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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已惘然 ...

  •   楼顶离天空似乎很近,当初买顶楼,为的就是这顶楼花园,希望闲来无事可以种些花草,眺望星空。然而,目光望向一旁——花已凋谢。只是把它买回家,而不好好照顾的后果就是扼杀了它们的生命。是否一如爱情?很久没有和他一起吃晚饭了,有一个星期了吧,这个月她一直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注意他是何时回家的,因为她根本想不到他有一天会背叛她。
      伤心吗?失望吗?痛苦吗?她不清楚,路德音只觉得好冷,莫名的冷,寒彻心肺。
      记得曾在某本书上看过那样一句话:婚姻是世俗定义下的爱情的果实。而今多少人渴望着这一果实,多少人鄙弃着这一果实。路德音发现她得到的是一枚苦果,她所想做的是将它丢弃。
      白天看到的一幕反复在脑海重放,拥抱过自己,抚摸过自己的大手在触摸着另一个女人的腰肢,那双熟悉的眼眸在用热情的目光凝视着另一个女人。她亦想说服自己那只是幻觉,可惜的是她太清醒了,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会再花功夫为对方写上长大五页的情书。那份青涩早已退去。
      猛然间,心头泛起一缕怪异的酸楚笑意,不是没有预料过感情危机,自是万万没有料到真的会降临在自己身上,来得这样毫无预警,毫无声息。她和他结婚不过才三年零三个月,她正准备为他们生一个孩子------简直是一种屈辱。路德音的眼角凝落一滴泪水,仅此一滴。

      “你怎么跑这儿来吹风了?我买了披萨,回来吃吧。”传入路德音耳中的是她常对外炫耀的,极赋磁性的嗓音,她常说他不去唱歌是歌唱界的巨大损失,她的夸奖也常常使他得意满满。而今天这声音格外刺耳。那张她曾经认为非常帅的脸也变得狰狞不堪。于彦舟,路德音的丈夫,比她年长两岁,在上大学时,是比她高一届的学长,在今天晚上以前是她愿意携手到老的爱人,而此时此刻,是来令她悲愤交加、伤心不已的背叛者。路德音的心阵阵刺痛。
      两道浓眉微微一蹙,乌亮的黑瞳略带关心和诧异的凝视着路德音,他的妻子,于彦舟温柔的问:“怎么了?不舒服吗?你的脸色好差,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路德音立于原地,纹丝未动,脸色略显暗淡,仅是抬眼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公允些说,还凑合配的上一个“帅”字,也就是小有资产,不太喜欢剧烈运动,西装每年换两套,领带有七八条,吃饭不挑剔,不爱洗碗,酒后从不开车,这样的男人这个城市有很多。但是,偷情仿佛成了时代的一股潮流,很多人争相效仿,他于彦舟亦随波逐流。
      珠亮乌黑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睇视着自己,内蕴的莫名情愫是于彦舟首次完全无法窥出分毫的,仅是隐约觉察到妻子心情有些不佳,疑虑一晃而过。于彦舟做贼心虚的想到了那件事儿,遂又推翻了猜测,暗自稳了稳心神,和颜悦色地说:“太累得话,请几天假,我陪你出去玩两天,散散心。上次你不是说想到海边玩吗?”
      你忙得过来吗?路德音很想质问。——“回去吧,我饿了。”轻描淡写的,她却说了这么一句 ,搞得于彦舟一愣,半天没明白她是闹的那门子别扭,但随即又心中一宽,也没追问什么,说:“走,回去吃饭。”
      这顿饭吃得是前所未有的静,除了筷子与碗盘的接触声,就只有细微的咀嚼声。从坐到饭桌那儿起,路德音就低头专心不二地吃了起来,一言不发,她吃的比往常慢得多,好象一点都不饿。
      于彦舟不是傻子,意识到了路德音与往日大有不同,似有很重的心事。这不奇怪,以往也是,无论她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她都习惯独自排解,除非他执意追问,而他也很少干涉她的事情,可今天和往常还不大一样……而这种莫明阴翳的气氛又叫他无法开口询问,只能在心里揣测她究竟是怎么了?
