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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答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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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柳絮般轻飘。前世今生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爸爸,妈妈,小心,忧儿,师父,师兄……一张张记忆中的面孔缓缓浮现在我的眼前,或喜或悲,却让人摸不到,抓不住。
忽然身子一沉,竟一下子坐在了自习室的椅子上,我四处一张望,坐在我身旁的一个男生正在认真的看书,熟悉的面庞沾染着窗外的晨光,竟惹得我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是韩渭!真的是他!
面对这样的景象,我恍惚又回到了五年前的一天,没有时间空间的阻隔,仿佛昨天还在上课听讲,和同学说笑,偷眼看韩渭时会不小心对视上,然后相视一笑,我还是难个普通的学生越夏,过去的五年瞬间变纸一样的薄。
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真实,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迷失在时光的交错中,我现在只想惜取眼前人,只想大声说出心意让他知道 。
“韩渭!”
“韩渭!”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我一愣,却看到坐在韩渭身旁,笑靥如花的女生,目光胶着在他们相扣的十指上。
一切都太晚了……
我与那个空间的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他们还过着自己的生活,而我却止步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坠入冰窟窿的那一瞬间,彻体的寒意将我的心浸的冷冷的。冰水从我的口中,耳中,鼻中涌入,将我拉入另一个深渊。
突然有一双手抓住了我的肩,一股暖意透了出来,我渐渐浮向水面。能隐约看到光,浑身充盈着生的喜悦,这一次我得救了!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流云床幔静静垂着,空中弥漫着清雅的熏香,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出床边一个逆光身影,竟是他把我叫醒的。
“谢谢你。”上一刻还溺在一片死亡的气息中,此时却能安全地躺在这里,虽然之前只是一个梦,但是浮向光明的刹那却让我重新鼓起了勇气,爸妈,虽然你们不会知道,但是我会努力的活着,忘记伤痛忘记恐惧,笑着活着。
“嗯?”云公子的表情有些疑惑。
“要不是你叫醒我,我差点溺死了,在梦里。”
他慢慢勾起了嘴角,“那我更要谢你了。”
“若不是姑娘,我也差些魂断梦中。”
“呵呵。”我看看他,他看看我,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不禁轻笑出声。
敲门声传来,福伯端了什么进来,“福伯!”我想坐起身子打个招呼,这才发现浑身酸软手竟拖不起身子。
“快快,躺下。姑娘着了风寒,都睡了昏睡了一整天了,现下可醒了。来,把药喝了吧,喝了就好喽。”
我听着福伯的话,其中的关切之意不禁让我感动。原来我都睡了一天了,肯定是夜里受了寒。
我伸手去拿药碗,却怎么也举不起来,一只素手取过药碗,用勺子轻轻搅了搅。
看云墨这架势,我忙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吧。再说你也是病人,而且病的比我严重,这哪成?”
“姑娘莫推辞,这与救命之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服了药我的病已无大碍。”他将盛着黑色药汁的勺子放到我嘴边,我只好含了咽下。
嗬!这叫个苦。我龇牙咧嘴的喝着,心里默念:良药苦口利于病,良药苦口利于病。
“是太烫了吗?”云墨见我面露异色。
“不是,不是。是太苦了,我最怕喝药了,以前师父让我喝药时,我总是在床上打滚混赖过去,今日,怕是赖不掉了。”我故意叹了口气,惹得福伯笑了出来。
因为风寒,我又在云府别苑住了几日,秉着知道少活得长原则,我并未向福伯打听云公子中毒的因由,只是委婉的告诉他,一定要多注意云公子的日常饮食。而事主也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就像自己并非中毒,只是走在路上跌了一下似的。
我在这府中住了四五日,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云公子服了两天药身体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体虚之症只得慢慢调理,一时急不得。
这一日吃了早饭,我正在客房中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好几日没顾得上回去看看了,客居于此终得早些回去。我正打着包袱,春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越姑娘。”
这春罗是云公子的贴身丫鬟,年纪不大却已跟在云墨身边五六年了,我只几日在云府与她相处较多。这云府别苑的仆人只有四个,除了春罗和福伯,还有烧得一手好菜的崔大娘,和冷面护卫丁冷,本来名字就冷,还整日绷着一张冷脸。
“春罗,快进来。”
我笑着打招呼。虽然春罗年纪十六,比我这具身体还大着两岁,可我的真实年龄都二十多岁了,让我叫一个十多岁的丫头为姐姐,还真是不能适应,所以我一直直接叫她的名字。
春罗进屋来,看我在桌上摆的包袱和药箱,疑惑道:“姑娘这是……”
“春罗,你总是姑娘姑娘的也太见外了,我都称你为春罗了,你也直接唤我的名儿吧,或者叫我‘阿忧’。”
春罗恭敬道:“姑娘是公子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的恩人,府中上下对您感激不尽,怎敢直呼姑娘名讳呢?”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生长于市井,又不是什么尊贵人,哪有什么名讳不名讳的呢?除了师父和师兄,我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我想和春罗做朋友,如果你答应就直接喊我的名吧。”
春罗看着我,笑容越来越深:“阿忧。”
“嘻嘻,这多好。”我拉过她的手摇了摇。自从我来到这个时空,亲人便只有师父师兄两个,我身边却没一个可以说私房话的闺蜜,每当这时我都会怀念小心和那帮好友。而春罗不也是一样吗?听她说她自幼失去父母,小小年纪就到云府为奴,虽然和福伯他们也亲如一家,但如花年纪只能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山中别苑,心里有些什么话也没个同龄人可以倾诉,不像我还可以向师父师兄撒撒娇,生生气,岂不更可怜么?
