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素之里[穿书]》江上烟

17、垫脚之石

　　玉生烟检查一番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他接过马虔递来的巾帕拭手，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对着地上那几具尸体照了一通，不多时，有两具尸体褪去了人形，恢复到本来的面貌：竟是一只棕毛野兔与一株萱草。

　　“这、这……”马虔惊得话都说不顺溜了，“怎么还有植物啊！”

　　“……精怪成妖，相当稀奇，几百年道行说没就没了。”方真默默叹了一声。寻常的妖物，除非父母妖力强大，天生就拥有不俗实力，否则定要经过多年修炼与历劫才能有出息，其中又实属花草树石最为不易，能修成人形已是罕见，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同类抛弃了。

　　玉生烟用缚妖索将这两个死物捆紧之后便丢给了阿礼，看向了剩下几具尸首，他们本身倒都是人类，但又唯有身上的几处才是人类该有的——其中一具的脊背上长出翅膀，指甲变为锋锐利爪，嘴巴也变为了鸟类的长喙；另一具下身全无，直接融入了蟒蛇躯体，大张的嘴巴里隐约能看到分叉的蛇信子和淬毒的牙齿。

　　玉生烟道：“阿礼将那两只妖物交予受袭的百姓看一眼，方真去通知县衙的人，马虔去联系长生派的人，君声则随我处理尸首。”

　　三人都应下走了，偌大的山林里只剩下了悬镜长老与君声。周围水声洌洌，山泉滚浪，玉生烟负手对着一泓清泉出神，君声见他并无处理尸首的意愿，知他是为了支开众人而留下自己，便率先问道：“长老找我何事？”

　　“你昨夜私自外出，所为何事？”

　　来了！但君声心藏剧本，丝毫不乱，更何况，他是知道悬镜长老是在故意诈他，当下摇头道：“弟子昨夜并未外出。”

　　玉生烟一言不发，只在袖中揣了数颗石头，一颗一颗往那冒泡的泉眼中扔，那泉眼仿佛吸纳万物的幽潭，石子一进去就没了声。

　　在玉生烟扔到第两百五十六颗的时候，君声忽地低下了脑袋，吐了口气道：“弟子例行夜半修行，十几年来都习惯了，昨夜宿住城内，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故而远跑去了城郊一趟。”

　　玉生烟冷笑了一声，君声忙道：“弟子所言，句句属实！”

　　“这些话方真会信，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长老！”君声嘴上诚恳，心中却悄悄“嘁”了一声，他知道玉生烟这句话可完全是栽赃陷害、挑拨离间，昨夜回来时虽然是方真醒着问了他两句，但真正告诉玉生烟他外出一事的却是一直装睡的马虔，也不知马虔是受了悬镜长老的指示还是纯粹心机太重，但他是真的不知道玉生烟甩锅方真有什么意义。

　　玉生烟又道：“我昨日拜访长生派，说是想寻找有关妖物的讯息，实则是去打探延年君的消息，你猜我知道了些什么？”

　　“悬镜长老！”君声加重了语气道，虽然他不知道此时提起延年君是什么意思，但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刻意深深吸了口气，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勉强波澜不惊道：“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玉生烟终于慢慢回了头，看了眼他抿紧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才颠了颠手中剩下的石子，随手一斜倒了，挑眉道：“是我误会了。”

　　“弟子不会再擅自行动了。”君声沙哑道。虽然一时入戏还回不过来，但此时真实经历了一遍剧情之后他不由得对主角有了新的认识：书友都看得出玉生烟切开黑的实在，但原来主角的忽悠功夫也不遑多让嘛！这情真意切和委屈心酸演的，若不是期间寄春君忍不住低笑了好几声，君声都要把自己说服了。

　　然而，就在他们二人对峙结束后的不多几秒，远处竟传来一声无比轻蔑的问语：“擅自行动什么？”

　　君声心中一震，又是一波感叹号刷过去：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

　　若说《君声传》中主角出名于伏凌山诛杀聂百魁，立威于炼丹房战胜千宝钰，那扬名就一定是在今时今日击败面前这个向他们走来的颐指气使的家伙了，毕竟诛杀聂百魁的头号功劳是累善法师强加给他的，世人都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而千宝钰那事又只限于他们明镜门内部知道。

　　但这人不同，他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实力不同，若是交由想在修真界一战成名的新弟子看，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是一块完美的垫脚石。