      “彦舟——”路德音一声无力的轻唤使于彦舟倏然间停箸,抬头应道:“啊?”
      “我们离婚吧?”路德音以她一贯的直爽给了于彦舟一个大大的惊奇。
      于彦舟惊愕地瞅着她,一时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弯如新月的眉是路德音最漂亮的一点儿 ,她从不肯破坏它的完美,但在这一瞬间,这弯眉紧蹙着。“哀莫大于心死”,况且路德音的骨子里实有几分傲气,因此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以最平静的态度告之被她宣判的人。无论此刻她的内心多么凌乱,激动。
      有胆背着娇妻偷腥,于彦舟也是考虑过后果的。他一直很有分寸,从未夜不归宿,更不曾冷落路德音,难道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措手不及,更未料到她的态度如此坚决。
      她知道了?!于彦舟心头一震。不可能。
      为什么会娶路德音做妻子?答案很简单,因为爱她。喜欢她的爽朗,豁达,知书达理。曾经,他们喜欢同一位作者,喜欢同一首歌,爱看同一部电影……他们拥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可当另一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她”与妻子截然不同,她热情得近乎幼稚,有些张扬,撒起娇来像个孩子,温柔的时候会坐到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嘤嘤细语,生气时会噘起嘴背过身去。路德音是决不会有这种举动的,她会对此嗤之以鼻,表以不屑。纵然在热恋之时,她也只会稍带矜持的在月影不及之处踮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她是一团火焰,而路德音是一泓清泉,迥然而异。但于彦舟可以确定,他从未有过让任何一个女人取代路德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的想法。再问“为什么”应是多余的了,可是于彦舟对此仍不死心,仍要问一句:“为什么?”
      路德音嫣然一笑,似讥似讽,若真若假的回答:“我爱上别人了。”——果然见到于彦舟一付惊愕不已的神情,这是她想要看到的,换来了一瞬间的干涩快感。不待他表情愕然的开口要问,路德音敛容道:“你纳新宠,我结新欢,岂不两全其美?”
      于彦舟先是一怔,随之领悟,大窘,神情尴尬,他当然听出了路德音言词里的讥讽之意,知道自己的艳事是彻底败露了。
      “你用不着胡思乱想了,再找借口是多余的,”路德音坦言道:“我今天在大街上无意瞥见的,这才知你‘一枝红杏出墙来’。”说话间微微轻笑,竟是动人无比,原来女人发怒的样子也可以是很美的。
      大学时代曾是校坛风云一时的雄辩之材的路德音今天又再次展示了自己的才华。怨,怒,恨,悲,种种情感都郁结于胸久时,总算有了一个发泄的出口。
      “我……”于彦舟试图寻找一个借口或理由,才发现任何谎言在事实面前都是怯懦苍白的。他又能如何解释?归咎于一时的意乱情迷?归咎于对方的蓄意勾引?从一开始就应该清楚,坐想齐人之福,只是痴人做梦。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于彦周作了最实际的忏悔。
      路德音怅然一笑,道:“不可能。”
      不可能的了,她不敢用海枯石烂来比喻自己对于彦舟的爱,但她的爱却是日积月累,点滴凝汇的,她把这份爱珍于心中,那样宝贝,容不得半点儿玷污,孰料想今日竟是被所爱之人泼了一桶又污又脏的水。既然这份珍贵被毁了,这爱就算仍有,也不再是宝贝。
      余下的是死寂的沉默。
      这一夜仍旧是同床共枕,只是背与背向对,隔绝的并不只是气息的交流。路德音闭着眼睛,絮乱的思维挤压的她透不过气来,几乎要不顾一切的逃向阳台。强压下躁闷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这或是种无谓的虚伪,但对路德音来说是保持坚强的必需。
      于彦舟同样不能平静的睡去。离婚,在今天以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两人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他们一直过这平淡和谐的生活。路德音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大吵大闹,也不会像个购物狂似得逛遍每一条大街把钱花光,甚至连抢电视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不喜欢洗碗,总是他做饭,她洗碗;她洗衣服,他拖地;偶尔一个礼拜天一起到菜市买菜。无可挑剔。如此完美的生活,自己又为何会出轨?真是鬼迷了心窍吗?后悔就算有,于彦舟也不肯轻易承认。

      米白色的新款西装,藕荷色的玲珑手提包,镶着仿钻宝石的象牙白色真皮凉鞋,清晨出现在办公大楼的路德音依然显得姿态婷婀,精力饱满。
      “路经理好!”同事热情的向他打招呼。
      “你好!”路德音温和的回答。
      “德音,早啊!”
