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云入画（楚留香同人）》月夕冷

57、虚与委蛇

　　霹雳堂总舵的后院回廊上，雷震正在逗弄着他新得的一只红尾鹦鹉。此刻虽是寒冬时节，但廊檐外面依旧花草繁盛，一片生机勃勃。雷震今日穿着一袭墨绿色的锦袍，宽大的袖袍因为碍事被他卷到了腕间，露出保养得宜的一双手臂。他的身后有专门的小厮捧着热水和毛巾在一旁侍候。

　　另一头一道修长的身影匆匆朝他走来。男子大约二十出头，长得十分清隽秀气，手持一把湛蓝色的宝剑，走起路来步履生风。一身白色劲装，衬得他眉心的一点朱砂殷红如血，在艳阳下散发着淡淡的星芒。

　　察觉身后的脚步声，雷震并没有回头，只是继续逗弄着鹦鹉。许久之后才沉声问道“帖子送到了？”

　　白衣男子闻言停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恭恭敬敬的回道“孩儿已经吩咐人送过去了！”

　　闻声雷震这才回过头瞟了他一眼，随即接过侍从递过的手巾，仔细的擦拭着一双修长洁白的大手。单看这双手的话，根本不能将它与眼前的老者联系到一块。那双如玉的手掌，简直就像一双二十岁少年的手一样富有弹力！将手巾随意抛到一旁，雷震缓步朝回廊外走，边走边继续问道“原随云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白衣男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闻言立刻回道“据六堂的兄弟来报，一切都不出您所料！此刻原随云已经跟着唐家兄弟，一路往蜀中去了！”说完白衣男子对他笑了笑。

　　听了白衣男子的话，雷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叫六堂的人不要放松，原随云此人不可小觑！”说完他抚了抚胡须接着道“派去京城的人何时能有消息传回？”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外院的书房，雷震在梨花木交椅上落座。白衣男子挥退送茶的小厮，自己亲自将茶递到他的手边。见他接过啜了一口才低声道“最多五日便会有消息传回，在此之前您还需谨慎应对！”

　　雷震冲他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随后才叹息道“霐儿，这次的事还要多辛苦你才行！霆儿不在，今晚宴会你陪我一起参加，届时替为父好好摸摸姓严的底细。”本来这应该是雷霆的事，奈何他此刻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一想到这里，雷震便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般，沉甸甸的。雷霐是他从路边捡来的，因年岁相仿他便将他放在雷霆身边，陪着他一起长大。后来见他沉稳可靠，他才将其收为义子。这些年他也为霹雳堂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颇得他与雷霆的信任及倚重。

　　听了雷震的话，雷霐的眼底闪过隐隐的复杂情绪。随即他垂下如扇的睫毛，掩去多余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是，义父！”

　　这时雷震站起身来到他的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关怀道“忙了一上午，先下去休息一下吧！”

　　雷霐闻言冲他点了点头，随即离开了书房。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雷震才回到椅子上坐下。严青木的到来，其实打乱了他一部分的计划。他原本是准备，原随云一旦离开中原，他就会趁机对无争山庄的势力发动攻击。想要吞并无争山庄，虽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如此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不动手才是傻子。不过现在他有一个更好的想法，如果他能搭上朝廷中的高官，以后对付起原随云岂非更加容易。想到这里他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杀兄之仇，他定然要原随云十倍百倍的偿还！

　　是夜，望江楼内一片灯火辉煌。既然名为望江楼，那必定是临江而建。望江楼的绝妙之处便是，它凌空建造在江心大约五尺高的位置上，下面仅有八根三人合抱的石柱耸立着。而底下便是汹涌澎湃长江。在这个一切物资都需要依靠人力的古代，能建起如此险峻的阁楼，实在是一件非常浩大的工程。望江楼分为三层，底下两层是四方飞檐，顶层运用的虽是常见的八角攒尖，但上面铺陈的却是七彩琉璃，且每一片都是由本朝最大的官窑烧制。阁楼内十分宽敞，座椅摆设的十分考究。因此望江楼在当地远近驰名，里面的菜品也十分昂贵！并非一般人能消费的起。

　　楼内也分三个等级，一楼是大厅，二楼和三楼则是雅间。三楼一般只招待一些在当地颇有名望的官员乡绅。而云墨此刻正站在三楼视野最开阔的雅间内，眺望着眼前的江景。暗夜茫茫之中，江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两岸树影憧憧，青山环绕。夜色下寒冷的江水中，还漂荡着零零星星的几艘渔船，船上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为空旷的江面点缀几笔颜色。

