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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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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艳的花朵仍旧摆弄着它迷人的姿态,水池里的水依旧泛着湛蓝色的光,脚下的鹅卵石腾腾的发着热气。
花园里安安静静,白色桌子上的文件翻开着,尹智炫的签名像金色的阳光般夺目,他的名字终于如愿以尝的留在了属于它的地方,而他在给了安以曜那句赫然有力的警告后潇洒的离去。
在他离去前给我留下的那段笑容,像毒沁透我的心。
大安的人都怀疑我,我这么一个女人是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迷惑了这位固执设计师的心,让他不去介意误时风波,并且心甘情愿的签下了这份合约的。
尹智炫的那句话警告不仅让安以曜面色突变,也让一直都心神诡异的沈艺薰产生了许多疑惑。
亚洲天才设计师说的话中,明显显露出了他和我之间有什么隐晦,沈艺薰奸诈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怀疑。
安以曜惨白的神情随着尹智炫的离开渐渐的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左晓峰合上文件小心的托在手中,然后给安以曜点个头。虽然尹智炫签约没有正式的过程,但毕竟他的大名已经留在了文件上,所以签约的事也结束了。
大安的人马准备收工了。
我和安以曜并着肩向着酒店内走去,我不敢抬头,心里总有一点作贼心虚的感觉,安以曜是个聪明的人,尹智炫的话那么的直白,他一定清楚我和尹智炫之间有所交集。
的确如此,他怀疑的目光偷偷的撒落在我的侧脸,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尹智炫会说出那样的话。
“大家就这样走了吗?”
一个陌生的身影从花园的一角折射出来,附和着刺眼的眼光,这身影慢慢的清晰,大安的人立刻掉转了自己的步伐,尤其是郑明辉,他像狐狸一样狡诈的转动自己的眼珠,和这个陌生人使了使眼色。
“事情还没有进入高潮,大家就舍得走吗?”
这个男人自己鼓着掌,他的脸伴随着一串讥讽的笑声逐渐的褪去了阳光的遮盖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他突兀的颧骨让人产生一种无形的恐惧。
在太阳下,他最亮眼的就数那副光得发亮的脑袋了,他的光秃秃的头,让我回忆起了那天在法国餐厅里见到的那个秃头男,虽然当时的我喝醉了,眼神有些恍惚,可是那秃头让我记忆深刻。
此时,眼前的这个男人太像那天轻薄朱雅儿的男人了,可是如果是那个人,那他来大安国际要做什么?
男人看起来是那么的另人生畏!
“你是谁?”
“你怎么进入大安的?”
“你进到大安来要做什么?”
这个男人胸前没有配备任何大安的标志,而且签约一事属于大安高层机密,面对这样一个在安以曜眼里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气焰还未完全消逝的他一口气逼问着他。
男人没有感到任何害怕的感觉,反而更加猖狂了,他与大安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像是有目的的接近,手中紧握着一份黄色的资料包,他走到我和安以曜的面前突然停住了。
男人对我诡异的一笑,那露牙的一笑里藏着的是一把尖锐的刀,我记得他,他就是那天法国餐厅里的男人,当然我也记起了,我在餐厅里羞辱过他的事。
“这里是大安国际,你这种闲杂人等给我马上离开!”
安以曜指着这个面色凶悍的男人说,可是这男人似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站在安以曜的面前就是一动不动,并且笑得更加猖獗。
安以曜看着这个无赖没有离去的意思,怒气更加大了:“你如果再不离开,我就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呵呵!”男人冷笑两声,然后拿起手上的资料包,轻轻的告诉安以曜:“待会看完我手中的资料后,你不但不会赶我走,而且还会很感谢我。”
烈日里,空气像封闭的薄膜般,让人喘不过气。
注视那包黄色的资料,心突然跳得很快,就像贼一样,总有种不好的预兆,安以曜眼神在疑惑的跳跃着,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今天一个下午过得很混乱,突如其来的事情似乎在一个时间点迸发了。
“我凭什么会感谢你?”安以曜问。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老婆是用什么方法让尹智炫主动签约的吗?”
花园里安静的只有人们喘气的声音。
这个男人的话像致命的毒药漫入我的心扉,虽然我不相信这个男人会有本事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心还是会提高度数,我的呼吸开始不匀称。
安以曜瞅了一眼身边的我,然后冷冰冰的对着秃头男人说:“尹先生说是因为我老婆的魅力才签约的,所以你不要再做更多的无聊的举动了,马上给我出去!”
