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座海底鬼城》沧海一小生

24、长生

　　世人都会为了一些执念而选择长生。当洛千羽找到左祭血的时候，左祭血才发现自己的执念可以深到这种程度。

　　左祭血最后的记忆是和洛千羽签订了一份协议，协议的内容大概是洛千羽帮助左祭血长生，左祭血利用自身肉白骨的技能，给洛无瑕造出来的机关人生肉。

　　机关人的数量非常庞大，左祭血看到之后就后悔了。他穷尽一生也完不成这份协议的内容。

　　洛千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祭血公子不要担心，‘肉白骨’之事用不到您本人参与。我只需要您的一碗血，就可以造出五个同样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左祭血。这样我们的长生大业，很久就可以完成了。”

　　左祭血听不太懂洛千羽的话，他只是照着对方的话，给了他一碗血。

　　白无忧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左祭血追忆道：“我小时候看到的一个姑娘。”

　　白无忧：“可是你选择长生，她是寻常人，不就更渐行渐远了吗？”

　　左祭血：“她的名字叫南君生，是一个长生不死之人。我想再见到她。”

　　南君生，白无忧好像从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世上真的有长生不死之人？”

　　左祭血回答道：“有的，南君生便是。”

　　南君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左祭血现在想起来，嘴角都扬起幸福的微笑，想必这位姑娘一定给过他最美好的记忆。

　　左祭血第一次见到南君生，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师父领着他去做祭祀。

　　“师父，今天又不是节日，为什么要做祭祀？”年幼的左祭血不懂问道。

　　师父盯着人们摆放祭祀的东西，听到左祭血问他，回答道：“今天是鞭打妖女的日子。”

　　左祭血问道：“妖女是什么？”

　　师父：“妖女就是坏人。”

　　左祭血：“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师父：“嗯。”

　　那个师父口中的妖女究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师父没有说。只是用一个简单的‘嗯’。肯定了妖女做了坏事。

　　左祭血跟着师父在祭祀的地方足足呆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年幼的他有些撑不出了，一直打瞌睡。

　　师父很严苛，他不敢睡，便一直使劲拧着自己的大腿。

　　江左盟的统领、官员们都纷纷入座，左祭血跟着师父坐在他的左侧。

　　江左盟的统领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师父站起身，施礼回复道：“都到齐了。”

　　江左盟的统领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那麻烦右护法祭祀了。”

　　左祭血看着师父走出了自己的位置，到了祭祀台上。虔诚的摘下自己脖子上，他们一族的信物，掌声彼岸花。

　　夜色下，师父双手捧着水滴状的信物，渐渐地信物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自己在师父的手中缓缓升起。它似乎能吸收月光，师父周围渐渐变成了浓黑，浓黑中混着掌声彼岸花赐予的血的颜色。看起来异常诡异。

　　左祭血生来就不喜欢血的颜色，更不喜欢他们一族的秘术。可是偏偏他被师父选中，说是最优秀的继承者。他低下头，不敢看祭祀台上的师父。

　　“祭血。你这样可不行啊，快抬头看你师父。”旁边的人提醒道。

　　左祭血怕他告状，受到师父惩罚，连忙抬起头。

　　此时，掌声彼岸花似乎吃够了光，将师父慢慢吐了出来，然后掌声彼岸花变成了浓郁的血色水滴状。

　　师父的左脸上盛开出一朵彼岸花，彼岸花的经络里，有血缓缓流淌着。

　　“嘭”

　　一股不算很大的闷声，天上下起了血雨，血雨落到的地方，都生出了那只有在地狱盛开的花。

　　血雨一直下着。

　　师父紧锁着眉头，口中念着咒语。

　　等师父的咒语停了，血雨也停了。左祭血听到师父说道：“把妖女抬上来。”

