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忆摇船》倩芯

4、是谁在爱他

　　是谁在爱他
　　夏天是一个很好的季节，悠闻自在，当夏天的阳光就那样轻柔地打到脸上的时候，就感觉，生活是那样得平易近人。
　　夏天的空气里有淡淡的青草味，活泼而轻松。夏天，穿着白衬衫，就这样在草地上走一走。
　　今天是尚英树伤好后的第一场比赛。我的脚被我的心牵引着到了网球场。我看见他稳稳地站在那里，眼神很锐利，长头发用银发带扎了起来。
　　我觉得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翻腾的大海。可是他的表面还是那么平静。
　　果然他的球势还像从前一样迅猛而威力无穷。海冰也走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风吹着她的长发和我的短发。
　　在微风和阳光下，我们都觉得好舒服。我轻轻拉住海冰的手，她也握住我的手。她的手，纤细，白皙得好像要透明。清凉，在盛夏依然是冰肌玉骨。
　　风慢慢地吹着。天空的云快速地流动，尚英树的每个球都快得好像划破闷黑长空的蓝色闪电。
　　他的球艺好像是一场暴风骤雨。
　　我的心里面很安静，好像一泓湖水。我侧过头看看海冰，她的眼波也平静似水。
　　我猜想，现在海冰的心一定像是蔚蓝色海面上浮动的冰片一样空灵澄澈。
　　阳光照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海冰说：“你喜欢他吗？”
　　我轻声说：“不喜欢。”
　　“可是我喜欢，你不要和我争，明白吗？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喜欢的妹妹。”
　　“从你认识我开始就一直照顾我。所有的麻烦都是你帮我解决。而且尚英树喜欢的是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凝视着海冰，真的，她好美，卷曲浓密的睫毛，上挑的眼角，盈盈不胜一握的纤腰。她好像一捧带露珠的蓝色玫瑰，是那种纯粹而凝重，艳冶又纯净，蓝得令所有人心动的颜色。
　　海冰握紧我的手。我心里的清泉又开始流动了。
　　呀，多美好的夏天。
　　人群欢呼起来，尚英树扣过一球，他赢了。他在人群中找到我，看了我一眼，笑了。
　　海冰站起来离开了我。
　　是谁搅乱他的心？
　　因为雨水和阳光，夏天的蔬菜特别茂盛水灵，韭菜和芫荽的香，西葫芦害羞地挂在藤上，扁豆脱去了紫色的花也饱满起来了，一棵空心菜简直就是一首诗。我和海冰买了一篮准备包饺子。我、海冰、韩静、许愿。下午一起做实验，有进展，于是大家开心，晚上包饺子，还请了程思翰和几个男同学。
　　韩静聪明又能干，擀的饺子皮又薄又匀称；我咚咚地切菜、和馅。
　　其实，切菜也是一种艺术，听着青菜断裂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让我感到某种依托。切碎碧绿的青菜然后掺进虾皮，又一层一层地放入调料，再用勺子一圈一圈地拌匀。许愿和海冰负责包饺子。一个个玲珑可爱皮薄馅大的饺子就准备下锅了。
　　程思翰张罗着摆碗筷，海冰边迅速地包饺子边告诉他：“碗柜里那套小青花瓷碗是我专门买来吃饺子用的。”他很乐意为美人服务，还把山西陈醋也倒到每个小碟里。
　　这是个很美好的晚餐，朋友们都很开心。最近的试验屡战屡败，搞得大家灰头土脸的，今天下午突破性的进展让大家喜笑颜开。程思翰最近赚了不少钱，目前是最阔的一个，他请大家喝很好的茶。
　　我看着在瓷杯中徐徐展开的茶叶，满足地说：“凉风习习，清茶一杯，好友数个。”海冰给大家洗水果，接着说：“果子数枚。这是我下午挑的水蜜桃，尝尝看。”韩静咬了一口说：“这个桃子好甜。冰冰姐好会挑水果，会挑水果的女孩是好女孩。”
