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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贪生怕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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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时已入秋,江湖依旧一如既往的动荡,天合令的余波还未平复,“神剑古墓”的消息又开始甚嚣尘上,神剑公子固然被逼的疲于奔命,薛逸这个看似清闲到令人发指的说书先生也同样被闹得鸡犬不宁。原因无他,只是今年在秋闱之后的武举又将在京华召开。
但是这和江湖没有什么关系,和薛逸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吧。如果你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武举是本朝选拔武将而设立的机制,它招募的对象来向民间,更准确一点是江湖。那些想要光耀门楣,出人头地的江湖豪杰又怎么会放弃这个公正而快捷的途径呢?
所以从六月开始,往来京华的商旅中就多出一批持刀佩剑,高来高去的江湖好汉。到如今站在街上放眼望去,十个里头到有三个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人物。当然来到京华的趁热闹的并不只有那些想要出人头地的江湖好汉。江湖中人性情豪迈旷达,喜好广结豪杰,即使只是三流人物,在江湖上混上几年也会交上几个狐朋狗党。况且按照江湖好汉义气当先,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情,朋友有事怎能袖手旁观?一来二去,正正经经出将入仕的举子没见几个,那三五成群,成群结伴的“亲友团”“后援团”反而随处可见。如此一来,首先受苦的就成了那些可怜的京华捕快与金吾卫。毕竟人在江湖漂,固然知交满天下,自然不可避免的结仇满江湖。再加上这些仗剑行天下的江湖豪杰都是些快意恩仇目无王法,一言不合即可拔剑相向的恐怖分子,京华城虽贵为大唐京师,但地方就这么大,这么高密度的江湖人物集体扎堆,旧恨添新仇,光是每天数之不尽的聚众滋事斗殴就足以令京华令头疼的早生华发,更不用说因此而来的社会动荡与治安混乱,那可是连当今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都会感到棘手的超级麻烦!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这话反过来说,江湖人性子豪爽,好热闹,爱玩乐,出手阔绰,一掷千金。最爱在青楼赌坊,酒馆茶肆,留恋聚集,逍遥快活。算是彻底带动了京华娱乐服务业的发展。而薛逸自然就是这利的受益者。趁着这段武林豪杰云集,江湖好汉同聚的时候,薛逸便将这个世界的写作设定,江湖轨事,武林掌故,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糅合在那些在现实世界中大行其道的经典武侠故事中,信口拈来,颇受好评。以至于薛逸这段日子过得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如果不是直到这种现象只是昙花一现,随着武举的结束很快就会风流云散。薛逸几乎就要干定这份钱途光明的职业了。
文馨茶馆,一楼正中。薛逸在辰巳之交准时坐入为他准备的专座。在一片粗豪吵杂的噪音里拍响惊堂木,接着昨日的故事娓娓道来......
“话说这......”薛逸清越的声音略微响亮,正襟危坐,显示着故事已经发展到了激动人心的高潮,茶馆里一片反常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随着薛逸的郑重其事,屏气敛声,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薛逸抑扬顿挫的语调,生怕错过什么精彩情节。
就在这薛逸完全把握住全场气氛的时候,从茶馆打开的大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群持刀佩剑的不速之客。其中领头的一个满脸横肉,一脸煞气的彪形大汉边往茶馆里进,边大喝道:“兀那书生,我家公子叫你到醉香楼去说上一段!”言语甚是嚣张霸道,蛮横无理。
醉香楼乃何地?盖京华第一楼也。亦京华第一青楼是也。
薛逸暗笑:这怕是不知哪家武林世家的纨绔公子,这会子正在温香满怀,红袖添香,怎的想到我这个小小的说书先生了?哦,恐是哪个姑娘聊到兴致,将我这个人漏了出来。
京城的青楼不比别地,立在这天子脚下不单多出一分别的地方无法拥有的雍容大气,亦多出一分文学中心的儒雅风流,即使是在白天也会开门待客。不过仅限于筵席之上推杯换盏,雅室之中吟诗作赋,雕栏之畔观舞聆曲,简而言之就是能看能摸不能吃。
见那大汉入得茶馆,正大步向自己走来,薛逸也不含糊,依旧好整以暇的端坐椅内,仿佛刚才的事情他全看不见听不到,继续专心致志的讲着他的故事,完全把那一排遮阳伞当成了空气。暗自嘀咕:真是天大的笑话,我要是就这么被你们“请”过去,那我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的孤傲才子,落拓书生形象还要不要了?那些有权有势,富贵泼天的达官显贵还不把我当成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有趣玩物折腾?这年头面子是自己给的,只有清华自重才会让那些王孙贵族以礼相待,才能在这官宦云集的京华城撑起一片自在天!呃,这个,怎么觉得这话说得好像那些沦落风尘,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妓呢?默~~~~~~
“喂,死书生,你他妈的听没听见老子说的话!”那大汉显然横行惯了,见薛逸对他不理不睬,当下恼羞成怒,举手掴向薛逸那张清清秀秀的小白脸。
薛逸却是端坐椅中,不闪不避,任那蒲扇大的巴掌夹着呼呼风声迅速在幽深的眼瞳中放大。神情镇定,甚至带了些不屑一顾与漫不经心。
“住手!”一个清清亮亮极是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薛逸的眼角隐约看见白影一闪,大汉的巴掌停在了薛逸颊侧三寸之处。此时薛逸身旁忽然多出一个白衣如雪,英俊儒雅的翩翩少年,制住那正在逞凶的熊掌,上演了一出耽美版的“英雄救美”,如果被女巫看到铁定会叠声惊叫,撺掇薛逸以身相许!