男人付之一笑,说:“那他有没有和你说,你老婆的魅力是用在勾引男人身上的呢?”
“你什么意思?”安以曜的嘴角勾勒出一丝惊讶的弧线。
秃头男人眯着眼笑,一字一句的对着安以曜说:“我说,你老婆和天才设计师开房了!”
“你不要乱说!”安以曜奋力的指着秃头男人。
全场沸腾了。
嘈杂的议论声开始在身后弥散开来。
我惊愕的看着秃头男人,他那恶心的面容让我做呕,他是故意的,因为我在法国餐厅当众羞辱过他,让他颜面尽失,所以他以牙还牙,也在大安高层人员面前污蔑我。
老奸巨滑的郑明辉明显就是秃头男人的靠山,他们一唱一和的目的就是当众数落我,让我难堪。
一直都想让我在安以曜面前出丑的沈艺薰明显的是捡到了时机,她谄媚的躲在安以曜背后一笑,那眼神就是告诉我,她终于等到机会整我了。
大安国际的花园里混乱了。
秃头男人将资料包拆开,将所有的照片放在了桌子上,阳光很刺眼,但更刺眼的是桌上的照片。
我怔住!
桌上全是我和尹智炫在大安贵宾间门外的照片,我进入房间和尹智炫送我出房间的行动全被记录在了照片里。
安以曜显然是难以置信的,他走到桌旁打量着桌上散落的照片,他双瞳里映入的是我和尹智炫在房间门口甜蜜的微笑,不辛的是,我手中的沙画也成为了拍摄的焦点。
“这张画。”
安以曜对着照片里我手中捧着的沙画自言自语,可是嘴角明显的闪过抖动的痕迹,他有些自嘲的说;“原来是这样的。”
看着安以曜,我的心像被蜜蜂蛰过一样疼痛,我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再看他一眼,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少夫人,我就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信誓旦旦的当着全理事的面许下拿取合约的诺言,原来你和天才设计师是‘老朋友’。”
站在一旁已久的郑明辉终于显露出了他的本质,他朝我走来,话中话我自然听得出来,我冷静自己的情绪,对他说:“我和尹先生认识不过几天,算不上老朋友。”
“那更了不起了。”他抖动他那松弛的肉,油滑的说:“才认识几天就可以乱和别的男人开房间,你也算是地道的豪放女了。”
他的话一出,大安的人开始碎言碎语起来。
“没想到,少夫人会是这么的开放啊。”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老理事感叹。
“但是少夫人看起真的很清纯啊。”又一个理事的附和。
“你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看起来单纯的人心里越是开放得很!”
…………
接二连三的难听之辞层出不穷的在我身后环绕着。
面对着些话,安以曜明显的有些不耐烦,他握着拳,大吼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
他的狠话是制止这些胡言乱语最好的药物,刚才还低声议论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此时的安以曜像恶狼一样的瞪着秃头男人,说:“你要多少!”
秃头男人转溜着漆黑的眼珠,用手指打了响扣,说;“果然是大安在华的代表,说话这么直接,我喜欢!”接着,他双手抱胸,兴趣昂然的盯着桌上那些难堪的照片,直爽的说:“我要你给我一千万,否则我明天就将这些照片变成娱乐头条。”
“你是疯子!”
我大声的朝着秃头男人一吼,这人就是个无赖,他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榨取大安的钱财,肮脏的脸庞实在是让我忍不住骂意。
他抹抹被我吐沫洒落的地方,咬着牙说:“对!我就是个疯子,但是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有你的把柄,如果你亲爱的不给我钱,那么明天之后大安的名誉会因为你一落千丈!”他悄悄的凑到我的耳边:“我和你说过,我会报复你的!”他的话痒痒得让我的寒毛竖起,他穷凶极恶的表情就是对我最有力的警告。
“我答应你的要求。”
安以曜答应了秃头男人无理的要求,他神情冷漠的从左晓峰的手中拿过笔和支票,他毫不犹豫的在一千万的支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千万不是在救我,而是给全大安的人证明了我王恩星的确和尹智炫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这样一来,照片里的一切就都成为了的事实。
“你不能给他!”
