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之金缕衣》清水菊石

16、别后重逢

　　夜歌坐在寝宫的花厅里喝茶，不知不觉中，手心里攥了半天的一只茶杯已经碎成了粉末。月如站在她身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知道她正在生气。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最后一抹亮色被黑暗吞没了。空中传来“扑棱棱”的声音，夜歌打了个唿哨，“阿六”尖啸着飞进来。夜歌叫月如去门口候着，见了秋水立即叫她来见自己，月如去了。夜歌快速的从“阿六”腿上解下小圆筒，抽出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夜歌惊得站了起来。
　　秋水哼着歌儿踏进门，月如焦急的道：“秋水姐姐，小姐等了你很久呢，快去吧！”
　　夜歌坐在黑暗中，并没有点灯。秋水诧异道：“怎么不点灯？”说着便去拿火折子。刚伸手，一阵劲风袭来，秋水想缩手却没来得及，一阵轻微的刺痛后，静寂的室内传来“当啷”一声，那是夜歌的发钗掉在地上的声音。秋水惊惶的道：“为什么伤我？”
　　“伤你当然是有原因的。”夜歌淡淡道：“明日师兄会来，你跟他回去吧。”
　　秋水惊叫：“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去收拾一下吧，明日就走。”
　　“我不回去！”秋水点着了蜡烛，右手上的血正顺着手往下滴。夜歌扔了块帕子给她：
　　“擦擦。”
　　秋水接过帕子，脸上满是惊悸。印象中夜歌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没对她动过手。看着脸色铁青面无表情的夜歌，秋水颤声道：“师姐，我做错什么了？你说，我会改，千万别赶我走！”
　　夜歌转过脸看着她：“秋水，你知道我最恨别人替我自作主张。你对龙吟箫说我有办法帮助他们是吗？”
　　“是……”秋水瑟缩了一下：“我原以为他不会说他喜欢我的……”
　　“哼！男人！”夜歌不屑一顾的撇嘴：“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有什么话是他们说不出来的？只是一句话而已，你竟然就当了真！”
　　“师姐！就是我不说，你也会帮他们的对吗？”秋水热切的看着她：“师傅不是也说了，让你尽力帮助金碧国君吗？”
　　“你怎么知道？”夜歌杨扬手中的纸条：“阿六刚回来，你怎么知道纸上写什么？”
　　“我……”秋水低下头嗫嚅道：“下山前师傅就和我说过……”
　　“师傅和你说了什么？”
　　“师傅说你要想得到成龙珏，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金碧国君的。”
　　夜歌浑身冰凉，低喃道：“为什么师傅没对我说过？难道师傅会骗我？不……”
　　“师姐。”秋水同情的看着她：“师傅说成龙珏对你很重要，可是对金碧国也很重要，必要时让我不惜一切的找到青龙珏……”
　　“找到成龙珏？”夜歌如梦初醒：“也就是说，师傅早知道青龙珏不见了？为什么他没告诉我？”
　　“我不知道！”秋水急急惶惶的退后两步：“师傅没说。”
　　夜歌重重的坐下，心中泛起一丝悲凉：自己一直敬重有加的师傅竟然也骗她！明知道成龙珏不全了，还叫她下山来。说不定师傅是存心让她嫁给龙绝箫的，她若成了皇后，一定会竭力帮助龙绝箫和金碧国。师傅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慕容非凡说过成龙珏的使用方法只有龙家的人才会知道，那么师傅是怎么知道的？慕容非凡又是怎么知道的？
　　烛泪滴落，烛心渐长，火苗越来越大。秋水不敢去剪，只远远站着，左手捂着右手的伤口。许久之后，夜歌开口了：“回去歇着吧。一切等明日师兄来了再说。”
　　翌日清早，夜歌换上了白色织锦的大襟右衽交领窄袖织纹衣，下面是同色的织锦石榴裙，脚下是一双织锦珠履。秋水仿佛一夜没睡，眼皮有些肿。夜歌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不敢出声。月如伺候夜歌洗漱，给她梳头的时候夜歌道：“就梳个简单的随云髻吧。”月如给她梳好了，夜歌自己拿了几支金钗戴上。秋水有些不自在的缩了下身子：昨日打中她的正是夜歌的金钗。
　　梳洗完毕，刚走出寝宫大门，只见花厅的小圆桌旁坐着两个人，见她们出来，一齐站起来道：“夜歌，秋水，一向可好？”
　　秋水飞奔向前：“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来了……”
　　夜歌带着揶揄的轻笑：“怎么劳驾两位师兄一起下山了？”