　　男同学周嘉说：“又温柔体贴又斯文大方。只有许愿啊，笨笨的。”这是一个小秘密，我们组的组长，高高壮壮，大欧楠一样的周嘉心里喜欢小黄莺般千伶百俐活泼俏皮的许愿。顽皮的许愿又懵懵懂懂的，只希望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做喜欢的试验，和喜欢的朋友出去玩，爱情这种缠人的事最好不要烦自己。同样豪侠又有点粗心的周嘉不由自主地说些嘲讽她的话，许愿平时就嘻嘻笑笑不在意，今天做实验有结果正志得意满，再加上恼火周嘉老跟她作对，就反击说：“我知道，你喜欢冰冰姐啊。”周嘉急了：“你少乱讲。”我跟海冰看着，觉得这局面异常混乱又异常有趣。许愿说：“可惜海冰姐喜欢的是网球皇帝尚英树。说出来就是叫你早点放弃。人家尚英树又英俊又迷人，眼睛好像琥珀一样闪光。”为了制造效果，她还说：“要不是海冰姐喜欢啊，我早就加入追求尚英树的行列了。”周嘉果然脸红脖子粗，又不好意思又生气，直想把小许愿抓住打一顿。小许愿不知道这是为了谁，兀自得意。一旁暗恋明追海冰好几年的程思翰简直如同掉进了冰窖里，看着泰然自若的海冰，他的心发痛了。海冰其实也很忐忑，她和这个似友非友的男孩从前是同学，一起优秀也一起胡闹。他喜欢她她知道，可是她喜欢的不是他这一类型的。他知道喜欢海冰的人很多，他可能不是最优秀的。可是他是最了解她的刚强她的软弱她的心情她的念头的。海冰喜欢控制局面，他就做那个为她摆平纠纷的那个人。海冰喜欢做第一名，他就做那个找资料辅导她的那个人。
　　他对她是真好。对于一个对自己这么关心的男孩，即使是意志力无比强大的海冰也舍不得推开。而且，他是她最在意的朋友。
　　他看到提到那棵树时候她眉宇中的坚决时，他有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
　　今天下午不应该吃饺子，大家的醋都吃得有点多，空气里充满了嫉妒的味道。
　　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出来了，看着一群少男少女吃醋斗气，忍不住也笑出声来了，在天空中把身子一抖一抖地看着人间。
　　我想，尚英树一定会渐渐爱上海冰的。我呢，我念念不忘的是明皓天。
　　等我下次遇到程思翰的时候，他表现得很懊恼，他说：“我根本不明白你们女孩子在想什么。”
　　女孩子在想什么，想得很多。
　　他又恼火地说：“好多人劝我不要喜欢海冰，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知道我这样很不理智。可是她是唯一一个我不能用理智对待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我对她总也不能忘情。可是这次不一样了，我觉得我就要放弃了。”
　　他又说：“我最了解海冰，她总是追求得不到的。她什么时候才能理解我是最适合她的呢。”
　　我说：“感情的时候不是总能如我们所愿的。”
　　他笑：“小仙子也为人间的事情困扰了吗？我还以为你这个翩然出尘的的仙子有完美的生活呢。你竟然也有烦心事情吗？说给我。”
　　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就眨眨眼：“女孩子的世界是你永远不会懂的。”
　　他笑了，雪白的牙齿闪出珍珠一样的光泽：“我对你们真是摸不着头脑。”他是个单纯的男孩，心像草原一样辽阔。而女孩的内心是一道一道的迷宫，又是一潭一丝微风就能拂起波纹的水。
　　女孩的世界晶莹玲珑又一波三折险象环生。
　　对峙之中
　　最近我迷上了手工。我编织、做布艺还玩木工。成果是一个布制白色堆梅花首饰筒，一个微笑小熊，一座有活动门窗，木磨转动，小桥流水环绕的房屋。
　　在细细雕刻、镶嵌或者缝制的时候，我仿佛把自己的心情也给制作了进去。还有一件叫人开心的事是荷花开了。小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来自荷花。我端坐在荷花蕊上，爸爸妈妈把我带回了家。
　　我用纸叠了好多荷花，夏天下雨的时候，随着雨水漂走。
　　不管怎么说，满池的荷花总让人感到心旷神怡，不管是荷花的芳姿抑或是荷花荷叶吐露的轻芬。
　　我不自觉地开始关心尚英树开始打的比赛。他这次的对手是另个学校的莫高，外号叫做鹰。这个人的网球技艺匪夷所思，何况他的教练是网球界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他训练了鹰好几年。
