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鬼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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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擅用剑，梦中十年，鹤见羽耳濡目染之下，诚然学了几分——不过即便如此，她最擅长的却还是刀。
这其中的缘由要从李白带少女四处游历说起：那时他们途经太行山，因为少女的好奇，李白便一时兴起，参加了北方名门霸刀山庄的扬刀大会。
他一个仗剑的青年，一路过关斩将，竟是力挫江湖群雄，赢得了名刀“海天孤鸿”。
拥有青莲剑的李白自然不会改用刀，在征得铸刀人的同意后，他用灵力在刀上题字“鹤舞海雪”，并把它转赠给了鹤见羽。
两人离开霸刀后一路北上，行至西域时，李白通过旧友结识了异族刀客“铠”，鹤见羽便顺势跟随对方学刀——她习剑天赋平平，在刀上的进步却一日千里。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的鹤见羽依然无法敌过酒吞。
梦中十年，终究还是一枕黄粱，醒来的鹤见羽身体柔弱依旧，数年挥刀练出的本能也泯然无踪。
更何况，酒吞不会给鹤见羽握刀的机会。
他会在刀身上花功夫，搜罗名贵的材料，请人附上强大的咒术……但唯独不会让鹤见羽去学刀。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在防备少女。要知道，大妖对自身力量的骄傲，是以无数生死搏斗后留下的尸骨垫起的高山，他不屑轻易视谁为威胁。
然而另一方面，正是这份自傲，让他笃定自己足以护住他的所有物——无论是子民疆土，抑或是珍宝美人。
正因如此，鹤见羽没有了学刀的立场，她现在受酒吞主宰，被大妖给予的唯一的任务，便是取悦对方。
习刀术造就的杀伐果决，手中被磨砺出的硬茧，结实却不再柔软的肌肤触感……这种种显然并不是大妖会喜爱的。
鹤见羽想着，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会刀的青年。
她不能练刀，却还可以看别人用刀。在得知安纲会刀术之后，出于好奇，她便说动了对方为自己演示一二。
安纲此时展现出的刀法，似乎只能说中规中矩——考虑到青年只是一介刀匠，这好像也不难理解。
然而在对方刀锋缭乱间，总有一丝不经意袒露的气势，牢牢地吸引了鹤见羽的注意。
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为家国而战的士兵将刀挥向敌人，仿佛刑场上的铡刀落下，处死十恶不赦的罪人。
狠戾、无情，崇高、坚定……怎么会有人挥出这样的刀呢？又怎么会有人在挥出这样的刀后将刀归鞘，还能对身旁的观者露出发自内心的温和神色？
“……冒昧一问，”待青年收刀之后，鹤见羽注视着对方，缓缓开口，“我听说，每个人握刀时所想不同，因此即便是同一招式，不同人挥出的刀也各不相同。那么，匠师您在挥刀时会想些什么呢？”
听到鹤见羽的话，安纲神色一怔，显然他很少被人问起这样的问题。而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青年便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大义。”
“大义？”
“嗯，”青年凝望着鹤见羽，神情郑重，“斩尽一切罪恶，这就是大义。”
“那什么是罪恶？”鹤见羽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安纲眉头轻蹙，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这让人不知道他是在斟酌语句，还是在犹豫是否要和鹤见羽说明。
“有些存在，即为罪恶。”半晌，青年轻声回答道。
从始至终，鹤见羽一直望着着安纲。她在青年开口的刹那垂眸敛去了眼中的笑意，再次抬起眼，便顿时摆出天真的、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您的意思是……像那些菟丝子一样吗？它们攀在树干上，汲取树的生机来存活，所以它们的存在，对树就是一种罪恶？”
“是的。”安纲肯定得十分干脆。
“可是，”鹤见羽的神情显得格外困惑，“匠师不是树，也没有被菟丝子伤害，如果这样斩下去，对菟丝子并不公平啊。”
安纲一愣。
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少女又倏地开口道，“啊，我想我明白了。”
少女说着，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亭亭的树木。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她的神色越发明丽，宛如三月的繁花。
“匠师爱树，所以伤害树的菟丝子，对匠师就是一种罪恶。”
“喜欢一件事物，对它的一切遭遇都感同身受。既看到她花开时的绚烂，也能接受她凋零后的衰败颓唐……匠师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少女起身，缓步走到树下，风漫过枝头，挟着那缭绕在枝上的如霞残红，拂过她的身侧。
望着这一幕，自从踏入大江山后，便一直压在安纲心头的重担，恍惚间也被释然，让青年有了片刻的柔和。
他回想起曾经有一次，他与主人拼着生死一线，荡平了盘踞在山村中，将人类当作牲畜圈养的恶鬼。
“你明白了吗，这就是鬼。”他的主人浑身浴血，几乎要与一地血泊融为一体，他望向他的眼神中，仍残留着先前死战时的冷冽。
“天地有限，阴阳守衡。若鬼怪沐浴阳光，纵情享乐；就必有人类在承受黑暗，煎熬苦楚。”
“比起不切实际地、奢求异族的善心与悲怜，我宁愿选择挥刀。”
“逢鬼必斩，除妖务尽，以铁血威慑它们，以武力驱逐它们，让它们怀着畏惧蜷缩于黑暗，不敢靠近人类一步。”
“鬼切，你要记住，一切手段都被允许，一切不义都会被原谅，因为——”
“你是在为这一切而斩。”
安纲、或者说鬼切，被他的主人带着转过了身。
血腥与白骨被抛在身后，他们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山清水秀、碧树繁花。
是的，鬼的存在就是罪恶。而他身为“鬼切”的意义，就是为了那些鲜活却脆弱的、就像眼前羽姬一样的人类而斩。
这是他的主人，源氏当代最惊才艳艳的阴阳师源赖光，让他铭记于心的一点。
……
鹤见羽已经观察安纲很久了。
这位刀匠来到大江山后不久，便借铸刀一事，让酒吞频频离开大江山，去取得稀世的珍宝用作材料。
没有人对此起疑，因为即便酒吞不在，只要安纲轻举妄动，据守大江山的众妖仍能在顷刻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鹤见羽隐隐察觉，对方的目的或许不是大江山和酒吞童子，而是自己。
调离酒吞，以此接近她，获得她的信任。
这是为了她的黄金羽，还是想要在大江山里埋下一颗扎得更稳固、更长远的钉子？
……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酒吞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挚友？”他的前方，白发的大妖转头问道。
“我的酒喝完了，”酒吞掂量着手中空空如也的葫芦，自言自语道，“看来这次确实离开太久了——茨木，还有多久才能找到那个堕落的风神？”
“吾记得他就在附近。”茨木回答道，“话说回来，吾还真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人，竟使得挚友你如此宠爱。”
“这不是宠爱，”酒吞漫不经心道，“只是人之常情罢了。”
“养了一只美丽的鸟儿之后，当然会想要给她打造一个相配的锁链，让她时时刻刻处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
酒吞说着，周身的气势陡然暴涨，狂傲地向这片土地上的众生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我要回去看我的鹤了，现在，速战速决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鬼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