我一把抓过支票,紧张万分的劝阻着安以曜;“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安以曜反驳着我。
“如果你把支票给他了,不就代表我真的和尹智炫做过什么了吗?”
安以曜努力的使自己平息不焦躁的情绪,平和的问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来过大安的贵宾间见尹智炫?”
“我和他没有做过什么的!”我极力解释。
“我只问你有没有来过贵宾间?!”
安以曜的问话比雷鸣还要可怕,我点了点头:“是,我来过,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肮脏。”
“把支票给我!”安以曜的脸上明显的涌现出了几缕气丝。
我紧紧拽着支票摇着头:
“不要!”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从不会重复第二遍!”
我手上紧绷的的神经末梢慢慢的消逝了,我把支票还给了安以曜,他也将支票给了秃头男人,秃头男人看起来很满意。
他当然是满意的,第一次整我,就能赚到这么一大笔钱财,对于他这样一个小人物来说,也应该是知足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身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日光里。
夕阳渐渐的落山了,绿荫的草地也染上了昏黄的色彩,水池里的水也成了暗黄色。
大安的人走了一会了,这里又恢复了那种难得的宁静。
我一个人坐在白色的椅子上,我依旧记得大安人员离开时那种唾弃我的表情,但我一点也不记恨在心,我在乎的是安以曜,在乎的是他对我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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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点缀着灿烂的星空,像银河一样铺开着。
幽静的小路,我一个人走着,小道旁的路灯像繁星一样一点一点的点亮着这条我走过了二十年的小道。
我没有回到那栋沿海的高级别墅,而是不自觉的走回了自己的家。
屋内摇曳着那盏昏黄的灯,父亲背对着光,弯曲着背,他那双沧桑的手沁在冷水里,拿着抹布来回的擦洗着碗,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
看着父亲有些虚弱的身体,我眼里一怔,刚刚进入家门的我赶紧跑到了父亲的身边,我取过他手中的活,父亲是赫然的。
“爸!这些事情以后少做点,把身体弄坏了糟糕了。”
父亲怔怔的望着我,眼里窜涌着窝心的光彩,女儿的关心让他感到百般舒心,可是一会,一阵少许的忧虑覆盖在了他的脸上:“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
“我想爸爸了啊。”
我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撒着娇,以前都会被我甜美的话给融化的爸爸,这次却有点生气的抢过我手中的碗,说:“马上回去!”
冰冷的水滴滴的溅在我的手腕上,就像父亲的话一样冰冷,我心一横,扭过头,淡漠的说:“我不回去。”
安以曜对我的不信任是让我决定不回去的头号原因,我深深的记得他给秃头男一千万支票的事,那种行为就是在间接的否定我的人格,对于回去这件事,我的心比溅起的水花还要冰凉。
父亲一把揽住我的肩,急切的将我往门口送,他催促的对我说:
“天色很晚了,安以曜会担心的。”
担心?!
也许只与安以曜见过两次面的父亲,心里一直认为安以曜是个爱妻的好男人,可是……
我心里默默的冷笑,就算我彻夜未归他也一定不会担心我,因为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自己的存在,无法容忍别人。
“爸!我想陪你。”
我握住父亲的手,掩饰住自己心里被伤害的痛楚,话语就像春天的风一样百般的柔和,而父亲的双瞳里,即使有些疑惑,但是那零星的喜悦已经展露在眉梢了。
天空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暗淡了,漆黑的像一望无际的黑洞,但尽管如此,在这间简单的平房小院里看这片天永远都是那么的美丽。
小小的院子。
纯木色的长板。
布满围墙的爬山虎。
这些都是已经深深落在我心里的记号。小的时候,我很喜欢和父亲在小院里玩游戏,他也老爱唱戏给我听,但不懂事的我总是喜欢捉弄他,在这小院里永远都缺少一部分,父亲很少对我提起过妈妈,只说过妈妈抱着幼小的我在这里哼着小曲。我讨厌过妈妈,因为她为了钱抛弃了我和父亲,但我又不恨她,因为对于她,我的记忆少之又少。
我一个人坐在木板上,回顾着熟悉的这里,月光落在院子里,我的影子是那么的孤单。