　　我看着鹰，他的眼神射出凌厉的光，嘴角的淡淡微笑显得既自信又冷傲。据说，树这次是遇到劲敌了。因为鹰就是因为他的速度还有力度赢得了“鹰”的美誉。他的特点就是出手狠辣。还有他的师弟小杰，这个男孩子人称铁手。年纪虽然小，却是网球界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他的特点是反应灵敏。
　　而树的教练是以打风度优雅后劲十足的网球著称的。于是树也是这样，灵、稳，后劲却如火山爆发样霸气十足。同时教练对树未免太放松了些，和对方的步步紧逼相比未免让我们学校的学生着急。他和树把网球当作游戏，而对方却是步步为营要赢比赛呢。
　　但是海冰说树并不着急，甚至有些怠慢。“轻敌，”我在心里想，“难道他要失掉这百战百胜的桂冠”。
　　可是海冰说不要紧。
　　为什么树在网坛这么威名赫赫，因为他有个特点，就是永远遇强则强，强大的对手能够激发他的潜力。
　　于是这常龙虎之争，大家都期待极了。
　　果然比赛那天，看台上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我注意到他在动球拍，大家都知道，尚英树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就爱动球拍。
　　我握紧了手里的香符。这是一个传统，在比赛前绣一个香符，然后把愿望写上去，挂在槐树上，就会赢得比赛。
　　这其实根本是无稽之谈。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绣了一个。这黄布做的老虎，黑色的花纹，金色的眼睛。做好后我去中药铺子里买了些香草放了进去。
　　我希望他获胜，可是我为他做的香符却不希望他看到。这是不是就是一种，默默的付出？
　　比赛开始了！鹰先发球，他的技艺果然非同凡响，又快又硬，好像一道闪电打过来。不，确切地说，好像一头鹰扑向他的猎物。树微微眯了眯眼睛，接住了。
　　打回去，树打的球是有弧度的，鹰也接住了。
　　棋逢对手，酒遇知己。
　　真是酣畅淋漓。
　　看得出他们都非常紧张。
　　看台上的观众都目不转睛。
　　此时这个场面其实有些好笑，所有人都随这那个小球忽左忽右。
　　这就是网球的魅力。
　　现在是第三轮发球了。两人已经各赢一局，究竟谁是赢家呢？
　　鹰的招式果然够狠辣，树却经验丰富灵活多变。我看着树的表情，我忽然感觉，他已经掌握了鹰的作战规律了。长于攻击短于防守的鹰能抵抗住稳打稳扎节节上升的树吗？
　　开始了，树左闪右避的策略已经变得凌厉并且步步紧逼，鹰有些急切了。可鹰究竟是鹰，他的表现依旧动魄惊心。他发出一记漂亮的长空球，太远了。我们学校的人不禁惊呼，我们几个都已经站起来了，教练握紧了椅子扶手。可是树仿佛已经料到了球的方向于高度一样，他跳起来，球拍快要触到球……
　　树曾经说过，我从人的肌肉最细微的颤动可以预测出他的动向，我的眼睛是一双最好的雷达。
　　全场的人都注视着那个小球，眼看要失球了。
　　而在所有人把挫败的表情摆出来之前，树打回了那个球。
　　所有人，甚至鹰的同伴们都忍不住为这个球高声喝彩。
　　训练有素的鹰却应对有道，他轻飘飘地盖过了这个球。
　　大局已定。几个会合过后，树赢了。
　　我站起来鼓掌，手腕上挂着那个小老虎的香符。
　　这个香符伴你一路向前。
　　莫高和小杰就作为交换生在我们学校呆一个学期。
　　网球界从此风生水起风云争霸风起云涌。
　　我们一起下楼吃饭。欧楠好难得回来，妈妈大展厨艺。
　　我们在窗子边吃的晚饭，外面的花不住地放出香气。我喝着绿豆汤：“这个夏天太热了，中医的理论说，绿豆性凉，解毒，正适合夏天喝。”妈妈说：“多吃些这个甜芦荟，特地给你做的。”妈妈忽然想到了什么：“欧楠，妈妈教你追女孩子，把这个甜冰糖芦荟给你们那个同事青青装一罐，还有这个酸笋鸡汤，女孩都喜欢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欧楠看了我一眼睛，然后对妈妈说：“妈，没有的事。”“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把结婚的事放在心上。温小姐这样的女孩子就是我儿子你也不一定能常常遇到。工作上又帮你，生活上还照顾你。最重要的是对你一往情深。结婚一定要找个爱你的女孩。何况温小姐的样子真是漂亮，大眼睛，两撇弯弯的黑眉，面若敷脂，口若涂丹，一个小巧玲珑的尖下巴，身材也是从小练舞蹈的女孩才有的。”妈妈说到这里忽然看看我：“样子跟咱家泠泠还有几分像。”我不由自主地烧红了脸。“总而言之就是美若天仙。别错过了人家将来后悔。”欧楠看着我，说：“妹妹也知道，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情。”妈妈无奈地说：“跟你爸一样拧巴，等会再收拾你。”