      “惠姐,早!”
      ……
      路德音笑容可掬的一路行至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正要推门而入。一道身影闪至面前——一脸忧心忡忡的林依凡唤道:“德音——”
      “下了班后再聊。”路德音冲林依凡微微一笑。她素来公私分明,再说早上常会有一大堆事务待她处理,不便细说。
      林依凡“噢”了一声。见她这付不逊于往常风采的模样,她宽心不少,还乐观的猜测,昨天见到的大概是别人,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放心离去的林依凡却没能看见掩上房门,卸下伪装的路德音,满脸克制的哀伤夹杂淡淡的疲惫。
      走进书桌,路德音瞅见了那支独插于玻璃瓶中依然凋谢的水芋花,怔忡片刻。那花的绽放就像是短暂的幸福,短暂倒还不曾细细体味,就逝去了。用手心用力的搓搓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跟着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正是老板看重路德音的原因。这是路德音的长处,也是她最善于欺骗自己和他人的地方,将烦恼暂时隔绝,可是隔绝并不等于就能将其淡化,遗忘。
      下了班,林依凡依约出现在她面前。路德音不知该感谢还是抱怨自己有个这样关心自己的朋友。
      老地方,门面很小的咖啡店,格调石幽静的,店内回荡着的邓丽君的歌曲。林依凡喜欢喝花茶,什么金盏花,百合花,玫瑰花……她都一一尝试过,最终她还是更偏爱杭白菊的味道。“没办法,天生做不了贵妇人,做个女君子好了。”林依凡偶尔也会自夸一句。
      两只右手分别端起各自的杯子,一样的纤细,白皙,不同之处在于林依凡的手上无任何修饰物,仅是小指的指甲盖儿上绘了一层浅青的色彩,而路德音的无名指上牢牢的套着一支钻戒。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林依凡沉默着,她瞧出了路德音的神情与早晨见到时截然不同,是那种欲哭无泪的悲伤,林依凡以前见到过类似的神情,在她离了婚的姐姐脸上,她的心蓦然间一沉。那时姐姐是哭过的,很多次了,她都是偷偷瞧见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落入唇间,淌湿胸前。因为母亲生病住院,害怕最疼爱的妹妹担心,姐姐总是隐忍着呜咽而泣,那时林依凡只有九岁。所以林依凡不喜欢见到人哭泣。然而此刻,她又想劝说路德音,哭出来吧,哭出来的话心里会好受些。林依凡没有把话说出来,她已经太了解路德音了,路德音是不会轻易让被人看到她的眼泪的,她不肯让别人窥视到她的脆弱,这是她个人骄傲的一面。
      脱去外套的路德音,稍显骨感,她静坐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品尝着浓醇的苦咖啡,丝毫不显沮丧,只是没了平日里那份爽朗。光彩不曾减少,只是变暗了。
      “德音?”林依凡沉不住气了,她本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
      “我和他都说清楚了,离婚,抽这个星期的那一天办手绣。”路德音的语调又轻又淡,好像是很随便地说了一句。跟她接触久的人都知道,她这么说,代表已无周旋的余地了。
      林依凡哑然,她本不是不善于言的人。可这样的私事,她晓得外人是无法过多的干涉的,只能本着比外亲近许多的挚诚关怀说道:“这并不是件小事,还是静下心来好好考虑情出才对,别只凭着一时气愤武断决定。”
      听比自己还大了半岁的林依凡如此说,路德音轻轻一笑。如果两个女人成为仇敌,那么她们之间会展开比男人要含蓄和残忍的多的斗争;如果她们是朋友,那么这种友谊同样要比男人的友谊细致体贴的多,女人的心,能懂得的,也只有女人。
      “我想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为了今后彼此过的都好,我才俐落地把该舍的都舍了。情转淡或转薄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转成了恨,那会连原先的爱都变质的。”路德音是珍视这段感情的。她最初的感情从一开始就给了于彦舟,别无他人分享,“况且……”路德音又是自嘲的撇嘴的一笑,无伤大雅的姿态说:“我和他所相似的,是现在彼此最爱的仍是自己。因此,我虽伤心,还未到断肠。幸而,没有到我爱他胜于我自己时才发觉,那时,岂不肝肠寸断。”
