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楚晏生

13、第十二章 经幡

　　由于昨天夜里的一场小雨，第二日白天的青藏高原并没有往常的那么酷热难耐。真是像极了小时候常在作文里写的那样，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一辆白色的5座SUV行驶在109国道，穿梭在盆地和高山相间的地势中。路上的车辆并不像内地那么多，只偶尔会遇到擦身而过的渣土运输车。
　　昨晚到机场的时候，周青青和温故已经将车租好，空间够大，四个人用刚刚好。坐在后排座椅上的温故一只手撑着头倚靠在车窗边，悠闲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原野与牛羊。如黑夜星辰中的点点繁星，成片成片的牛羊在田野间悠闲地啃食着新鲜的青草。或许是还没有从昨天疲惫的飞行中缓过来，或许是根本就插不上话，温故只是自顾自地嚼着口香糖，懒得言语。
　　车厢里放着《电台情歌》，音量不大，只隐隐能听到莫文蔚低哑迷人的声线，真正鼓动耳膜的则是两个正在交谈的高亢女声。
　　“青青姐，我跟你讲，除了尕面片和酿皮儿，青海的手抓羊肉可是一绝了~肥而不腻，肉赤膘白，新嫩无比，也没有很重的羊膻味。哧溜儿，说着说着，口水都感觉要滴出来了。这次来了这边，一定要吃个够才回去！”坐在温故旁边的张萌，两手扒在驾驶座的靠背上，虽然早上已经吃了满满一大盆羊杂汤，临走时还打包了两个大馍馍，但仍在不停地给前边的人绘声绘色地讲着青海美食，似乎早就忘了此人还是昨天的“幼稚”学姐。貌似只要吃货碰到一块，就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那当然！天然放牧的羊味道怎么会一般！你们看看左手边的羊群，一只比一只肥，白白胖胖的，比猪还健壮，这简直是诱人犯罪啊！”周青青热络地回应道。
　　“昨天没有一尝为快，今晚一定要加餐。左手一只烤羊腿，右手一只烤羊腿，生活美滋滋~”
　　“再来一盘牦牛肉，出门旅行必备，幸福指数120！”
　　“对对对！不仅好吃而且大补！听说青藏高原上的牛羊都会自己挖虫草吃，青青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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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沉默地还有坐在温故前座副驾位的杜若，笔直地看着前方。黑框墨镜挡住了神情，透过后视镜并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精致的面容上眉头偶尔会微蹙起来，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总觉得哪有些奇怪，温故想。

