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回九霄》梳

38、第37章

　　祖莹一睁眼就陷进了战澜深深的眼眸中去，战澜被她的突然醒来而惊了一下，稍许退缩的满眶柔情在这一惊之后却仍如蜗牛的触角般探触开来，吸盘似的让祖莹的视线与他的交织在一起。
　　伸手将她颊间的发拂到耳后。
　　“要回去了吗？”他的声音低柔，仿佛这并不是最后的分别，而是普通的情人间的低语。
　　“嗯。”祖莹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不让他离开。
　　两个人又静静的躺了一会儿，没有人打破和谐的气氛，心中都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但是，经过昨晚释放的爱情的喜悦和满足大于了离别的悲痛，两人的内心竟然一致的平静。
　　祖莹率先起身，她不后悔，她很高兴，这下子，她终于可以坦然地面对以后将要陆续上演的各种缤纷了。她最想要的已经得到，她不贪心。
　　战澜撑起肘臂在枕头上，他的长发因为一夜的欢愉而凌乱的散着，开口道：“黑水潭下面，偏北处有个洞穴，里面无水，藏有暗术密卷。”
　　祖莹穿衣服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她抬眼：“还是对手？”她忘了这个问题，忘了最初他们牵扯的起源。
　　战澜不答反问：“如果今后相遇，敌对立场，你会如何？”
　　祖莹细细的品着他的每一寸的表情，然后垂下眼，拉好衣裙，波澜不惊的答了三个字：“放心吧。”
　　战澜像是了却了一个心愿似的重新躺下，侧着头看着她出去的背影，他的脸庞少了幻术的作用，没有那么的美艳，棱角柔和，像个无害的孩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战氏的长孙这个名号，这无关任何名誉，这只是他儿时便立下的志愿。现在的他不是单纯的想要一个对手而让她修炼，他只是想，万一以后有了冲突，她可以在他手上，活下来，因为没了她，他也就只剩下了长孙的躯壳了。
　　他了解祖莹，她的回答并没有悲伤，他们都认得清现实，这份情感，放在心里，你知我知。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于“放心吧”这三个字，他还是理解错了。
　　放心吧，我一定保全你。这才是祖莹的全话。
　　走出房间，她偏过头，看来那株孤零零的桃树，此时，她才觉着凄凉，但是心中却满满的，她知道，这说明，已没有遗憾了。
　　来到桃树旁边，面对暗哑的树枝，脑中晃过许多画面。这个时候，她想到了祖淳，他知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暗之国的皇子妃呢？他会震惊的吧。她想，自己是爱过祖淳的，但那种爱很大一部分决定于那段时间的特定环境，他霸道的侵占了失忆的空隙，现在，她感谢他，她对他有着愧疚，没有爱了。她也对不起苏博文，错手杀了许茜，而博文仍然义无反顾地帮她，她愧对许茜。
　　翻开了衣襟后领，祖莹低头审视那瓣桃花印，但色的衣衫翘起在裸露的香肩上，银色的月光洒下，为她的周身都蒙上了梦幻般的色彩，身侧的桃树轻摆，似乎在诉说着不散的悸动。
　　她，亏欠了太多人太多情了。目光从桃花印抬起，没有立刻将头转正，而是将视线投到后方，走廊上，战澜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看了多久。
　　这一刻的注视，溢满了千千万万的深情和理解。
　　我爱你。
　　祖莹微微一笑，转身走出了院子。

