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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重新募兵(一) ...


  •   “小姐,该喝药了。”

      藏戈端着碗黑乎乎药,见半天都没动静又叫了一遍。

      黄武丹磨蹭了半天才从书房中走出,接过药碗,闻着那股浓重刺鼻的味道,刚张口想要推辞,却被藏戈直接截住话头,后者道:“小姐,这药你一定要每日按时喝,离京之前宋太医就嘱咐我,你……”她一时间忘了那个词儿如何说来着,顿时哽住。

      “沉疴痼疾。”黄武丹见她语塞,大方地出言提醒。

      “对!”藏戈一拍手,“就是沉疴痼疾,宋太医说你沉疴痼疾难愈,身子亏空严重,药是要一直用的。”

      黄武丹调侃道:“宋太医每次都那么说,我到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

      藏戈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拿一双不算大的眼睛瞪着她。

      黄武丹最怕这个,只得硬着头皮闷气将药喝下。

      她拿手帕拭了拭嘴角,忽而问:“崔大人近来可有什么动静儿?”

      藏戈摇了摇头,“没听说崔大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儿。”

      黄武丹想了想道:“你帮我去请崔大人过府一叙,另外准备好一桌饭食。”

      “诶!”藏戈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又被黄武丹叫住,后者嘱咐道:“去请个当地的厨子。”

      “好嘞!”藏戈心道小姐果真是很看重这位崔大人,黄府的厨子是特意从京城请来的,做的菜口味清淡,这崔大人虽然不是遂州本地人,但据说也是来自西南,口味较重,怕是吃不惯黄府的口味。

      午时一刻,崔善果真依约前来。

      黄武丹迎他落座,二人一番寒暄后,方才开席。

      崔善看见一桌子浓油赤酱色泽红亮的各式菜品,笑道:“侯爷有心了,本该由我尽地主之谊,却被侯爷抢先了。”

      黄武丹道:“崔大人尝尝合不合口味?”

      他依言夹起一筷尝了尝,点头称是。

      “遂州当地嗜辣喜麻,侯爷怕是不怎么习惯吧?”

      “不瞒崔大人,我长于京城,后来迁至泛州,北方多为咸甜,刚来时第一餐只喝了些汤,后来请到京城的厨子方才吃饱了饭。”

      崔善听过哈哈大笑,“我老家庆州与遂州比邻,衣食住行倒差不多。”

      黄武丹客气道:“我虽未曾到过庆州,但同处西南福地,想必也是人杰地灵。”

      崔善却摇头道:“侯爷有所不知,遂州乃是逻鲜与大承互市的必经之地,故而沿茶马路十分繁盛富足,而庆州虽与遂州毗邻,却是天壤之别。”

      “此话怎讲?”

      “庆州多丘陵山地,土地贫瘠,并不像中原可事农为生。我记得儿时家里就总是缺粮,八岁那年……庆州大旱,官府虽拨了赈灾银,但经层层盘剥后,已是所剩无几,赋税却不减反增……”他看着黄武丹,叹道:“侯爷出自名门望族,想必不知道人为了活下去都会做些什么。”

      他夹了块腊汁肉放入口中,品了品点头道:“还是猪肉好吃一些。”

      黄武丹后背竟有丝凉意涌上,她低头喝了口热汤,缓缓咽下后才转而道:“听闻崔大人是辛酉年殿试二甲,寒门得出贵子,远比累世公卿难上许多,我很是佩服崔大人!”

      崔善摆摆手,谦道:“我小时候饭都吃不饱根本念不起私塾,但我又很喜欢书……”

      “哦?”黄武丹饶有兴趣。

      他想起往事咧嘴笑了笑,一把年纪瞧着居然还有些顽皮,“说起来好笑,我经常钻狗洞混进私塾旁听,一开始总是被管教打出去,但我脸皮厚,去得比那些在私塾念书的世家子弟还勤,后来教书先生也懒得管我,便随我去了。可稀里糊涂旁听始终是一知半解,我那时只觉得教书先生说的那些道理、那些事情很新鲜,又能识些字。后来……十岁那年,我爹娘逃难,将我送给了一户姓崔的人家做下人,自此便改姓了崔,崔家虽算不上名门望族,但也是富庶之家。崔家专门给少爷请了江南很有名的鸿儒做先生,我因为识些字,人也算机灵便做了伴读。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真正的崔少爷名落孙山,反倒我一个小厮进了一甲。”

      “此番机缘倒也是罕见,那……崔大人衣锦还乡后是否再觅双亲?”

