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素之里[穿书]》江上烟

9、武场习剑

　　四月初一，天色已有了些昼长夜短的趋势。昭武长老曾立下过规矩，众弟子辰时之前必须赶到演武场，否则将被当场逐出明镜门，所以东方才刚朦朦亮时，场地上就早整整齐齐站满了人。而当君声踩着截止时间一路疾跑进来的时候，全场的弟子都看向了他。

　　今天才第一次修行就差点迟到，本就对君声心怀怨怼的明镜门弟子更不高兴了，翻着白眼窃窃私语，就连一直好脾气的方真都有点生气，恨铁不成钢地小声嘟囔道：“知不知道为了让你留下，阿钰付出了多少，这么不珍惜的吗！”

　　“噤声！”昭武长老厉声喝道。他的年纪作为一名修真者来说其实不大，但外貌一直保持在五六十岁，身材也矮矮胖胖，光看外形很难让人严肃起来。然而听到这一声后，在场的人没一个不浑身一震，肃白了张脸，紧绷着身体目不斜视。

　　昭武长老斜睨了眼身后的日晷，用眼神示意君声入列：“算你小子走运，这次卡得正正好好，不过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运了。从明天起，所有人修行开始时间提早半个时辰！”

　　众弟子瞬间垮下了脸，却又都敢怒不敢言，昭武长老可是千宝钰亲爹，脾气比他还爆，要这时候提出异议，保准被骂得狗血淋头，于是心中的忿忿不平就都发泄到君声身上了：怎么他一来就改时间！

　　君声一路小跑到自己的位置上，负手站好，喘声不止。禁地到演武场的距离有将近半座山，为了赶上晨练，他又根本没有停下来休息过。剧烈的喘息使得他脖间的项铃来回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站在他身旁的弟子们悄悄瞄了他几眼，就都聚精会神地听昭武长老讲话了。

　　只有君声心虚地握紧了项铃，平复它的铃动，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恳求道：“不要闹了。”

　　项铃里的寄春君声音略显兴奋：“明镜门的演武场怎么变这么小了？人也只有这么点，看着寒酸。”

　　“说来话长。”君声勉强搪塞过去，手仍旧握住项铃，不想让寄春君闹出太大动静。

　　对于此事，君声也是一言难尽。之前在禁地里，他不知怎的就鬼迷心窍答应了寄春君的要求——将他的魂魄寄存在项铃中，然后带出禁地，作为报答，寄春君会作为他的师父，教导他提升修为。

　　且不说他脖间的项铃为何还有寄存魂魄的功效，君声之后想到自己居然答应了这桩事就觉得心惊胆战——虽然禁地内的符阵看着不像镇压恶鬼之用，寄春君自己也说他是主动沉眠，但那日掌门和长老们宁愿与众人僵持，也不愿他们入内打扰，就足见有多么重视禁地内沉眠的魂灵，而他居然把寄春君带了出来……但同时，他又感到十分荒谬，因为寄春君告诉他，他那日早就在禁地中听到外面动静了。

　　“……听得一清二楚吗？”那时君声忍不住问道。

　　“没有，他魂魄离体之后才逐渐清晰。”

　　“他？”君声愣道，连忙追问，“你是说……聂百魁？”

　　“他怎么样了，魂魄去哪了？”

　　君声本不想回答，半晌后才垂眸低声道：“死了。魂魄被累善法师收去，过些会儿的游谈盛会上当众清算。”

　　谁料寄春君冷笑一声，道：“死不了！我看你也念念不忘，却连受邀游谈盛会的资格都没有。明镜门能教你什么？他们连保下你都不敢理直气壮，还要倒贴出去一把剑。这样，我当你师父，你当我徒儿，你面上只管随了昭武长老练，私底下我再教你别外法门，到时候出去，逮着人报仇雪恨。”

　　君声就这么被说服了。

　　事后君声想，他是知道剧情的人，巴不得早点遇到寄春君，自然松口飞快，但当初主角是为何就这么轻易做出了对明镜门来说“大逆不道”的选择呢？是那句“报仇雪恨”触动了他吗？

　　原来他骨子里……恨得比谁都深。

　　寄春君快要离开时，回首望了一眼山穴内摆放的数千口棺材，垂纱完全将他的表情遮掩，但长久无言之下，却只余下挥之不去的悲凉。

　　……

　　大致回忆完毕今早在禁地内发生的事，君声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特别是当项铃中的寄春君没了动静，而站在演武场台阶上的昭武长老提高了声音看向他时，这种不真实感更加强烈了。