　　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烦乱，就想出去走走。戴姝灵自告奋勇要陪我我说我想一个人看看月亮。于是我出门来。月亮果然格外皎洁。老者的屋子里还穿来了他们争辩的声音。
　　我坐在个石凳上，服务生很尽责就问我需要什么吃食不，我说不需要。
　　山间夜晚甚至很冷，我不由地捂了捂胳膊。欧楠过来了，他朝我笑了笑。给我一件外套。
　　我们就一起这样坐着。月光照得我们两个都快透明了。
　　我说：“他们人都很好。”
　　他微笑着看看我，说：“在这山间，你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更美了。”
　　我不回答。然后说：“看着这月亮，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皓月当空，难道你想起了，”他的声音有点迟疑，
　　“明天还是后天。”
　　“他就总像一轮明月般温柔地照着我。”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笑的幼稚的安全感。”
　　“我能看出来，温小姐很喜欢你。”
　　“可我喜欢的是你。”因为月光给他蒙上了一层轻纱，我不知道他是在叹息在玩笑抑或是真情流露？“以前我不想对你说这句话，因为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根本比不上你那个倒霉的男朋友。可是我不知道我比他逊色在哪里。你也知道我其实是个很自负的人。”
　　他盯着我，有殷切也有忧伤还有等待：“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我，到底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你可不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我不要让我再猜.难道你又爱上了别的什么人？
　　我忽然想起了尚英树，欧楠看着我的神态，眉头皱起来了。我醒过神来，在他的眼中读到了伤害。
　　他忽然握紧我的手腕：“说，是谁？“
　　他的眼睛中此时没有任何情绪，可是我感受到了一种令我颤抖的意志。
　　“从小到大，我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没有，我没有爱上什么人。
　　他放开我：“永远都要对我说真话。因为不论你做了什么只要你说真话，我都会保护你。”
　　我有点想笑：“我能保护自己。温小姐或者雨佳姐姐才需要你保护。”
　　欧楠的神色一下寒冷起来了。他说所以他不想再耽误人家。
　　我感觉除去温柔，和雨佳姐姐不同的是，温小姐还带一丝动人心魄的娇媚。 她软甜得好像是糯米藕一样。
　　这时候温小姐走过来，她出来找欧楠。对欧楠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里面很热闹。你们两个小心着了风露。”
　　第二天下山的时候，许愿和周组长终于和好了。许愿别别扭扭的，周组长则摆出一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以及“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架势。
　　下山的时候满山葱茏的树木，我们衬着夕阳回家，大家都很疲倦，可是每个人都很开心。
　　我永远都会记得我们累而满心幸福的剪影。那些夕阳里写满了燕子的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