　　原随云与雷震相对而坐，席间两人天南地北的谈论着各地的人文轶事。正聊得热闹时，只听外面一声脆响，似乎是瓷器碎裂的声音。闻声原随云停了下来，疑惑的往门外看了一眼。这时一直站在雷震身后的雷霐动了，他略带歉意的对云墨和原随云道“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闻言雷震颔了颔首，面上有一丝不悦。雷霐见状闪身出了雅间，未几，云墨听到雷霐低沉的询问声，随后骚动声才逐渐远去。大约半柱香之后，雷霐才若无其事的回到雅间。

　　桌面上似乎根本没人在意刚刚那个插曲，依旧其乐融融，一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餐后，几人挪步到外侧的厅中用茶。云墨刚刚捧起茶杯，便发觉了不对劲。她不动声色的转向临江的窗子，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个影子。眸底闪过一丝诡谲，她佯装想要欣赏窗外的景色，一步步靠近那扇窗子。

　　刚走了两步，原随云便出声制止道“外面寒气重，你衣裳单薄还是不要过去了。”闻言云墨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略带担忧之色，只好顿下脚步，回到原来位置上埋头喝茶。

　　见此，雷震朗声道“严公子少年得志，又与尊夫人鹣鲽情深，真是让人羡慕！”

　　听了雷震的话，原随云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让雷堂主见笑了！”

　　“严公子哪里话！你们的年纪与我儿相仿，若是犬子有您一半成器，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安心闭眼了！”说着雷震一脸愁容的叹息道。

　　感受了一下窗外之人的动静，原随云才谦虚道“雷堂主廖赞了！想必令公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有为之士，不过怎么此次不见一同前来？也好叫我们一睹其风采！”

　　听了原随云的话，雷震脸上的笑容带了一丝勉强“犬子近日身体有些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严公子莫怪！”

　　听到雷震说“身体不适”时，云墨的嘴唇牵起一抹嘲讽。她当然知道雷霆为何不适。在没解决霹雳堂的威胁前，他会就这么一直不适下去。想到这里，云墨的眼里带了一丝笑意。一旁的雷霐无意中捕捉到了那抹笑，然而由于它消失的太快，随即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雷霆的事，他在来的路上都听云墨说了。此刻见雷震极力想隐藏心底的担忧，他故作惋惜道“那是在下来的不巧，以后若有机会，还请雷堂主引见！”

　　雷震闻言爽快的答应了下来。随后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夜色深沉才各自散去。

　　回到客栈，刚关上房门云墨便问道“你刚才为何阻止我？”

　　席间，原随云喝了不少酒，此刻身上有些燥热，他随手敞开一点衣领，歪倒在炕上道“那人并无恶意，你若是贸然过去，被雷震发现，反而会起疑心！”说完他闭上眼睛开始假寐。

　　云墨见他实在辛苦，便替他泡了一杯浓茶，放到他面前的案几上。走到他对面坐下，云墨不解道“难道你知道外面的人是谁？”

　　原随云端起浓茶，撇了撇浮沫，随即点了点头笑道“不止我认识，你也认识他！”

　　回想了一下那半截飘忽空中的衣料，云墨始终想不出究竟是何人。于是只好继续看着原随云，等着他为自己解答。谁知他却只顾着喝茶，看都不看她一眼，见此云墨皱了皱眉心下有些懊恼。

　　感觉到云墨的心绪起伏，原随云的嘴角恶意的扬了扬。他打定主意要掉她的胃口，于是继续埋头喝茶。

　　突然云墨“呀”了一声，看着原随云的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咬了咬红艳艳的嘴唇道“刚才在外面的是楚留香对不对？”

　　见她终于想通了，原随云笑着问道“怎么突然又想到了？”问完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醉酒引起的不适感。

　　云墨脱了丝履上榻，坐到他身边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帮他揉太阳穴，一边解释道“我闻到了郁金香的味道，只是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闻言原随云昏昏欲睡道“他在外面故意打破瓷器时，我便知道是他来了！”说到这他顿了一下“你猜他这次是为何而来？”

　　见他难受的模样，云墨实在是不好过，暗暗想着哪天有空，一定要研究几个解酒的方子以防万一。她想着别的事，嘴上回答问题就比较随意“大约跟雷震有关吧？否则他总不可能是来跟踪我们的！”说完她撇了撇嘴。

　　云墨等原随云说出他的看法，等了半天却不见他说话，一低头才发现他竟不知何时睡着了。见状，云墨笑着摇了摇头。她随手拽来一个靠枕将他安置好，又拧了个毛巾替他擦了脸和手。随即抱来一床厚厚的棉被为他盖好，摸了摸他安详的睡颜，弹出一缕劲风熄灭了烛火。瞬间，客房内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