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浮生未歇》清圭

104、日落虞渊

　　夜色如墨，月光未关照到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城。
　　禺强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个尸骨边野如人间地狱的地方。
　　大雨未将血腥味带走，夹杂着尸骨腐烂的气味，着实难闻了些。
　　禺强眉头紧蹙，这就是他想要的吗？
　　朝云部，四季如春，繁花似锦，每到一处是欢声笑语，风中是甜甜的花香。
　　这一切拜玉帝所赐，烟消云散。
　　禺强眼神多了几分狠厉，拳头狠狠砸向城墙。
　　幽都沦陷，陷入无边黑暗。
　　禺强心知是天庭，故意将此地遗忘。
　　就像千年前对朝云部。
　　不见天日，万物凋零。
　　太阳，禺强仰头看向东方。
　　思忱，这三界，不只你一个太阳。
　　日出汤谷，日落虞渊。
　　虞渊，常年炎热，万物不生，荒无人烟。
　　玄蛇跟随禺强左右，已满头大汗，“主人，属下修为尚低，此地过于炎热，吾恐要变蛇干。”
　　“你回幽都去吧，我独赴渊底。”禺强挥手，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玄蛇如蒙大赦，匆忙离开，它可是水蛇啊。
　　千年前，杨戬劈山救母，桃山开，金乌现。
　　金乌大阵下，瑶姬化石。
　　杨戬报杀母之仇，斧劈九日。
　　世上鲜有人知，金乌不死不灭。
　　金乌落虞渊，经千年修养，灵识渐渐复苏。
　　他要金乌为己所用，建立自己的世界。
　　虞渊很大，找寻许久，终见一丝金光。
　　红髥金甲的金乌神将，红光团绕，双眸紧闭。
　　“子甲殿下。”禺强语含笑意。
　　子甲缓缓睁眼，见来人很是意外。深山而居，不知世外何年何月。
　　“你怎会在此？”
　　“殿下陨落千年，今复活。禺强破封印自北海深渊而出，又有何其怪哉？”
　　千年？原已过去千年。子甲面如止水，脑海不断浮现，陨落前的一幕。
　　杨戬手持石斧，将他八位弟弟劈落，紧紧追杀与十弟。
　　他推开十弟，“如果连你都死了，三界将永远失去光明，你快走。”
　　后来他被杨戬劈落，再醒来已在虞渊。
　　十弟？他那个单纯善良，面带稚气，跟自己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小孩子。
　　他们离开后，也不知他身上担着三界唯一太阳的责任，过得如何？
　　禺强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打破他的沉思：“子甲殿下，可愿与我做个交易？”
　　交易？
　　子甲挑眉，“败军之帅，有何资格和我谈交易？”
　　禺强强忍火气，冷冷道：“杀杨戬。”
　　子甲不为所动，显然这个诱惑不够大。
　　“你的目的我知道，我不会帮你的。”
　　“子甲，你还当自己是那个手握权柄的金乌神将吗？”禺强语气不耐烦。
　　一息后，继续游说，“玉帝昏庸无道，若不是他，你怎会沦落此地，苟且偷生。”
　　“千年倏忽而过，旧事如云烟，子甲已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不想再牵扯三界是非之中。”子甲心平气和。
　　“子甲，你已再无可能重返天庭，不如和我联手，我可以给你和小金乌无上荣光。”
　　禺强一记重锤，妄想击中子甲软肋，“小金乌殿下，自尔等陨落，已远离天庭朝堂，专心司日。三界怕都忘了他，就连玉帝，你们的父亲，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有这个儿子。”
　　子甲冷笑，“司日乃金乌之责，被人遗忘也并无不好。”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弟弟的个性。
　　禺强仍未死心，“你会来找我的。”
　　子甲言语笃定：“我不会与魔做交易。”
　　禺强走后，子甲神情落寞，经历一番生死，有些事情已看淡。
　　取出木匣中的赤羽剑，剑是父亲送的。
　　“封大金乌子甲为，金乌神将，掌五万天军，替朕征战四方。”
　　抚上剑穗，赤金穗子。这是他们十兄弟的羽毛，姑姑编的。
　　“你是大哥，要记得保护弟弟们。”
　　剑柄上的牙印是老十啃的，子甲忍不住笑出声，随即苦笑。
　　那时他得了宝剑，宝贝的不得了。老十还小，啃了剑柄，他还揍了弟弟。
　　姑姑最疼十弟了，“他还小，你是大哥，让让他怎么了？”
　　姑姑。