      路德音的话有种略带苍凉的感觉,林依凡听得真切,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姐姐伤心欲绝的模样,眉心一拧,不再劝说。对于爱情,她是心存怀疑与惶恐的,她林依凡可以和男人交情,但绝不交心!原因是过早的见到了残酷。这不,眼前又有了一例。无论是性情温碗贤淑、一心想做贤妻良母的姐姐;还是个性大方、干练、内外兼顾的好友,都无法拴住那些并不特别出色的男人的心,她这等无才无貌之人又有和本领降伏他们?再加上那些层出不穷,道行高深的狐狸精——还是趁早有些自知之明,保住自己这颗心。
      “那,如何对你爸妈讲呢?”还有亲朋好友?都说中国人的人情味淡了,但不影响小道消息的传播,还有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实在也很费心力。
      很现实的问题。路德音很现实的回答:“直说。他们已经管不了了。”路德音有了抛开一切的魄力,却是被逼出来的。
      未婚的林依凡不可能完全理解路德音的心情。从缔结一段婚姻,到亲手把这根红线扯断,需要的是何等的意志与心力!
      “得了,我也不晓得该说啥话劝你,反正你随时可以找我发泄,当我是你的专属垃圾桶好了。”林依凡故做凄苦状无奈的说,口气又那么点滑稽。
      路德音的唇角微漾出一抹真心的笑意。虽不长久,也以难得,有友如此,虽不敢妄断为知己,但结交一生的话堪称幸事。又是无意地瞥向窗外,那一日正是这般透过玻璃窗望出去,望到了命运的捉弄,桌上放置的是自己钟爱的苦咖啡,有些凉了,更显得味道苦涩。一饮而尽,荒谬的感觉浮上心头。她和他还不曾为柴米油盐、刷锅拖地的琐事拌过嘴,他竟然就厌倦了,悄然无声的去采了野花,他们的五六年的感情就这样夭折了。
      怅惘地望着窗外,眼中实是一片茫然,路德音流露出了女性独有的纤弱感,似喃喃自语,又似对林依凡倾诉地说:“我可以勉强留下这段婚姻,让时间淡化愤恨之情,而这样的话,再难见到今日的路德音了。而对于他,即便现在向我忏悔,痛改前非,可路边的野花又怎会只有一朵,当舍得必须要舍。”细小的声音是那样坚决。

      前卫的大红色沙发,金属的光泽和皮革的味道展示时代的魅力,音箱里流淌出的是王菲的《又见炊烟》,一支天蓝色镶银边的匕首式高跟鞋侧躺在草绿色的地毯上,另一只包裹着一只精巧白皙的小脚。拥有如此一双美丽玉足的女子斜躺在沙发里,带着慵懒的倦意,瞟了一眼开门而入的男人,惺忪的睡眼无限娇媚的瞟了他一眼,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男子一进门径自朝小吧台走去,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女子很年轻,却已有了种历经凤月后的成熟魅力,她的唇很似某位港台明星,丰满诱人。她很有自信,因为她还很年轻,她是嘉儿,才渡过十九岁的生日,那一天陪她过生日的便是这位男士——于彦舟。
      嘉儿穿着黑色雪纺纱的睡袍,她曲起修长光滑的小腿,坐起,轻轻一踢,甩掉另一只鞋子,雪白的赤足不待声响的踩在地毯上,来到喝闷酒的他身边,隔着他单薄的衬衣用软软的小手按摩着他的肩膀,娇声问:“今天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于彦舟伸臂揽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用他自己看不到的,即使看得到也捉摸不清的眼神凝视着这张诱惑了他的心、摧垮他理智防线、盛放亮媚的娇颜。暗暗叹息一声。于彦舟无法确定他是否爱着嘉儿,他可以确定他曾经深爱过路德音,却又不想放开面前的女子。
      “曾经”,毕竟是过去式了。
      尤记得头一次看到路德音的情景,炙热的阳光下,身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她没有做什么防晒保护,一手拎着行李包搭在肩上,一手提着行李箱,完全一付“大力士”的模样,独自一人快步向学生公寓走去。鬼使神差般的,自己抛下室友,小跑至她面前,展露温和的笑容,说:“有幸为你服务吗?”
