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闻君行》澹淡淡

3、来客

　　晌午过后，雪下得愈发得大。簌簌的白雪密密麻麻地砸在这座小庙里。在这一片片地白幕中，小庙后院的角落里一个身影静静地伫立。
　　看那装束，那正是这寺里的小僧。，他在这里已经等候了多时，连睫毛上都缀上了细白地雪沫。他垂着头，静静地默念着心经。直到小门那侧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僧人精神一震，警觉地看了下四周，方才替门外人打开了门。
　　来人身形高大，头戴一顶斗笠。黑色的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微微露出的下巴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胡渣，他的唇紧紧地抿着，冲着开门的僧人微微点头致意。
　　“您来了，”僧人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低声道，“师傅正在前殿候着，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
　　戴着斗笠地人“嗯”了一声。纵使相识多年，僧人心中仍是有些惧意，也不敢再多话，直引着来人穿过后院的回廊，往前殿走去。
　　回廊的尽头是一座小亭，穿过这一座小亭，便是供奉着众佛的大殿。
　　小亭的中央，是一张大理石雕成的小桌。小桌之上，是一杯冷茶和一局残棋。
　　“这院中有人？”
　　僧人忙侧身回应：“是一位女客，自城中来此暂住已一月有余。”
　　寺庙虽不大，素日里也偶有人来此暂居。因着专门安置香客的厢房人多眼杂，住持边安排了一座小小的院落给这位据说是来养病的娇客。虽离着众僧平日起居礼佛的前殿近了一些，但胜在清净。
　　僧人低低地解释着，但面前人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说的话上。
　　他负手立在桌边，静静地注视着那一局残棋。
　　说是残局，但那棋子的落法却又不是棋。
　　黑白二色的棋子在黄梨花木的棋盘上纠缠在一起。那黑子宛如一柄长驱直入的利剑狠狠插进白棋的腹地，其势之狠，宛如要将面前白棋围成的障碍狠狠破开，直捣黄龙。那白子却不见溃败之象。细细看去，那白子其位，竟隐隐暗合了七星之势，虽散却稳，在与黑子的对立中并不落半点下风。
　　与其说是棋局，不如说是……阵！
　　“可知是谁家的女客？”
　　“贫僧不知，”僧人颔首，“但来的那日，听人唤她做凌小姐。”
　　姓凌？
　　男子斗笠下的面容有一闪而过的疑惑，但不过片刻的光景便恢复如常。沉吟片刻，他伸手捻起一枚黑子，似是随意地往棋盘上一放——
　　嗒。
　　黑棋应声而落。那落子之人最后看了眼那棋局，侧头示意道：“走吧。”
　　僧人虽觉得奇怪，也并不敢多言。引着他到了前院的正殿。这殿正中央供奉着的正是释迦牟尼佛。僧人上前去，双手合十，口称阿弥佗佛，对着那佛像深深地一拜。起身之后，僧人便领着戴着斗笠之人绕转到佛像之后。他依次序挪动了佛像座下地莲花台，又有节奏地敲击了脚下地三块地砖。
　　咚。
　　咚。
　　咚。
　　三声敲击，佛像身后原本严丝合缝地墙壁出现一道暗门。僧人恭敬地再对身旁人躬身行礼，男子微微颔首，便进了那暗门。僧人见此，重新退至殿中间，跪坐再那蒲团之上，微闭着眼，一边默念经文一边拨动手中地佛珠。
　　暗门之后，是一间小小地石室。这石室中燃着数支蜡烛。正中间一张供桌上放置着数盏长明灯和牌位。供桌之前，一位白须老者听见身后的动静便转过了身。老者身着一袭黄色的袈裟，看那模样，正是这寺庙的住持——百慈方丈。
　　来人伸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只见那人剑眉星目，雕刻般的脸上因着连日的奔波染上了些许疲惫之色。他整个人笔直地站在那里，仿佛千年玄铁铸成的长枪一般，锋锐无双。
　　百慈上前，深深地一拜，叹道：“殿下！您可算是平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