　　三天后。
　　光暗两国同时大赦天下一日，以庆祝有史以来第一次的联姻。光之国的中央皇城内张灯结彩，甚至不惜重金用上好的绢丝红毯从皇城门口一直铺到皇宫正门口，然后换用金线刺绣的丝绸铺到大殿处。路的两旁每十米设一处井位，以防万一。
　　祖莹天没亮就开始梳洗穿戴，凤披霞冠，还有一位老嬷嬷特地的在身旁指点，并详说着暗之国的礼数。
　　在光之国内部一连串的仪式过后，祖莹终于被牵出了门，跟在暗之国婚使身后，由光皇、光后送到皇宫门口。
　　“受礼——！”司仪官高喊着。这是一个传统，每当皇子娶亲，公主出嫁，皇帝和皇后都要用蕴含着祖先法力的皇戒为其施礼，其实就是赠与法力的意思。
　　皇帝抬起右手，轻旋左手上的戒指，口中轻念法咒，点点粉末状的金光洒在了祖莹的头顶上，祖莹顿觉浑身一烫，深呼吸，才神清气爽了许多，久习暗术，对于光术到有些陌生和排斥了。
　　然后轮到皇后。
　　祖莹膝盖微弯：“母后。”
　　皇后面带微笑，只有略微紧绷的唇泄露了她真正的心绪。她像皇上一样的抬起右手，旋起左手上的戒指，半眯起眼，口中念起法咒……
　　突地停顿了，因为她看见这位要出门的女儿，映在阳光下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了颤，皇后的心于是也颤了一下，继续接着念，点点金光顺利地洒下，却似乎将不安撒到了她的心里，尤其在施礼完毕，祖莹抬头后，她接收到她那晶灿灿的眸子，似乎蕴藏着什么，一点点小胜利，小得意……她在得意什么？
　　光暗两国只一江相隔，晌午刚过，喜轿就到了暗之国的边城，也许是天暖午后令人昏昏欲睡，也许是暗国的人都内敛，这里的迎接景象远不如光国的热闹。大队人马停下来，在驿站休息，祖英刚下轿，就觉得周围一阵躁动，嘈杂的声音从队伍的尾端渐渐传过来，蒙着盖头的她本能的转过身子对着躁动的方向。
　　“是淳公子……淳公子……”
　　祖英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他到底还是来了。
　　暗之国的婚使认得这位在战场上享有盛誉的淳皇子，上前一步：
　　“下官见过淳公子，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祖淳脸色阴霾，长时间的策马急驰让他整个人的气息更加张狂，披风卷着一路的灰尘显示着主人躁郁的心情。
　　他翻身下马，皮靴狠狠地敲在地上，手上还握着马鞭，一步一步的走向祖莹，本来就冰冷刚硬的脸庞如今更是毫不掩饰的散发着怒气，吓得祖莹周围的喜娘和丫环们一个个都白了脸色，不敢妄动。
　　婚使壮着胆子又上前一步：“淳公子……”剩下的话在收到祖淳一个瞪眼后悉数咽入腹中。
　　祖莹轻吐朱唇，先开口说：“多谢九公子相送，听闻公子治理水患有方有条，小莹甚感欣喜。”
　　祖淳的严重光芒一紧，竟然开不了口，她轻轻的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既让他明白了她的心意，也帮她擅闯暗之国解了围。
　　“……”因长途跋涉而干涩的声音响起，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威严，“我让你等我的。”
　　祖莹心中咯噔，答道：“这婚期是两国定下的，怕公子治水患分心，向这一切安顿好了再通知公子。不过，如今九哥也算是看到妹妹出嫁的模样了。”
　　众人心里的疑团放下，同时内心了然的“噢”了一声，露出了同情和理解的表情，兄妹情深啊，皇家子女间，能有如此关心不容易啊。
　　祖淳手中的马鞭悄然落下，他无法自欺欺人，她的声音里有着心疼、劝解、冷静、关心……唯独没有了对他的爱。
　　原来不是她不等，是不想等。
　　这一瞬间，祖淳有了想笑的冲动，好笑啊祖淳，多可笑，你努力了大半天，到头来只是换得一声“九哥”！
　　祖莹听得一声凄厉的马叫，然后铿锵的马蹄声渐远，她捏了捏手指，揭开刚才她是加在盖头上的结界——怕祖淳一个冲动掀了它，到时候就解释不清了——但她不知道，今天将成就了怎样一个枭雄。
　　恰到黄昏时，迎婚队伍进入皇城，显然暗之国对这次的联姻也颇为重视，或者说对二皇子周宣的婚礼极为重视，铺张奢侈的程度更甚于光之国，沿途摆满了装饰着珍贵珊瑚的喜灯，卫兵们也一律穿上大红色的衣服，礼队在护送喜轿的途中一路给百姓们撒着铜钱和鲜花，丫环们点燃小烟花，人手两束，将婚队衬托得更加灿烂夺目。
　　祖莹晃晃摇摇，又困又饿，好几次头点着就要睡着，可是由于沉重的凤冠金叉，她又不得不硬挺着脖子撑着。眼前是鲜红的喜怕，垂眼是自己身着的衣裙，红色的，到处都鲜艳的让她想吐。
　　叹了一口气，呼出不适感，她闭上眼，任心底一处蓝色的影子浮上来，充斥她的整个脑海。
　　有人高声喊了什么，祖莹脑子昏涨，没有回神，于是轿身倾斜，吓了她一大跳，在喜娘的提醒下，她颤着两条早已发麻酸软的腿，结果递来的喜绢，感觉到有人牵着另一端站在身边。
　　周宣吧，她沉沉的想，机械式的跟着喜绢走。
　　偏偏皇家的规矩比民间的又复杂许多，且又是在充满着暗气息的地方，祖莹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适感，确是头痛欲裂。
　　拜完了这个，拜那个，往这走来往那绕，在似乎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又听报一声：“一拜天地！”
　　怎么，还没拜这个！祖莹翻翻白眼，觉得自己在战澜那学来的忍功又上了一层。
　　等到周宣各处寒暄照顾完，从晚宴上回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他的新娘子笔直的坐在床沿上，腰挺挺的，脖子挺挺的。
　　呦，周宣眼中起了兴味，他瞧瞧一旁守候的两个丫头，他们倒是早已睡着了。周宣挑高眉毛看向身后的柯金雨，见他也是怔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显是强忍着笑意。
　　“咳咳”喜娘进来先把两个睡着的丫头叫起来，然后满上交杯酒，走上前，对祖莹说：
　　“莹公主，喝交杯酒了。”
　　一屋子人静立，弯着腰的喜娘抬眼看床上的新娘仍然没动静，示意一旁的丫头上前搀扶。
　　“我来吧！”周宣忽然出声，几步上前挽住端坐的祖莹，一圈淡不可及的光悄然隐去，撑住她瞬间往后倒的头，顺势在她耳边笑着轻语：“快醒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