阿忧……我听她叫出这两个字才觉得不妥。
“不好不好,阿忧……哎呦,叫我名字倒像是挨了一拳似的,还是叫我无忧吧。”
春罗掩嘴而笑,点了点头。
“对了,春罗你找我啥事?”
“只顾说话,差点忘了。是丞相有事让我请姑……无忧你过去。”
丞相找我?难道是因为我救了他儿子,准备当面道谢?想起上次见他时那一脸怀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会向我屈尊?我看还是警告我不要随便将二公子的事泄露出去吧,我就当是接受总理慰问了。
“那我们走吧。”我随着春罗向前厅走去。
“大人还在公子房中,无忧你稍待。”春罗说后退了出去。
我在前厅直坐了半个时辰,久到我的眼皮又有些打架了,丞相大人才踱着步子从外面进来,坐在主座上。
云丞相大约五十开外的样子,须发半白,一双浓眉尽显英气,双唇紧抿,双目细长带些柔和,这点云公子倒是很像他,他一身绛紫官袍尚未脱去,腰系金龟,足踏官靴,往那里一坐自有一股迫人气势。果然是两朝元老啊,我不禁感叹。
我这里正细细打量着,却听云丞相猛咳一声,双眉一皱。我这才想起来,该下跪了。我苦着脸跪下,心中暗骂:万恶的旧社会,嘴中却道:“民女叩见丞相大人。”
过了半晌,“起来吧。”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语气,我不禁有些紧张。
“姓何,名谁,年方几何?”
嗯,还挺爽快。“民女越无忧,一十又四。”我也很爽快。
“我看墨儿的病已有好转,姑娘医术果然高明,只是不知越姑娘对墨儿的病情有何看法?”云丞相语含探询。
“依民女看,云二公子的余毒已清,身体已无大碍。但是这体虚之症,由来已久,且气血两虚,已非一日之寒,得需时日慢慢调养。”我如实答道。
“那……依姑娘看,墨儿这两次的病症由何而来,这毒,又从何而来?”
问我云墨是如何中的毒?这我哪里知道,这下毒的人应该由你派人去找,就算我有些想法也不能说啊,哦,原来是探我口风来了。
“这酒葫芦的毒物应是从口入,也有可能制成迷香从口鼻吸入中毒,应该还有其他中毒的方法,民女资质有限,无法全部知晓。其他的与行医无关,无忧更无从得知了。”
春罗奉了茶进来,云丞相轻啜一口。
“令师宁先生的要事办得如何了?什么事如此重要竟不辞而别。”云丞相语气微冷,想来对我那脱线师父宁江流随便撂挑子的行为有些不满。
“家师离家半载,一直未有消息,我也很担心呢。”哎,臭师父,烂师父。
“巷中有关墨儿的传闻想必姑娘也听到些……”
哎,这些古人啊,胎记长哪里不还是一块胎记嘛,偏生张脸上就成了妖魔厉鬼?云丞相虽开明些,但心里总会有些介意吧。
“巷中传闻多有不实,大都是那些没有见识的愚夫愚妇以讹传讹,连民女也不信那些恶鬼投胎的无稽之谈,与云公子诊病这几日,虽交谈不多,但是云公子气度非凡,才华自是超人。”
这可不是溜须拍马,我有时送药至书房,房中所存书籍古典堆满书架,这云公子阅书之多实是令人咋舌,而他却说只是因身体原因不便出门时,看书打发时间罢了。
云丞相看着我,我只有一脸真诚相对。
“这段时日墨儿的病多亏姑娘尽心医治,我因政务繁忙,一直未及答谢,还望姑娘在这多住几日,照料我儿,定不少酬谢。”云丞相缓缓道。
“民女年纪尚幼,经验不足,恐怕难当此任……”
“哎,越姑娘医术得宁先生真传,何须自谦,我讲这番话自是信任姑娘。”
再推辞就太假了,我只好应下。
“谢丞相信任,民女定当尽力。”
也许之前是我想错了,云丞相是关心二公子的,从他此刻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了。
就这样,我便在这别苑中暂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