　　众人都看向一个地方，左祭血也跟着人们的目光看去。六个人抬着一个铁笼，铁笼里锁着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很瘦小，左祭血感觉她甚至可以从铁笼的缝隙中出来。看到地上的彼岸花，她开心的爬到铁笼边上，天真烂漫的说道：“是花海哎。”

　　她不害怕吗？左祭血不解的看着她。

　　她被抬到师父的身边，然后被侍从粗鲁的从铁笼中拽出来，紧紧的捆绑在祭祀台的木桩上。

　　师父走过去问她：“你可知罪？”

　　南君生：“什么罪？救了你的罪吗？”

　　师父：“身怀长生秘术之罪。”

　　南君生：“你身上也有秘术，从不外传，为什么不治你的罪？”

　　师父被问的有些恼羞成怒，拿起旁边侍从端的皮鞭，狠狠的抽打着南君生。

　　师父不是说她做了不好的事情吗？那为什么她一个不好的人还会救师父？师父作为被救的人，为什么要打恩人？左祭血想不明白，他也不敢问周围的人。

　　小小的姑娘在这一夜，被打的满地是血。

　　但是左祭血没有听到她狼狈的喊一声。她就那么微笑的看着师父，像是一个圣人，看着低微愚蠢的人。

　　祭祀台底下的人，都大喊道：“打死妖女！打死妖女！”

　　南君生没有死，被打晕之后，又关进了铁笼里。抬到了左祭血不知道地方。

　　第二天，天气阴沉的可怕。就好像随时会下一场大暴雨。

　　这样坏的天气，左祭血却还是被师父拉着出了门。

　　年幼的左祭血还是第一次在寻常时候，看到江左盟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他们乌泱泱的站在路两旁，似乎等着什么。

　　师父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吧。”

　　等谁？左祭血不知道。

　　只是每个人都在等，左祭血便也跟着等下去了。

　　“诛杀妖女！”远处传来声势浩大的声音。

　　“他们来了。”师父说道。

　　左祭血寻着师父望的地方看去，昨天被打的很惨的姑娘，又被拉了出来。众人抬着她游街示众。

　　“师父，这是要做什么？”左祭血问道。

　　师父回答：“把她送给老天，让老天处罚妖女。”

　　送妖女的队伍经过左祭血身边的时候，师父拉着他进了队伍。

　　这是他离南君生最近的时候，姑娘正带着微笑唱一首调子很轻的歌。好奇怪，她不应该很难过，很痛吗？为什么还会唱歌？难道是因为她是妖女，不会痛吗？

　　他有些害怕的偷偷看了一眼笼子里面的姑娘。姑娘发觉到了他的偷看，回了他一个大一点的微笑。

　　这个微笑似乎‘鼓励’了左祭血，他又偷偷看了好几眼南君生。

　　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很苍白，她的脸很瘦很小，有棱角，左祭血看清楚她的脸之后，有一种很想要快快长大，保护她。

　　之后的很多岁月里，左祭血将这股力量称之为中了妖女的妖术。而他长大了读了很多书，才明白，他根本没有中妖术，是南君生本身让左祭血感到倔强又脆弱。

　　师父走向了前方，和江左盟的其他官员一起站在队伍的前方。

　　左祭血留在了南君生的笼子旁边。

　　南君生看到左祭血落单，便关心的爬到他的身边。问道：“你想听什么歌呀？”

　　左祭血听到妖女和自己说话，吓得浑身汗毛立起，慌张说道：“你莫要和我说话！被别人看到，会告诉我师父，他会打我的！”

　　南君生点点头，又爬回了原来呆的地方。她说：“我送你一首我喜欢的歌吧。”

　　左祭血没有理她，她自顾自的唱了起来。

　　“嫁与何人？何人嫁与？何人来娶？何人嫁与！”

　　“我看到你就想到了他。”南君生温柔的看着他。

　　他是谁？左祭血不敢问，只是在心中默默的好奇。

　　南君生的叹气也是温柔缠绵的，长长的、软软的：“可惜，很多年以前他年纪很大了，然后去了一个美丽的地方。留我一个人在这世间很多很多年。”

