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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玖拾叁·论师道 ...
论起后果,对于杀手个人来说,其实是非常明了的——打入行起,便注定落下重重把柄于雇主手中,名利皆成枷锁,于是逐渐身不由己,再难脱身。
但以梅落雪当下的身份来说,这些都不该是问题。
所谓把柄,她有藏雪阁的权势,又有陆家的关系,轻易便可免灾脱罪;至于声名,“落梅”已然退隐,如今岁月静好,不过凡人一个,她又哪里还在乎那些?
因此,月微想,能让她至今仍在俯首听令的,大抵还是情意。
说起情意,她愈发觉得梅落雪此人心思难测。
身边人中,只有她亲历上辈恩怨,故事虽讲得天衣无缝、立场分明,但……
她可曾是落梅!
落梅昔日红遍月华,却并非花瓶。歌舞是童子功底,表演却是天赋异禀。并无训练,荧幕上一颦一笑却都能精准控制,且轻易便让人感同身受,她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又能轻信几分?
月微每每面对她时,总要保持着这样的警惕,不敢轻易以“家人”自居,不自量力。
如今看来,这份警惕终有道理。
然而自她问出那句话后,梅落雪失神片刻,却是很没技巧地转移了话题:“还没问你,城中瘟疫来去匆匆,倒是干净利落,驻地情况如何?如有需要,我那边的烛心草还未动过。”
室内空气被寒风涤荡得愈发清新,不适之症也逐渐褪去。夏月微见她无意加害却有心示好,遂顺着台阶走了下来:“一切都好,不必了——等等?”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藏雪阁的烛心草,竟从未动用么?”
城中瘟疫,烛心草是关键药材,当日她以秦越相要挟,换来的也只够应急,后续再未空缺,她也便没关注过,只当是藏雪阁填补了,原来……竟不是?
那么,这一批凭空多出的药材,又是从何而来?
烛心草从前多为药引,且药性猛烈,并不常见,许多人甚至是在“净城”案时才初次听闻,故而供货渠道有限,若非月华统筹入城,又会是谁?
封城之下,熟门熟路潜入,而未引起她丝毫的注意,甚至连巩祯也没跟她提过,像是……顺理成章。
一时思绪纷飞,心中却有根弦突兀一动,令她无端忆起引路岛上听来的佳话——
却不巧,梅落雪恰在此时,打断了她穿梭于旧忆之间的重重思绪。她见月微沉思模样,或有所感,又起话头问道:“你师从之人,大抵也是十分能干的罢?或操劳心,或疲碌命。自幼承袭的东西,总是很难改变的。”
骤然被打断,牵丝一线般的记忆关联刹那崩断,万千思绪瞬间如雪飘散。夏月微呼出一口气来,不知第几次强行忍下欺侮长辈的恶念,没好气地接道:“我不这么认为。”
同时安慰自己道,封城期间,进出必有痕迹,药材用度亦有凭据,回头细查即可。
不必动气,不必动气,不必动气。
于是,她尽可能心平气和地接下了梅落雪新起的话题:“师父师母皆是圣人,我与她们,并非一路。”顿了顿,补充道,“没有那样的运气。”
梅落雪:“怎么说?”
“一幸为立场鲜明,”月微矛盾,说着恩师遭遇,眉目间却尽是艳羡,“她们曾与极恶之人抗争,受其迫害一生,但始终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不曾迷茫。”
“二幸为手不染血。两人沉浮数十年,竟不曾伤及一人性命,每至绝处,往往不及生死抉择,便已逢生。”
“三幸为,得一心人,相互扶持,从不背弃。”
而这些,于她来说,皆是奢望。
“所以有时候,我会因她们带给我的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而烦恼。分明非一路人,哪里复刻得来相同的人生?”月微道,“师从一人,便有这样的弊端罢。”
梅落雪对此颇为赞同:“确实如此。但似玹儿一般,自幼上学,所习又终究是纸上得来,缺了从师的灵活与开阔。”
话至此处,二人竟不约而同想起了某兼得者——
“你说,颜倾自幼所受的,该是何种教育?”
理想园中,恰有答案。
“七姐姐!”天蒙蒙亮,戚思凡便被少女细伶伶的嗓音唤醒,睁眼对上一双星月明眸,饿狼一般闪着光问她,“今日立冬,你可与我同去?”
戚思凡翻了个身背对她:“不去。”
“哦。”一声应答听不出什么遗憾,旋即脚步轻轻渐远,再一睁眼,只看得见窗外少女蹦跳远去的背影。
知她本也没想真唤自己同去,戚思凡在心里暗骂一声:“小没良心的。”复又闭眼,重会周公。
令理想园中大小孩童不惜起早贪黑的,正是“坪会”——
于某处景致极佳的观海半坡上,早有零星年长者席地而坐,身下是冬日枯草,身前各有取暖火堆,火光莹莹,似黎明破晓被海风吹散,饱含希冀,落入凡间。
“坪会”恰似园外学堂,自立冬起,便开始每日捉迷藏般出现在理想园中各个角落。园外个个有名有姓的名师学者,至此却甘为孩童玩伴,成了一群深受喜爱的老顽童。老顽童们手无书卷、天马行空,传道授业全靠个人魅力,以及,谁的火烧得更暖。
颜倾总是最早到访的一个……从前。
草坪上满是熟人——她每走近一分,脑海中关于他们年轻的模样便清晰一分,昔日师徒情谊、欢声笑语似在眼前,他们却已华发遍生,没了旧日模样。
那曾一头黑亮、如今白雪覆首之人,声音穿过十数年时光重合在了一起:“倾丫头来了?又被你最先找到,狗鼻子罢?”