　　大师兄无影年纪最长，今年二十有五，瘦高的个子，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二师兄长乐比夜歌年长三岁，娃娃脸，身材微胖个子也不高，一天到晚笑嘻嘻的。两人见夜歌话中仿佛带着刺，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无影开口道：
　　“师妹好像不欢迎我们？”
　　“岂敢！”夜歌指着秋水道：“你们回头把她带回去吧。师傅交代我做的事我自会去做，不需要有人监视着！”
　　“师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长乐收起了笑脸：“师傅也是为了你好，怕你知道青龙珏不见了会失了方寸。”
　　夜歌冷哼一声：“照这么说你们早知道青龙珏不见了？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无影道：“师妹这么说就过分了。我们对于你为什么要得到成龙珏不也蒙在鼓里吗？”
　　闻言夜歌愣住了。对于自己的来历，师傅一直守口如瓶，纵然是亲如兄妹的师兄妹们也不知道。这样想来她对他们又何尝公平？见夜歌愕然，无影低声道：“师傅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下山前师傅让我们对你说：他是不会害你的，希望你不要多心。至于秋水，师傅为她算了一卦，她红鸾星动了，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回玉屏山了……”
　　“你说什么？”秋水惊叫：“我以后再也不能回去？是不是师傅不要我了？”
　　“不是。”长乐拍拍她的头：“傻师妹！师傅怎会不要你。你红鸾星动，不久就会嫁人了，到时候师傅自会下山来看你。”
　　夜歌惊讶之极：“师傅要下山？他不是说这辈子再不会离开玉屏山么？”
　　“我们也很纳闷。”长乐随身拿了一个香瓜啃：“赶了一天一夜路，累坏了，有什么吃的给我拿些来吧。”
　　夜歌示意秋水去拿，一边倒了两杯茶：“师傅让你们下山来做什么？”
　　“做什么？哼哼！”无影冷然道：“师傅他老人家让我们下山来和人比武。”
　　“比武？”夜歌诧异的站起身：“让你们俩下山是为了今日和月泽国的人比武？”
　　无影有些不情愿道：“正是。师傅说金碧国中无人能对抗月泽国的高手，特命我们下山来和他们比试。”
　　夜歌紧皱眉头：“师傅为什么这么紧张金碧国的事？就算他是金碧国的人，照理这朝廷的事也与他无干啊！”
　　“我们也这么想，可是没人敢问。”长乐笑着道：“也只有你敢问，可惜你不再山上。”
　　无影打断他：“好了，我们用过膳食后就休息吧，比试是在下午吗？”
　　秋水带着月如端了膳食进来，接话道：“是今日下午申时。”
　　无影点头，对夜歌道：“你也休息一下，我们打头阵，你殿后吧。”
　　“我？”夜歌摇头：“我不上场。”
　　“为什么？”长乐惊讶极了：“师傅说过金碧国没人能对付月泽国的武士，他们善使毒又……”
　　夜歌冷冷道：“我答应了月泽国的慕容将军不插手，而他答应我得到成龙珏后会借我一用。”
　　无影断然否定：“不行！他们有三个人。”
　　“三局两胜。你们既然一定能赢，还需要我出手吗？”
　　长乐看了无影一眼道：“师妹说的也是，要是三局我们全胜，月泽国的人就太没脸了，哈哈！”
　　夜歌轻笑：“那位殿前侍卫统领也会赢也说不定，我反正是不会出手的。”
　　“是！师妹您老人家是不会轻易出手的！”长乐自顾自吃起了丰盛的早膳，无影也不再开口，接过满头雾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的月如递过来的粥，斯斯文文的喝起来。夜歌淡淡道：“慢用。”头也不回的出去了。看着夜歌的背影，长乐挤眉弄眼道：
　　“半年不见，师妹的性子越来越冷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啊！说来也怪，自从是十年前受伤后她就变得冷淡又古怪，我一直怀疑她是被山里的雪怪附了身了，成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无影呵斥道：“别胡说！”
　　长乐悻悻道：“我可不是胡说，你看她，半年不见了，见了我们也不表示一下亲热或欢迎，就好像我们是她债主似的！”
　　“师姐可能是因为知道青龙珏不见了心急吧！”秋水跟在她身边久了，多少知道些她的心事：“师姐好像很想得到成龙珏。”
　　“她到底要成龙珏做什么？”秋水低声问无影，无影闷闷的回了一句：“去问她！”
　　一时大家都沉默无语，只有筷子碰碗的叮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