围墙上的爬山虎似乎越来越多了,严严实实的缠绕在墙壁上,让住在里面的人有一种厚实的安全感。
房子还是这么的破旧,环境还是这么的寂寥,只是住在这里面的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嫁给了大安国际在华的代表,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了,想着想着,心里就会不自觉的自嘲,我嫁给安以曜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父亲能过上舒坦的日子,我不但没有做到,反而让他更加的陷入了难受之中,而我自己也陷入了安以曜那种冷漠自私的生活之中。
院子里偶尔飘过几丝风。
不知不觉夏日已经渐渐快离我而去,晚夏的风隐藏着淡淡的凉意,我的身子轻轻一抖,而在一瞬,我的身体被温暖包裹着,我被裹在外套里,暖意层层席卷而来。
父亲擒着外套,轻轻的盖在我微微颤动的肩上,这种温暖从由内而外发出的,而这种温暖也是只有从父亲那才能得到的,他的语气比溪水还要柔和:
“你和安以曜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父亲的话,我有些紧张,闪烁其辞:“没发生什么。”
我逃避的眼神很快被父亲扑捉到了。我和父亲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二十一年,从小到大,我没有一件事情可以逃过他敏感的神经,这次也不例外,我的谎话在他眼里就像玻璃一样透明,他直视着我:
“你是我的女儿,你的眼神闪动了几下我都清楚,说吧,你和安以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的力度加强了,透过墙外的树刮进院子里。
我的发稍被柔软的风掠得老高,而我心里的温度比晚夏的风还要低,几阵凉意逼迫我的心房,我对着父亲坦白了一切:
“安以曜误会我和别的男人有关系。”
屋内昏黄的灯光摇曳在我的身上,我眼里的光比屋内的灯光还要暗漠,口吻是那么的无可奈何:“大安要改造花园,我为了帮安以曜争取到机会就答应了设计师去酒店的约会,合约我拿到了,却被记者抓拍到了我和设计师在贵宾房门外的照片,说我和他有私情。”
“你一定没有那么做,对吗?”
也许信任这两个字我只能从父亲这里攫取得到,心终于有了被安慰的气息。父亲听过我的这番诧异的话,脸色突变:
“你有没有和他解释?”
我摇摇头,秀长的发丝肆意的飘动在我面前,舞乱的像我的心,我说:“他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脸上抹过一层厚厚的无奈:“他用一千万给拍下照片的记者封了口。”
我的话像是毒虫一样爬进父亲的胸口里,咬得他隐隐做痛,他用手紧紧的抓住木板,木板的冰凉一点也压盖不住他内心膨胀的怒火:“他安以曜凭什么这么做?这一千万不是在救你而是在向所有人证明了你和设计师的私情!”
父亲永远是爱我的,从小开始他就忍不住别人对我的欺负,当我第一次被别人嘲笑没有妈妈爱的时候,他看到满脸是泪的我,就会替我回斥对方,然后把我抱住安慰受伤的我,这次也一样,他也许根本没有想到,出嫁后的我会受到这样的诬陷,而且是被自己的丈夫诬陷,他越想就越气,只是气焰在他的咳嗽声中被悄然的打断了。
坐在凉凉的木板上,他的身体似乎经受不住晚风的侵蚀,咳嗽的次数频繁了起来,忍不住激动情绪的他,用手死劲的压着木板,断断续续的漫骂着安以曜:
“他以为他有钱就可以随意的挥霍资金,就有本事不听别人的解释,让自己的老婆受尽委屈吗?!”
话被他的咳嗽戛然而止,我心中的委屈被父亲的咳嗽怔住了,我轻抚着他宽广的背,从他身上表现出来的难受之意感染到了我的每一个神经细胞。
父亲咳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铁打的身子,的病的几率几乎为零,而现在他居然咳嗽得如此厉害,我心里的害怕一下子直冲到面庞上,我战战兢兢的拉着嗓音问:
“爸,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父亲抚着自己的胸口,强忍着自己胸口处的不适,勉强的转头微笑的望着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感冒,吃点药就好了。”
他额头的青筋突兀得很厉害,这种难受一定不是因为感冒而引起的,只是任凭我怎么劝慰他,他都不肯去医院。他一直浮涌着那双温柔的双眸将我从木板上扶起,用他那双经历岁月磨练的手轻
轻的柔摸着我被风吹散的发丝,然后将大衣紧紧的围住我,即使咳嗽让他疼痛,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父亲的慈爱,说:
“天晚了外面风大,赶紧进去休息吧。”
我双手紧拽着外套,慢慢的走进屋子,可是父亲那咳嗽声不时的从我的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