      那张清秀且端庄的面容呆了一呆,爽朗的笑答:“那样太好了!”
      其实她很活泼,只是喜欢用较为恬静的方式。例如,在四下无人之时,踮起脚尖跳一段独舞——有幸被他撞见……他明明那样的深爱着她,为她下一封又一封真情坦露,今日思起犹会羞赧的情书;在大雨滂沱之时,外出为生病的她购买她爱吃的那个季节少有的荔枝;甚至放弃到更好的单位就业的机会,只为了和她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那时的爱真真切切,不掺杂一星的杂质。到了今天,他为何无法做到始终如一呢?他仍然爱着她,只是不再纯粹。
      “莫非,你老婆发现了?”嘉儿试探的猜测到。
      搂着她细腰的大手松开来,嘉儿得到了答案,她抿嘴妩媚的一笑,含几分轻蔑,闪身离开他的气味范围,一挑眉,问:“怎么?她又哭又闹叫你和我分手。”
      于彦舟带着几分苦意的瞅着她答:“没有。”隐透着莫名的失望,“她平淡的要求和我离婚,仅此而已。”
      嘉儿一怔,她没有要把这个男人完全从另一个女人那里夺走的意思,至少到今天还没有。她似乎天生喜欢勾引有了家室的男人。与于彦舟相识是在一家酒吧。那天,他在台上唱歌,响彻四座。在那群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她一甩染紫的齐肩发,上台和他对唱。一首唱完了,又一首,……她晓得他有家了以后,对他的兴趣更加浓厚,勾引这样的男人似乎更有成就感。意外的是她渐渐的也依恋上了他。于彦舟不是纵情声色的男人,他温柔持重,有时会显得有些霸道,非常有主见,有自己的原则,不会为了讨好自己,而作些夸张的行为。有时,他会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对着镜子一笔一划的勾描自己,情感不溢于言表,无声
      无息。嘉儿曾问过他,你的妻子不化妆吗?于彦舟回答,她很会展示自己的优点,但她绝不会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只需在卫生间的梳妆镜前,随意修饰一下,一位精明干连的高级女职员便完成了。当时,嘉儿会心一笑,自以为他的妻子不过是一心扑到工作上的女强人,傲慢而强势,不懂柔情。后来也只是了解到他们从相识到相恋到结婚,经过了五年多的时间,不短的一段时光,可依然经不起考验。嘉儿幻想过,他们的艳事败露后,那位女强人气急败坏找上门来对她破口大骂的样子,一如她的初恋情人;或者找人对她暴打一顿,就像她的二度恋情。但她的期望落空了。嘉儿不甘心的问:“她没问我是谁?你为什么和我好?她就没有发火?”