　　这么说虽然好像有点残忍，但“完美的垫脚石”可是《君声传》作者的原话，君声记得最为清楚，当时看的时候还在心里吐槽，即使是创作出来的炮灰角色也不要说得这么露骨吧！

　　君声眯着眼远观了一下，山林深处的黑暗中，一行人逐渐走了出来，其中，为首带路的竟是应该去联系长生派的马虔，而就在马虔的身后，一位神色颇傲的青年勾了勾嘴角，招呼道：“悬镜长老，”略一侧首，眸色微深，“这位就是伏诛恶首的君声吧？”

　　君声毫无表示，玉生烟则皱了皱眉，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突然出现的意外人物，只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墨邀师侄。”

　　“咦~长老你又忘了，我们是同辈。”墨邀笑了笑，瞥见了地上的数具尸首，虽然他在来时已听马虔提起过，但此时依旧故作震惊地抱拳恭喜，“长老好功夫，或者说您的新徒儿们好功夫，这就俘获了所有作乱的妖物，明镜门岂不是有救了？”

　　“你误会了，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死了。”玉生烟这次反而一本正经地解释，让墨邀都无从明捧暗贬，只得把目光投到了君声身上，“我曾听闻，明镜门降妖除了长老外就只带最杰出的弟子下山，那为什么千宝钰这次没来，却来了你？”

　　面对墨邀审视的目光，君声只垂眸不理，玉生烟以为他是不认识此人，只随口提了句：“他是洗剑宗大师兄、掌门首徒，墨邀。”却也不愿意多加言语。

　　然而其实君声知道，非但知道，可能还比玉生烟了解的多些。

　　洗剑宗，是远在关外的修仙门派，也是唯一同时入选“新老四家”的门派，历史极为悠久，到如今已是第十八任掌门。洗剑宗由于地处偏远，门下弟子又都是一心领悟剑道的剑修，故而极少参与修真界纷争，最近一次的多人出现，还是在许久前的君子观一役中，此后的大小纷扰，就再无他们的身影。

　　不过洗剑宗过去同明镜门的关系还不错，他们现任掌门与问初真人曾结为义兄妹，所以玉生烟仗着年长叫了句“墨邀师侄”，而墨邀又纠正他们同一辈。明镜门弟子的佩剑都是由洗剑宗炼制的，虽然比不上他们剑修自己用的，但也不是一般凡品。

　　而这位墨邀，则更是有点来头，修真界不知从哪来的风闻：其实他不止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她的亲生骨肉。

　　然而这些事君声都没兴趣知道，他只是平静地直视着与他齐高的墨邀的双眼，在他觉得莫名其妙而移开眼的一刹那，突然笑了出来：“那当然是我赢过了阿钰师兄。”

　　“你说什么？！”墨邀厉声道，不可置信地瞪着君声，“胡说八道，千宝钰什么实力我心里有数，你以为沾了点聂百魁的名声就能随便唬人吗？愚蠢至极！”

　　先前千宝钰几次下山，都与墨邀比试过，结果皆以墨邀的略胜一筹告终，但墨邀年长他几岁，自己赢得也不轻松，嘴上虽不承认，心里还是有点认可这个对手的。这次他本就在附近城镇，听说明镜门下山便一路赶了过来，谁知千宝钰没见到，反被君声给气得半死。

　　结果墨邀的话音刚落，君声还没什么反应，玉生烟反而抢答道：“那墨邀，你不如和君声来一场比试，不就能看出谁‘沾’了聂百魁的名声了吗？”

　　君声心下冷笑：果然！玉生烟果然不留余力地给他找麻烦，这还只是最前边的麻烦。不过幸好，他也正有此意，如果不比试，如何证明谁是垫脚石呢？

　　墨邀已点了头，狂傲道：“我不用剑，对付你们这些没法宝的，用剑太作弊。”

　　然而君声却闭着眼笑了，等他再睁开眼时，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神中却带上了一丝狂意。

　　“不，”他说，“你拿着剑，我也有法宝，不拿怕伤着你。”

　　“你！”墨邀呼吸一窒，咬着牙放狠话：“不知好歹！”

　　玉生烟听到君声的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对这场比试同样充满了期待。

　　唯有马虔听到之后几乎快晕厥过去，悄悄绕到君声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洗剑宗小公子的实力吗！”

　　君声低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来头！他这是公报私仇，会下杀手的！”马虔万分悲戚地劝告他。

　　这一出却听得君声云里雾里，他根本不记得原作中和墨邀比试前马虔有说过话啊？于是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谁料马虔深吸了一口气，凑到他耳边，吐出一个晴天霹雳：

　　“修真界都在传，听说他是洗剑宗掌门，和聂百魁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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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寄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