　　金乌神将，受陛下信任，尊父命，那怕是错的，他也不得不执行。
　　**
　　天庭早朝，凌霄宝殿内热气腾腾。
　　天庭元老见金甲红发的小金乌殿下，也不奇怪这热气来源。
　　小金乌殿下首位启奏：“陛下，小神……小神在汤谷见到金乌神将，子甲。他还活着。”昨日司日归汤谷，扶桑树后，子甲身影一闪而过，小金乌本以为幻觉。
　　可还是怀一丝希冀，万一大哥……还活着呢？
　　满朝无一不震惊，金乌神将已陨落千年怎会出现汤谷？
　　玉帝笑着打哈哈，“小金乌，千年不曾踏足凌霄宝殿，今你不专心司日，跑来胡言乱语什么？”
　　小金乌心中最后一点希冀破碎，行礼告辞，“小神谨记陛下教诲，专心尽司日之责。”
　　这一段小插曲，并无造成影响。
　　“陛下，北海军报，魔头禺强攻陷幽都，四海龙王战死。”李靖平静无波的报上这噩耗。
　　玉帝愠怒：“北海守将黄天化是干什么吃的？”
　　龙吉公主急忙解释道：“父皇，四海龙王齐齐上书时，是您要他们戴罪立功。炳灵公告急，您命他‘静观其变’。”
　　玉帝面子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一眼拆自己台的女儿。不禁怀疑，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从小金乌开始，都开始和自己作对了。
　　七儿、八妹，如今是龙吉。
　　不禁怀念那个听话的大儿子，子甲。
　　“李靖为主帅，洪锦为副，哪吒为左先锋，黄天化为右先锋。再领十万天兵，命尔等即日驻军北海，严防魔军侵扰人间。”玉帝不慌不忙派兵遣将。
　　“小神领旨。”被点名的将领齐齐出班领旨。
　　众神道：“陛下圣明。”
　　他这是那圣明，不过亡羊补牢，但愿为时不晚。
　　幽都情况不算太坏，自攻下幽都阵地，整军休整，暂未有何动作。
　　李靖等人领十万天军下凡，恐打草惊蛇，逼禺强出兵。
　　龙吉思忱，“父皇，儿臣以为，应静观其变，天兵下凡声势浩大，若逼得那禺强狗急跳墙，我天庭恐有无谓的牺牲。不妨命千里眼顺风耳探清幽都虚实，再排兵布阵。”
　　王母娘娘静静看着这个愈发成熟稳重的女儿，出言提醒：“陛下，女儿的提议，可以采纳。”
　　最终命哪吒先行下凡与黄天化共同防御北海边境，李靖洪锦枕戈以待。
　　下朝后八妹问长姊：“小金乌哥哥今天怎么迷迷糊糊，说他看到了大哥哥？”
　　“他和大哥感情最好，许是司日太累，出现幻觉了。”龙吉以幻觉二字搪塞。
　　可自己内心深知，小金乌已不是那幼稚的孩子，若不是真真实实的看到子甲的身影，不会跑到朝堂言之凿凿。
　　姐妹二人不知不觉来到尘封已久的真君神殿，殿内再无那长明宫灯带来的光亮。
　　八妹手中蜡烛，一丝微弱的光明忽明忽暗。
　　“出来吧。”
　　屏风后慢慢走出一容貌秀气的女子，发丝凌乱，脸颊上依稀残留着血迹，粗布束袖衣亦是血污。正是从幽都逃出来的顾瑾萱。
　　瑾萱规矩行礼，“顾瑾萱参见二位公主。”
　　龙吉拉着八妹衣袂，小声质问，“她怎么会在这？”
　　“是……是杨灏将我带来的。”瑾萱犹豫间还是如实相告，她不说，八公主也会说。
　　八妹解释道：“大姐，顾瑾瑜战死，顾瑾萱无处可去，杨灏那小子才将她藏到神殿来的。”
　　龙吉何能聪颖，怎会察觉不到这是黄天化，亦或是杨戬出的主意，这真像他们两个的手笔啊。
　　好一手棋啊。
　　龙吉温柔的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拿出丝帕擦拭她脸上的血迹，“可怜的孩子，你哥哥和我夫君还有几分渊源，听闻他战死，夫君还叹天妒英才。”
　　提及哥哥，瑾萱红了眼眶。
　　“真君神殿且不说往前二郎真君在时阴森可怖，且说现在，真君致仕离去，这里黑黢黢的不见人烟。那是你一个姑娘家待的地方。”
　　又佯装教训八妹：“你怎么就让杨灏那傻小子把人留在神殿了呢？这真君神殿也就他一家人能待吧？”
　　八妹玲珑心思，瞬间明白了姐姐的意图，“大姐说的是，姑娘不如随我姐姐暂居蕊宫吧。”
　　瑾萱犹豫片刻：“谢二位公主好意，这挺好的。”
　　龙吉干笑两声，“傻丫头。”
　　她并没有因瑾萱的拒绝生气，还嘱咐八妹好好善待她。神殿布局她并不是很清楚，只得让八妹带她先去蕊宫沐浴更衣。
　　换了一身轻便的宫装，绾了双鬟髻。
　　八妹把人送回九重天，叹道：“神殿清冷，姐姐想让你去蕊宫陪她，你这孩子怎么就非要回神殿藏着呢？”
　　“多谢公主给我容身之处，天庭规矩严苛，瑾萱不想在大公主仙宫，时刻担忧自己行差做错。神殿清净，挺好。”
　　八妹也拿她无法，只得随她。
　　受人之托，自要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