他教她功夫拳脚,教她强身健体,常与她滚在一处,互相揍个鼻青脸肿,最是无间。她看到昔日的自己没大没小地捏了年轻男人挺拔的鼻子:“这才是。”
“吃食儿没有?喏,你师母早起包的小馄饨,便宜你了。”
她便没轻没重地回嘴:“谁说认你当师父了?”
“小黄鱼馅儿的!”
“……师父!!”
而如今,那人衰老至行走不便,发妻已逝多年,她也再没尝到过那鲜得令人连舌头都能一齐吞了的黄鱼小馄饨了。
又一人忙着哄她,挥袖洒下一捧粉屑,落入火丛,转瞬绽开火树银花。这是小把戏最多的一个,他教她溜门撬锁,教她偷梁换柱,她最爱学。儿子与颜倾同岁……上一个,青梅竹马常混迹一方,更与此人有半父之谊。不夜的光辉之下,他向她挤眉弄眼一笑,却是垂垂老矣,昔日鲜活早已不复。
“咳!”低沉肃穆的一声,唤醒了自幼深入骨子里的敬畏,颜倾一哆嗦,绷直了后脊梁,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什么,后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段他教她的书评佳论。
一字不差,却再无严师。
昔日鬓角锐利之人,如今留起了花白的胡子,老花镜下一双笑眼几不可见,整个人充满了圣诞气息。
远些还有那擅厨道的,曾手把手带她炸过厨房;还有那满腹诗词戏文的,笑她附庸风雅,又叹她过目不忘;有养小宠的,纵她豺狼虎豹摸遍、鼠蚁蛇虫同眠;有通机巧的,与她同挖地道、布陷阱,将园中人坑了个人仰马翻……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他们是她一半的童年,教她认识了一半的世界。她从未拜过一人为师,却因他们,将理想园认作了一半的家,亦深埋了一半的牵挂。
她与他们,未曾有一年不相见,如今脱胎换骨而来,却恍若隔世。
一个有些怨怼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你享受了当年欢笑,却要我来承受物是人非,凭什么?
但迷茫不过一瞬。“圣诞老人”不由分说拉她坐下,顶着鼎沸抗议之声拍拍她的手臂:“不必选了,今日就跟我罢。”
颜倾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句不情愿来。
“行了,不凶你。”老人嗓音低沉生硬,声气却柔,竟难得慈爱起来,“垂暮之年,又见倾丫头孩提模样,也是无憾了。”
“楚先生……”
老人抬手打断她,手放下时,似乎想抚一抚她发端,手指却隔空颤动,没落下去:“旧时论调,你还记得如此清楚,想来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只是见你今日欢愉而来,却生怅惘,有几句提点你——”
“人不因过往而存在,你明白么?”
颜倾愣怔间,感觉那只悬于头顶良久的手终于落了下来,拂过她最细软的一层绒毛,力道尚不及微风。他说:“不论这里面曾装了谁,重要的是往后,你将遇上谁、成为谁。”
良久,她说:“我明白了。”
立冬之日,又是花城瘟疫盛行之时。消息漂洋过海,这一日终至理想园中,戚思凡一梦醒来,闻之心急如焚。
她手握秦北药商半壁江山,慷慨解囊,本该是责无旁贷——
烛心草……偏偏是烛心草。
当“慷慨解囊”换作“毁家纾难”,她有点难以抉择,打算等那小崽回来,一同商议。
坪会过后,颜倾蹦跳归来,滚得一身尘土草梗,竟是比去时兴致更盛几分。冬日里热汗沾湿鬓角,水光映衬下,整张脸都带着扑面而来的鲜活朝气。
进门见戚思凡神色郁郁,她挥手便向取暖的炉间洒下一捧焰屑,新学的哄人把戏,却不熟练,“呲啦”一声,火花四溅时燎了戚思凡发尾,把人气得愁绪散尽、怒火中烧,抡圆胳膊将她抽成了一只欢快的陀螺。
“饶饶饶……饶命!”
戚思凡攻势一收,眼不见心不烦地将烧成羊毛卷的发尾撩至脑后,严肃下来:“好了,坐下,有正事。”
“正事!我想吃小馄饨了。”
戚思凡:“……”
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有点不太想问了,不单是因为颜倾此刻表现出的四六不靠。她猜得出她今日开怀的缘故,甚至,这是戚思凡带她的时日里,见她最开怀的一次——就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但偏偏,园中大事决策又绕不过她——不论她是不是个孩子。
“花城瘟疫,烛心草告急,我们储备亦不多,集会时基本已经散尽。”戚思凡到底开了口,只觉自己无比残忍,却也无可奈何——
“是作壁上观,还是毁家纾难,你来选。”
文中写到瘟疫剧情时还没出武汉的事,没有拿疫情开玩笑的意思。
武汉加油。大家也要平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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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玖拾叁·论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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