　　“君声，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这嗓门，真像我高中班主任……君声思绪飘忽了一下，点头应道：“嗯。”

　　昭武长老冷笑道：“我可事先说明，我教人，从不看他根骨资质，跟得上好，跟不上滚蛋！昨儿悬镜长老已经下山物色新弟子了，人要变多，可演武场还是就这么点大。咱们明镜门是不如当年了，但也不是浑水摸鱼的人能呆的！谁要是觉得自己被‘伏诛恶首’的名号吹得飘飘欲仙，脚也踏不稳了，就主动站出来，和老头子我比试比试！”说罢，居高临下地瞪了眼君声。昭武长老虽身材不佳，但面容阴沉时的表情特别能给人压迫感。

　　昭武长老挥挥手，此后便各自组队开始修习剑法。

　　明镜门并非是剑修门派，剑器也很普通，够不上当作本命法宝，但确实是绝大多数弟子选择的趁手武器。

　　衰落之前，明镜门曾是修真界最大的降妖门派，没有之一。门内高悬一明镜，名为灵台镜，可照一切妖孽，可见问者三生，是四百多年前一位下凡捉妖的仙人留下的。那时的掌门问初真人又根据灵台镜锻造了许多有类似效用的镜子作为弟子们的本命法宝，一时之间声名鹊起。虽然与绝大多数妖修关系较差，但那时候的明镜门确实在修真界是风光无限的。

　　以致于后来门派衰落，问初真人锻造的明镜几乎一面都没能留下，现在的明镜门弟子只好主修剑法了。

　　君声本来应该是没人愿意和他组队的，但也没人敢和千宝钰对剑，昭武长老就亲自上阵教训不让人省心的臭儿子，方真便屁颠屁颠摇晃着肉肉的身体向他跑过来了。

　　君声装作很是意外的样子，扫过一圈周围人诧异的视线，问方真道：“你怎么……选择了我？”

　　“哎，本来我是想求求你可千万不要再卡着时间到了！后来一想，还有些别的事要讲。”方真抽出长剑，朝君声挤眉弄眼，那意思大概是“至少比划比划”。

　　一个左抡劈剑！

　　方真悄声道：“之前阿钰待你不好，我想代他向你道歉。他就是脾气太臭，容易冲动，其实人没那么差……那日你昏倒之后，延年君要将你带走，月姨冲上去和他拼命，掌门让他把狰鸣剑留下，昭武长老要他把阿钰受伤一事说清楚，延年君面不改色，只道‘狰鸣弑主’，别的一概不知，闹得两边都收不来场。谁知道这时候阿钰忽地出声，道是他修为浅薄，擅自使用狰鸣却无法驾驭，被反噬也是活该，好剑应该由强者使用，赠予延年君也是应当的，延年君也惯会就坡下驴。当时吓得明镜门所有人都以为他被人掉包了！我却知道他是真心被你的决绝震撼到了。”

　　君声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方真说到最后，有些神情恹恹，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地笑笑，反手一个探刺剑，声音更加轻小：“所以说，他只是有点……呃，不好意思表露！他一家都有点这毛病！昭武长老也只是吓吓你，千万别失去了信心啊！”

　　我懂的，我明白！君声由衷感谢这小胖墩的提醒，与他的对剑更加流贯起来，便听见寄春君的一声轻笑：“这小胖子有点意思。”

　　昭武长老和千宝钰那边敌得难分难解，两人比了百千来招还多，到最后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因没了昭武长老的监督，他俩对剑又太过激烈，其余人想专心都很难，到最后竟自发围了一圈，面上继续与同伴互相拆招，实际上都在看着他们分出结果。最后自让一只手的昭武长老勉强取胜时，甫一转头，刚才还乌压压的围观人群早就四散开来，极其认真地大口喘息，让他找不到破绽。

　　君声撑着膝盖艰难喘气，看了一眼早就瘫在一旁动弹不得的方真，难得感到有趣地笑了笑。

　　而就在这时，掌管物灵阁的物灵长老面色极其慌张地跑了过来，用眼神示意昭武长老出来，用传音在他耳边迅速一言。

　　昭武长老脸色大变，连传音都没想到用，下意识道：“这事儿你告诉掌门了没？”

　　“还没，掌门在清修。”

　　昭武长老深深吸了口气，凝重道：“走，我随你去看。”

　　“怎么了？”这样不安的一幕感染了众人，想那天聂百魁突然出现时，掌门和长老们也是这般面色凝重，而这次又出什么事了？

　　“物灵阁被盗了。”君声听到寄春君说，“他们说，那支笔被盗了。——什么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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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宅男不出门，世界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