      崔善夹了几筷子的菜,趴着碗里的饭吃得津津有味,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没有。”

      黄武丹眉头一蹙,刚要开口,对方咽下嘴里的饭却道:“其实姓什么,亲生父母是谁无所谓,如果没有崔家人的收留,别说入朝为官,我怕是早饿死了。崔家人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改姓崔——又有什么可打紧的?”

      他这番说辞看似名正言顺,可细品之下又无法让人完全认同,但这毕竟是崔善的私事,她不好置喙,只得低头喝茶。

      崔善见她面上笑意渐消,心中有数,自知像黄武丹这样的家世出身必定与自己截然不同。

      他放下筷子,指了指面前那盘糕点,“不知侯爷喜欢吃哪个?”

      黄武丹不解其意,自打对方上桌开始便一直夹肉,这会儿却突然问这个,她回道:“鲜花饼。”

      “那如果这盘糕点侯爷都没吃过,会先选哪个呢?”

      她看了看那盘糕点,“我会选桂花糕。”

      崔善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却明知故问:“为何?”

      黄武丹道:“观之晶莹剔透,又有片片桂花点缀其中,瞧着就讨喜。”

      他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道:“侯爷可知辛酉年殿试,若论文章策论本身,我本应入一甲。”

      黄武丹一介武将,对那年科举不过略有耳闻,只因那场殿试遴选出了一位肱股之臣,当朝枢密使刘参。但对于崔善,若非黄武丹特意查过他的过往,压根也不会注意到同期还有一个叫崔善的。

      “我记得辛酉年榜眼是当朝掌管枢密院的枢密使刘参大人。”

      “是,”崔善微吁,“当年殿试封卷后圣上钦点了三份策论,更是对其中一份大加赞赏,那份便是出自我手,我原以为我多年苦读必定得偿所愿,马上便可拔得头筹。然而待圣上召见我后,却将我划为了二甲,从二甲中又补了一人顶了原本应属于我的一甲之位。补缺这人,便是当今的枢密使刘参。”

      黄武丹闻言十分惊讶,竟不知其中还有如此曲折。大承自开国来便重科举,对一甲进士及第遴选标准历代皇帝各有所好。当今圣上重形貌,故而因为形貌不佳而落甲者偶尔有之,想必出身贫苦,其貌不扬的崔善也是其中之一。

      明明是同期进士,崔善才学更曾得圣上金口一赞,然而此时一个只能在西南边陲做个知府,一个却已是当朝总揽军政的枢密使,也难怪崔善于心不忿。

      黄武丹也曾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辖制禁军,纵横沙场可算独步天下,而后却是一落千丈,如今只能在这西南边陲做个小小乡军都使。

      对于这不得志之苦,她再熟悉不过。

      “崔大人,莫愁前路无知己,”她替他斟上茶,道:“公务在身,今日不便饮酒,在此以茶代酒,敬崔大人一杯。”

      崔善举杯以敬。

      二人又聊了些风土人情,宾主尽欢。

      崔善知道黄武丹不可能只是请自己过府吃饭这么简单,于是他主动开口问:“侯爷最近可是有忧心之事?”

      黄武丹的确有话要讲,索性开门见山道:“我想以三日为限召集全部乡兵,点清人头,重新筛检。”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黄武丹对此心里有数,“王闳不会同意。”

      “侯爷既然知道,那便不需要我多言了。”

      她坚持道:“崔大人,我是个行伍之人,尽忠职守从不敢忘,既然来了这遂州,又当了这遂州乡兵都使,就应该在其位谋其职。眼下要重整乡军,这一步就势必要走。”

      崔善闻言不由抬头看她,对方双瞳剪水,却不见半寸秋波,反而锐利如电,肃穆含威,望之顿生庄敬。

      他知她应是下定决心,绝非一时之语。

      “若侯爷执意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崔善沉吟道。

      崔善肯帮她,黄武丹面染喜色,连忙问:“什么办法?”

      他屈指捋了捋须,胸有成竹道:“侯爷可将全数乡兵分为数部,再以日常作训为由,每次借练兵之机暗中比照兵册重新核点,这样只需反复数次便可统计出全部有效兵员,且日常作训乃是乡兵都使职责所在,知州不好横加干涉。”

      黄武丹点了点头,随即却又蹙起眉头。

      崔善见状问:“侯爷可是还有什么疑虑?”

      “崔大人这办法的确管用……”她叹了口气道:“但重新点清人头后,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依之前清点兵册情况来看,即算按实核点人头,乡兵真正可用的兵员怕是不足三成,要想重整乡兵,势必要重新募兵。”

      黄武丹并未往下说,但崔善心知肚明,知州王闳靠着每年按例给在册乡兵发放俸给的名目中饱私囊,重新募兵便等同于断了他的财路,他定然不会同意。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忙成狗,赶紧抽空更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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