      于彦舟摇了摇头。以前和路德音一起看电视,看过类似的片子,路德音发表过她的看法:假如婚姻不再幸福,分手后在各找各的,这是最起码的道德,可是似乎没有外界的诱惑,任何婚姻也是可以将就的,我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发表感慨,太过轻巧了。——然而,在现实面前,她冷静的也太过火了,过火到于彦舟不可回避的去估价他在路德音心目中的地位。都说女人是难解的谜,男人对女人而言何尝不是无解的一道难题。背叛了,还要思忖在被背叛者心中的份量是多少。实是可笑。
      胃里有种空荡荡的抽搐感,提醒于彦舟他饿了。
      “吃了吗?”于彦舟问,同时想到了路德音,不晓得她有没有好好吃。
      “没有,一起吃,我做点儿意大利面。”嘉儿答。
      暂时让他们把自己的妻子(未见过面的情敌)放到一边,享受一顿滋味与众不同的晚餐。一种暧昧且疏远的气氛出现在两人之间。可笑的是光明正大的感觉有时反不如偷偷摸摸——更当背叛被发现时。
      为什么她会发现?于彦舟浮生一个荒诞的念头,如果能保持与妻的温馨,与嘉儿的暧昧该多好。为什么偏偏被发现了呢?这样做的人明明有很多。

      开门。开灯。入眼的是自己和他一起设计布置的客厅,典雅而不繁杂,这是他们的家。也曾经回到家时面对这空荡无人的静寂,但如此凄苦寂寥的心境却是初次体验。又想喝一杯苦咖啡,走到跟前,犹豫了片刻,为了夜晚能更容易的入睡,路德音打消了念头。眼角瞟到一旁的紫砂壶,大前天为他泡的一壶好茶,可惜他没有口服品尝到,只好倒掉。倒了茶,刷干净茶壶,同林依凡一起吃了一块松子蛋糕和一块栗子蛋糕的路德音又为自己煎了两张葱油饼,味儿重了些,这样她就有信心不浪费了。
      应当由中无所适从感才对,偏偏没有,太不正常了。路德音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相似的愤怒早在十五岁那年就有过,同样是无意之间,看到父亲于一位熟悉的小阿姨亲昵的共行,暧昧而不言而喻的动作,愤怒燃至极点!大约在那时所有的愤怒的已燃烧殆尽了,更叫她痛苦的是,当她竭力为了母亲保持缄默时,却惊愕的发现母亲早已是知晓的,母亲只是选择了默然忍受。于是,她变成了从表面看不出来的残疾的人。星期天有空把手续办一下,车和存款都可以给他,她要房子就行,她相信那个女人不会喜欢别的女人住过的地方,至于父母那里,等不得不去时再说,虽然仍有牵挂,但并不太想回到那个貌似完美的家。母亲的忍耐是为了什么?为了她自己,亦或是为了她?她做不到这样的宽容,眼里尚且容不得半点儿沙子,更何况心中。
      曾经那样近的见到了婚姻的背叛,无信义者是自己的至亲之人,可是路德音从未拒绝过爱情的到来,怀疑只在一瞬间,渴望得到真爱的心,使她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于彦舟,执子之手,原盼望白头到老,然而——。似乎古往今来,男人可以为名,为利,为很多目标而活;而女人所拥有的却只是丈夫的爱。但,时代确实不同了,她的一生决不会只属于爱情,爱是养料之一,变质的养料她是不要的饿,她不敢妄称乐观,但是他他她决不要颓废,新的一天总是还要按时到来的。
      今晚他果然不回来了,也好,回来不过是图添别扭罢了。只是心中是如此酸涩,酸涩得叫人无法忽略。
      同一片夜空,满天星斗光芒闪耀,抢去了月亮的不少风采。靠在床头的于彦舟,身边依偎着嘉儿。她卸去了妆后的小脸乖巧、干净,一只小手搭在于彦舟的身上,而于彦舟脑子里想的却是“她”今晚会不会又踢被子。
      于彦舟——路德音都睡了一个不舒服的觉,梦里却是曾有的美好回忆。

      瞧见路德音的气色不错,甚至比自己还好些,林依凡是彻底放心了。微惊讶与好友的洒脱。路德音在学习和工作上皆可谓之斤斤计较,在感情上不想竟能如此洒脱超然,超然到了让林依凡对路德音的爱情也苍生了怀疑,她想到了一句话,男女在爱情上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爱情。
      “我真怀疑你是否真的爱他?”有话就说,林依凡从不在自己人面前藏着掖着。
      路德音瞅了她一会儿,摆出很正经的表情说:“我以前就想好了,要找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过完一生,失算得是没有考虑有效期。”
      林依凡猛翻白眼,她都快忘了好友是有一张利口的,平常不发威,都快忘了。