大汉的手腕此时正以一个人类的关节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扭曲着,满脸横肉乱抖,油腻的额头汗出如浆,顺着脸颊滑落,将脖颈附近的衣衫全部打湿,可是却显得极是硬气,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得薛逸都禁不住一点暗暗佩服。
“向薛先生道歉!”少年轩眉一扬,命令道。同时宛如出鞘利剑的目光扫向大汉身后蠢蠢欲动的同伙,冷酷如千载不化的冰山,只一眼似乎就将灵魂冰封,让人从心底里畏惧,不敢造次。
大汉狠狠瞪着对面的少年,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一言不发。
少年冷冷一笑,指尖微动,大汉紧抿的唇间一丝呻吟不受控制的溜了出来。
就在少年得意的瞬间大汉臂间猛然发力,一声脆响,大汉已经脱出少年钳制,瞪着铜铃大眼冲同伴暴喝道:“还看什么?还不给我打!”言罢单手扶在软垂的手腕之上向上一挫,竟然单凭蛮力将那脱臼的手腕接了回去,低吼一声向白衣少年扑去。
少年见势不妙身形一闪让开扑过来的大汉,这时大汉的同伴已经赶来,与大汉一起形成合围之势将少年困中间。此时情况已经完全失控,两方人马剑拔弩张,动辄一生死相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薛逸一边埋怨陈掌柜此时不知躲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避祸,一边焦急的想找一个不那么容易殃及池鱼的角落避祸,奈何如此气势相拼的紧要关头稍有异动便是刀光飞舞,剑光四溢的情形。薛逸并没有做人肉叉烧包的爱好,只得这么直挺挺的僵在在椅子中。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一个尖利宛如刮骨钢刀的难听声音厉声道:“那不是杀了我家二弟的‘鬼门关’熊状吗?真是冤家路窄,还我弟弟命来!”
就见大汉身旁一个提这鬼头刀,面目狞恶,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汉子嘿嘿笑道:“你家的二弟定然也和你一般长了副破锣嗓子,糟蹋老子的耳朵才会被老子剁喽!”
此言一出顿时就像清水落进了滚油里,在文馨茶馆里掀起无数风浪。那尖嗓子怒喝一声:“好胆!”踏着邻桌横空扑向熊状,踩翻了的点心整
个扣在一名娇俏艳丽的女子身上,旁边佩剑的男子怒喝一声,追在尖嗓子身后,撞翻了三张桌子。一时间群情激奋,就见得漫天人影乱飞,刀
光剑影无数,呼喝声,怒斥声,拳脚交击声,兵刃相撞声,夹杂着衣袂破风声,暗器袭空声,骂娘声,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只一会儿功夫,刚刚还静若一潭死水的茶馆内已是汹涌澎,湃狂澜激荡,放眼望去,入目处尽是捉对厮杀的江湖好汉,明晃晃的兵刃晃得人眼
花,转眼的功夫就从江湖恩怨的私人决斗发展成群魔乱舞的混战PK秀。
这一次,情况是真的完全失控了。
薛逸此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算夺门而逃,却发觉门前至少有四对正在生死相搏的江湖客,虽然薛逸完全可以将这些喜欢好勇斗狠的江湖人像丢沙包一样扔出文馨茶馆的大门,但是此间之人不乏好手,若真的如此去做,恐怕过不了几天,便会被那个突然父爱大爆发的老爹楚若水拎回天合山庄,更何况京城鱼龙混杂之地,这一出指不定惹出什么大东西。此法不智。
是不是该像那些平民百姓一样钻到桌子底下躲一躲?薛逸正在思考这样的环境该做出怎样的应对,忽然耳际风声呼啸,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薛逸两腿一软,坐回椅中,便觉得头皮一阵冰凉,几点水渍滴在额头。靠,谁这么没有公德心,乱丢杂物,砸到本人不太聪明的脑袋怎么办,就算不砸到本人的脑袋,这些汤汤水水的也会弄脏本人的衣服,我还没结婚,没有免费保姆的好不好!薛逸一边想些有的没的,一边瞅准一个机会,一个赖驴打滚滚向通向二楼的楼梯,在被踢了三脚,踩了五下,外加差些被人一屁股坐在底下当人肉坐垫,薛逸终于一身狼藉的冲出重围与楼梯胜利会师。
浑身破烂如乞丐的薛逸站在楼梯之上仰天发誓,他绝对绝对要成为天下第一人。但是高手梦还没有做完,就见一个人影如出膛炮弹一般从二楼跌落下来,薛逸缩手缩脚缩脑袋,作缩头乌龟状勉强避过了变成保龄球瓶的命运,一边哀叹这世道不太平,哪里都不安全,一边连滚带爬的上了二楼,扮足了手无缚鸡之力,贪生怕死的文弱书生。
二楼的情况要比一楼的混乱场面好得多,主要是不少茶客都从二楼跳下去趁热闹。所以打打杀杀的人相对较少。薛逸上来之后略略看清场面,便抱头鼠窜,一脑袋扎到最里边靠窗的桌子下瑟瑟发抖。
薛逸在桌子下蜷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感觉浑身发麻,好像这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正心里奇怪,怎么寻城的卫兵还不过来阻止,一边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肌肉,打算爬出去看看情况,才刚刚把脑袋探了出来,忽然脑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