　　左祭血长大了才知道，南君生当时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曾经的爱人。

　　南君生后来又唱起了歌，一首接着一首。

　　到了某座山的山脚下，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雨点砸在身上很疼，左祭血都睁不开眼睛了。

　　南君生脱下她的外套，递给左祭血。

　　左祭血没有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不要和我说话。被人听到看到，传到我师父那里，他会打我的！”

　　听到左祭血的话，南君生又将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

　　“她疯了，别理她！”旁边的大人将左祭血拉到一边。

　　雨大，山路定然不好走，左祭血望着大山，觉得他们应该不会上去，毕竟山路滑，说不好会闹出人命。

　　小孩子都懂得道理，江左盟的首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停下脚步去，他们冒着大雨到了山上。中途有七八个人掉下悬崖摔死了。左祭血看着他们摔下去的地方，深不见底，他不想死在这种恐怖的地方，走的更加小心。

　　到山上的时候，雨仍旧下的很大，灰暗的天空打着闪电，离着他们那么近，打雷的声音也响了很多。左祭血很害怕，他不敢哭，只是每次打雷的时候，身体都会不受控制的哆嗦一下。

　　山上有个纯铁制成的监狱。

　　江左盟的首领差人将南君生拉了出来，扔在地上，问道：“你还要坚持保守长生的秘密吗？”

　　南君生没有理他。

　　“啪”响亮的一鞭抽在原本已经伤痕累累的姑娘身上。

　　“说不说！”

　　南君生依旧没有理任何一个人，只是微笑着盯着左祭血看，血水在她的身下伴着雨水越来冲到江左盟每个人的脚下。

　　那天是盛夏，就算是伴着雨水，血腥的味道依旧很容易蒸腾，左祭血不知道怎么，心突然疼了一下，大滴大滴的眼泪混着雨水流到脚下的血水中。

　　一定是妖女蛊惑了他的心神！年幼的他如此想着。

　　南君生被抽的骨头都出来了。她的那张倔强的脸，也皮开肉绽。最后，她都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具挂着肉条的会呼吸的骷髅。

　　“她应该不能说话了吧。”师父对扔在挥鞭子的首领说道。

　　“这样应该算是死了吧。正常人伤到这种程度，应该已经死了。”另外一个官员也发憷的说道。

　　另一个官员说：“她身怀长身，怎么会死呢？”

　　师父说道：“今天要不先到这儿吧？天色也不早了，还下着雨。”

　　南君生就这样被扔进了山顶的监狱之中。

　　临走前，左祭血偷偷跑到监狱旁，扔进了一个偷偷藏着的苹果。“算是付你唱歌的费用。”

　　“小孩儿，若有机会，不要选择长生，很痛苦的。”左祭血似乎听到南君生温柔的轻轻说道。那声音很小、很飘渺。左祭血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后来回去之后，他得了伤寒，躺在床上整整一月。再次清醒过来，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他偷偷找了很久南君生究竟被关在什么地方，可是江左盟的山那么多，他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

　　再后来，经常去看南君生的探子回报，南君生的尸体不见了。江左盟流传着两种说法，一种是有人替她收尸了。另外一种是，她自己又生出了□□，逃了出去。人们更倾向于第二种说法，左祭血也是。他希望她还活着。

　　后来师父三十多岁的时候，死了，不得善终。临死前喃喃着，他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如果南君生活着，希望他能够代替他，找到她，补偿她。

　　江左盟从未有过春天，那个姑娘的剔透温柔，像是江左盟突然出现的春风。只是一出现，便留在了左祭血的心里。

　　后来他找了多方资料，想要寻觅南君生的足迹。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南君生就好像突然从人间消失了，坊间再无她的消息。

　　左祭血怕到死液等不到她。这时，洛千羽出现，告诉他，他可以帮他长生。他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