      “依凡,我今天离婚,晚上陪我喝一杯好吗?”路德音说是邀请,脸上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神情。
      “没问题!在你家?”说起玩儿,林依凡决不含糊。
      “行,就在我的那个家。”着重强调了“她”的那个家,今后会是有她无他了。

      蓝白色条纹领带,浅驼色衬衣,咖啡色西裤,黑色意大利真皮皮鞋。于彦舟身穿的每一件衣物都是两人一同上街是挑选的,但那是去年的事情了。那个精致的领夹却是路德音初次见到,她的视线在上面逗留了不到十秒,就听于彦舟说:“这是上个月小妹给我买的。”
      路德音一阵不自在。“小妹”是于彦舟的堂妹于子熙,她是个古怪精灵的丫头,今年十七岁,没有兄弟姐妹的路德音素来和她要好。路德音不想表现出丝毫的妒恨之意,然而太难了。一件自己不太喜欢的东西,送了,扔了,都要比别人偷了去时的心情舒畅一百倍,况且被偷去的是她的枕边人,不生气,不愤恨是不可能的,只是每个人生气的方式不同。路德音不想表现出来她的在乎,她既不会与人嘶喊叫骂,更不会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她的原则历来是宁缺毋滥。
      两人同坐在这辆承载两人一年多时间,到过无数地方的轿车里,对车子一窍不通的路德音甚至记不清车是啥牌子的。突然间,默默无语的路德音想到,那个她未见过面的女人应该也坐过这辆车,这个位置,一想到这儿,她坐如针毡,神情越加阴暗。
      看到她的神情,于彦舟知道离婚是必然的了,他想劝说她打消这一念头,因为她实在是无可挑剔的好妻子,无论在父母眼中,或是亲朋好友面前,她都是一位良妻,他不想和他分手。可是他了解她的秉性,纵然是求她,也于事无补。
      为什么?路德音的心里有难解之惑。是否他们之间的爱情没有了?她同样无法问出口,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能挽回他们的婚姻了,因为信任不存在了。
      快到了吧?快到终点了。路德音强压住腹内翻腾的感觉,路总是要走下去的。

      他们以文明的方式谦和的终结了婚姻。房子留给了路德音,车子归于彦舟,在他的坚持下她接受了大半的存款。这能令他减轻些愧疚的话,她无妨接受,钱多了,本没有什么坏处。
      沉默得走下台阶,于彦舟转身抬头凝视着——自己的前妻,轻声说:“我送你回去。”
      路德音站在倒数第三的台阶上,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他,心里的柔情宛如潮水般退去,余下的是令人无力倦意和莫名的冷意,阳光明明很刺眼,心却冻结了。
      “不用了。”路德音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淡漠的回答。
      “噢,”于彦舟知道再也无法挽留住什么,“那——再见。”
      “再见。”路德音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心里却赌气似的想还是永远不见得好。
      于彦舟是迈着很缓慢的步子走的,当他坐上车时,透过车窗看到了路德音的背影——挺直潇洒。她至始至终不曾回头。
      路德音搭上地铁,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门口漠然的发着呆,脑子里似是一片空白。

      回到家时,在门口的交际徘徊的林依凡大叫一声:“德音!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回来了。”
      “你怕我跳海吗?”路德音开玩笑的说。
      “德音——”林依凡不满瞪着她,她快担心死了。
      “好了,我只是逛超市,买些你爱吃的零食。”路德音亮了亮手拎的购物袋。
      林依凡眼一亮,声音也温柔下来了,撇撇嘴道:“反正我是被人唬大的。”
      在开开门的刹那,路德音有了一闪而过的念头——房子太大了,不如换一处,在等一段时间,等天气凉快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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