出了原先的公寓，为了省房租，她和一个来自越南的女理货员合住了一间小屋。
　　“妈妈，我，我要，尿尿。”俞海澜的儿子长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她的背后，他告诉妈妈他想要去卫生间，他用手使劲揉着眼睛，极力想睁开睡意正浓的双眼，那是个五岁宝宝才有的可爱神态，可他这么高的身高，天哪，难道这孩子是。。。李美真不敢想下去了，也不忍心想下去，她呆呆地看着俞海澜把他领进了卫生间。
　　俞海澜把长生安顿好之后，拿了条毯子递给李美真，自己又坐回到沙发里，“说到哪儿了，哦，我找到一份超市的工作。”李美真极力不去想海澜的孩子，她盯着俞海澜，听她讲述离婚后的生活。
　　俞海澜在超市里是个理货员，那是一项出苦力的工作。每天从早晨七点开始，除了中午二十分钟吃饭时间，一直到晚上十点才下班，中间忙得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搬货，摆货，把客人乱放的商品归位，如果被巡视主管发现一件商品没在它的位置上，轻则挨批评，严重的就是扣钱了。俞海澜一开始工作时并不熟练，被批评过，也被扣过钱，但她很珍惜这份救了她一命的工作，每天搬货累得要死，下了班躺床上就不想动了。她觉得挨批受罚很不值呀，她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工商管理专业，也是对口专业呢。于是她商议了一起当班的几个理货员，大家分片关注货架，再交叉巡视分片区域，果然，巡视店面主管从此很少能从她所在的班次里发现纰漏。俞海澜的举动获得了老板的赞赏，认为她是个有头脑，工作勤奋努力的员工，没有多久就提高了她的薪资，一年以后，她被提拔做了店面主管。俞海澜感到工作带给她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自信，两年过去了，她也攒了一笔钱，所有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她计划着再攒两年钱，憧憬着能贷款买个不大的公寓，到那个时候，可以让国内的家人都来美国观光，他亏欠他们太多太多了，而程家成带给她的痛苦已被她遗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不尽人意，你想见到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你不想见的人，他就偏偏来了。
　　这是一个黄昏时分，闭店的时候快到了，海澜按照惯例在店里巡视，她的眼睛很仔细地扫过所到之处，心里却在想，明天是轮休，要去别家的超市观摩下。
　　“海澜，你还好嘛。”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不由地转过来身，看见一个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家成，是你？”俞海澜有些迟疑地问道，语气里没有多少吃惊，似乎平静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程家成文质彬彬地矗在那里，温和地看着她，有点儿激动。
　　“海澜，我等你下班，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吧。”程家成似乎还是老样子，那神态和过去一模一样地在发号施令。没等海澜回答，他就转身出了超市。
　　下班的时间到了，俞海澜来到停车场取车，远远看见程家成已经站在她的车附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俞海澜一边问程家成，一边进入了驾驶室启动车。
　　“这很容易的，去劳工部门查查就能找得到你的住址，工作单位，车辆等信息。”程家成上了俞海澜的车，他很平静地对她说着。她焦虑地看着他。
　　“你被指控参与了泄露内部股票交易情报，怎么还敢返回美国？这是犯罪，要坐牢的。”俞海澜低声说着，急切地看着他，似乎所有当年的恐怖一幕又出现在她面前。
　　“海澜，事情都弄清楚了，我没有违法，给你看我的裁决书。”程家成说着，就从皮包里取出两页公文纸递给了俞海澜。她赶紧贴路边猛地紧急停车，一把抓过来公文。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泪水夺眶而出。
　　“啊！！！”俞海澜很突然地长长地大叫一声，接下来就是嚎啕大哭，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冲着程家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嘴里破口大骂，“程家成，你是个混蛋！我差点被你害死。你跑了，丢下我一个人，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她像个疯子似的在车里大哭大闹。
　　程家成被俞海澜突如其来的大爆发吓了一跳，他本能地用手护着头，嘴里在不停地哀嚎，“海澜，我对不起你。我，我被陷害了，也是没办法了。当时，我不得不暂时避开，这样才有机会自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重新在一起。我知道我对你犯下了弥天大罪。我请求你的宽恕。我洗清了冤屈，首先就回来找你。求你，原谅我，宽恕我。”
　　俞海澜太悲伤了，太压抑了，她要用所有的愤怒和痛苦来淹没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她的怒火能炙烤他罪恶的灵魂，让他下地狱，她的痛苦能腐蚀他的□□，让他痛不欲生。打破他的头，让他流血，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她奋力挥动的双臂渐渐地慢了下来，疯狂的捶打已经偃旗息鼓，紧握的拳头无力的松开，她已是泣不成声，伤心欲绝，晕倒在程家成怀里。
　　“海澜，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程家成哭诉着，声音在发抖，他把昏厥过去的俞海澜紧紧抱在怀里，“海澜，求你别这样，别这样，求你原谅我！”他哽咽地说着，他的脸紧紧贴在她惨白的脸上。他已是满脸泪水。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像大海上一只小船，在飞速旋转的漩涡里打转，失去了动力，失去了平衡，无力地做着无为的挣扎，一次又一次失败了，她不想再努力了，就这样随波逐流吧，这里就是避风港湾，就是美丽人生的目的地，就在这里，不要仇恨，不要埋怨，不要悲伤，不要原谅。
　　也不知过了多久，俞海澜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躺在程家成的怀里。她挣扎了下，没能起来，“海澜，你可醒过来了，我好担心，我害怕失去你呀。”程家成呜咽说着，他的情绪很激动，他温柔地抱着她，并没有松开他的大手，“你饿坏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好吗？吃点东西，你就不晕了，你会好些的。”他温柔体贴地抚摩着她的脸，她的头发，他一会儿将她搂得很紧，一会儿又赶紧松开，关注着她的呼吸，她动一下，他就好紧张，似乎担心她跑了，他不肯松手，一直搂着她好久。
　　俞海澜堆积在内心的悲伤似乎得到了释放，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没了知觉，失去了质量，悬浮在空间，随时随地就能化为乌有。她认为已经无所谓原谅和不原谅他，尽管她千百次在心底里发出的是这样的声音，绝不能轻易地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