　　上午十点从西宁出发，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湟源县后参观了丹噶尔老城，一行四人吃了顿中饭只做了简短的停留，便又继续开往151基地，也就是二郎剑景区，今天的主要目的地。
　　开车到达景区时已经下午四点，此时的日头没了中午那般毒辣，不经意间还有习习凉风吹过，带来些青草的气息。
　　四人从车上下来，买好票，便朝园区走去。远远望去，一汪湖水在阳光下由远及近地呈现出不同层次的青绿色，湖面波光粼粼，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掠过。置身于湖水之后的雪山在湖面上投射出一抹倒影，显得静谧而神圣。近处，有一处挂满了经幡的幡幢，长长的幡杆上挂满了蓝、白、红、绿、黄的棉布和麻纱，上面印有着记满功德的经文和代表着祥瑞的鸟兽图案。五彩的经幡在风中飘动，佛语中的善良慈悲仿佛也随着风撒向世界。
　　幡幢旁有一排被固定在朱色木轴上的铜制经筒，有些褪了色，似是经历了些风风雨雨，但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仍旧金光闪闪。一个手持摇式转经筒的妇人，身着深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彩纹围裙，边摇边顺时针转动那一排铜制经筒，不紧不慢，虔诚而专注。嘴里还在喃喃低语着，应是那六字真言。
　　天空、湖水、雪山、经幡、经筒、妇人在这一刻皆融为了一体。转动的经轮在历史的进程中，看着山川树木、鱼虫鸟兽、三界众生，体味有情佛道、爱恨嗔痴别离。
　　温故定定地看着眼中的场景，忽然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赶紧拿起手中的相机，毫不犹豫地按下快门。
　　被瑰丽风景吸引的当然不只有温故，也许是在车上坐得太久了，下了车的张萌像脱缰的野马，拿着自拍杆迫不及待地跑到其他三人的前面，边跑边拍，嘴里还不停歇地喊道：
　　“青青姐、杜若学姐、小故，你们快点~这儿好漂亮，还有热气球，我们快来拍照吧！”
　　温故看着已经完全放开天性的张萌，由于撒得太欢，时不时地还可以看到腰上的小赘肉，随着跑动的节奏有律动的震荡，这真是个如开心果一般的人儿。似是被她的开心给感染到了，温故也一扫之前的阴霾，快步跟上，提醒到：“萌萌，你慢点，等等我们。”继而又不忘转头叮嘱道：“学姐，我们先行一步，你们也快点跟着哦~”
　　周青青笑着点点头示意，然后又看向身侧一言未发的人。杜若从家里回来已是六月中，正好赶上院里的毕业典礼。自回来之后，杜若的脸上总蒙上了一丝隐隐的愁绪，令原本就生人勿近的气息更加浓郁。此刻的两人并排走在小道上，也未有言语，杜若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看得出来兴致不是很高。周青青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转头说道：
　　“小若，难得出来玩一趟，就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得快乐时且快乐。做的每个决定从心就好，也不要有太多顾虑。”
　　“既不要在环境中迷失自我，也不要在自我的选择中走向极端。不论是优秀的人还是愚笨的人，都会有无法决断的事。没有人是完美的人，最后即使选择错了，你也不要因此而懊恼，只要不让自己后悔就好。”
　　杜若微微一愣，停下了脚步，透过墨镜看着阳光下的周青青，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有这么认真的神情。
　　“总是一张大冰块表情很容易吓到小朋友的。来，让她们看看，杜大会长也是很平易近人的嘛~”正经不过两秒，周青青又恢复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开口说道。
　　杜若轻轻打掉周青青调弄的手，“就你话多。”
　　不得不说，经过周青青的这一番开导，杜若顿时觉得轻松很多。这一个月来的不安与烦闷也得到了缓解。有些事，回去之后就会有答案了吧。
　　“走吧，别让她们久等。”杜若深吸了口气，主动说道。
　　“go go go，开启度假模式！唯美景与美食不可辜负也~”

　　落后的两人快步跟上在前边已自嗨许久的张萌和温故。看着周青青和杜若走近，张萌调好角度，呼唤众人赶紧进入镜头内，以碧绿的湖水和雪山为背景，来张自拍。张萌站在最前面，一只手拿着自拍杆，一只手摆出剪刀手，嘟嘴摆出萌萌脸的造型。周青青则捏住了张萌侧脸，挤出张鬼脸。温故将双手立在张萌的马尾两边，摆出个兔耳朵。站在最后的杜若看着前边人的各种小动作，嘴角不经意地往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来来来，一二三！青海，我们来啦！”
　　随着“咔嚓”一声，记录下了这四人的第一张合照。
　　嬉闹之间，温故觉得气氛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不一样了。

　　玩累了的四人坐在湖边，看着日头一点点西落。红红的晚霞连接着远处湖面，在尽头处铺上一层淡淡的橙色。此时的游人已经离去大半，园区内重归平静。正如这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即便是曾有石子投入其中，也会慢慢恢复其本来面貌，仿佛从来没有荡起过水花一样，找不着一丝痕迹。看过很多次的晚霞，温故从来没有像这次一般感觉到内心的平静。即便是一张嘴就停不下来的张萌，此刻也只是在静静地欣赏眼前的风景。
　　待太阳彻底落下，道路两旁也亮起路灯，黄色的灯罩旁吸引来越来越多的飞蛾。温故四人起身拍了拍屁股，准备动身前往今晚位于黑马河乡的旅店，并约好早起到湖边一起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