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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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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笑了!”白琉璃和无心并肩走在二楼走廊里,见他双手捧着糕点一路傻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朝他的小腿踹去。
无心跳开躲过一踹,好险没摔了手里的托盘,忙讪笑道:“诶诶,还真动气啊?小兔子精是真把你当神仙才想亲近你,你该高兴点儿嘛!说好了啊,待会见到桃桃可别乱发脾气!”
白琉璃一愣,茫然地看着无心,“我怎么会对桃桃发脾气?不对……她怎么了?你拉我过来就为了给她送点心吗?”
“那个……她有点怪……喂!”无心一个没留神,手里的托盘不翼而飞,就见白琉璃不耐烦地单手举着托盘,抢先推开了苏桃的房门。
窗帘紧拉着,室内光线暗淡。苏桃整个人蜷缩在床上,乍一看是黑乎乎的一团,惟有几缕微光透过窗帘的边缘照亮她的额发,落下的阴影如同扭曲的鬼手抓在脸上,显得她的脸色很难看。
“桃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白琉璃将糕点摆上床头柜,伸手去摸苏桃的额头,却见她猛地别开脸,耸肩塌背地缩在被子里,是个不肯见人的模样,看得白琉璃又是一愣。
一道银光闪过眼角,他隐约看到苏桃拢在胸口的双手中合着半个银铃的轮廓。无心上前几步拉开了窗帘,就见七个酒杯大小的银铃排成一排漂浮在玻璃窗上框,每个都微微摇摆着。
苏桃被光照一扑,脸色愈发苍白,她蜷缩得更紧了些,双手合拢将银铃整个包了起来,好像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
无心有点尴尬地搓动双手,轻声解释道:“昨晚我们正在除猫鬼,桃桃突然不见了。老王说少了乾位的铃铛,所以我们合力才灭了猫鬼。后来兰香发现桃桃晕倒在园子里,死抓着这个银铃不放手。”
换而言之,是苏桃拿走了乾位的银铃才导致阵法不完整。
白琉璃皱了皱眉,他这套银饰是有灵性的,如今有一个银铃被苏桃抓在手里,其余七个无法自行聚合,只好呆在附近等待她放手。
“冷……无心,我冷……”苏桃低吟着,声音有些沙哑。
无心将被子给她塞塞紧,无奈地看着白琉璃,“怎么劝她也不肯放开这个银铃,要不你先把那七个收回去?这是你的银饰……”
他话音未落,就见白琉璃伸出手,任由七个银铃飞入掌心。
“白琉璃,你别急啊,桃桃应该不是有意的……”
无心有点紧张地看着他,只见他双手微合,掌心白光一闪,七个银铃变成了一条银项链,链身和他以前附身的那条小蛇一般粗细。
白琉璃将项链戴上苏桃的脖子,打了个响指,被抓着的那个银铃跳出来自动黏上项链的底端,就此形成了一条银铃挂坠的项链模样。
“桃桃,这套银饰留给你防身用,猫鬼是除了,但魑魅之气只是被打散了,还没灭干净。”白琉璃温柔地笑笑,冲无心使了个眼色。
无心呆呆看着他,他精致的眉眼被白冷的光线笼罩着,那笑容中的善意温暖动人,让人眼里生了花,胸腔里生了星月。无心顿时忘了对苏桃的护短,恨不能把那条项链抢过来戴回他脖子上。
一千多年了,他这套银饰可从来没离过身……
白琉璃见无心又盯着他傻看,低声叮嘱了苏桃几句便推着他往外走,无心走着走着转过身,从床头柜上捞回了一块蛋糕。
房门刚一合拢,苏桃就猛地弹起身子,双手哆嗦着捧住胸前的项链。银铃隐隐冒着奇暖,驱散了她从昨日午后就缭绕在周身的森森寒意,还有那几乎把她拖入地狱的声音。
昨晚她原本早早入睡,却被彻骨的森寒冻醒,那声音在她耳边不断地诱哄蛊惑着,让她带上戒指去后花园找无心说出真相。
她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不觉去了后花园,手中的戒指却自动飞出去钻入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银铃里。她慌了,把银铃整个从半空中扯下来,结果就被强大的法力冲撞,狠狠地摔在草地上。
晕厥之前,她恍惚看到有个细小的黑影从额头边一晃而过。
我是怎么了?琉璃哥哥对我那么好,我究竟想干什么呀?…….
苏桃握紧项链,泪流满面,戒指在手心里攥得生疼。
走廊里,无心几个快步绕到白琉璃面前,举着一块蛋糕往他嘴里塞,“小丁猫说你才刚起身不久,还没吃早点呢吧?!”
蛋糕已经快凑到鼻子上,白琉璃只好由着他喂了一嘴,无心满意地眯眼笑道:“好吃吧?丁大少爷让西餐厅送来的,法国点心师的手艺!他说要开什么茶会,让咱们先试试这茶点。”
“茶会?嗯……点心不错。”白琉璃匆匆咽下蛋糕,正要擦嘴,却见无心在他嘴角边伸指一抹,刮下残留的蛋糕屑放进自己嘴里,笑着说:“分到手的都给桃桃送去了,我还没尝过呢,嗯,是不错!”
嘴角感到一瞬间的麻痒,白琉璃仿佛被一支巨大的羽毛从头扫到脚,脑子都快僵住了。他真不明白,这人最近怎么老犯病?
无心跟没事人一样晃着腿问:“你那套银饰不在身上真的没事吗?其实现在丁公馆开始有人气了,让人看着桃桃不让她乱跑就是了。”
“是妖气,不是人气。”白琉璃不自在地擦了擦嘴,强压下心中的异样感“桃桃不像你,妖气对她多少会有些影响,她戴着我那套银饰可以抵御一般的妖术,至少不容易受妖邪之气侵体。”
“你的意思是……除了猫鬼还有别的?”无心笑不出来了。
白琉璃冷着脸点了点头,“既然有猫鬼,怎知没有别的?我是不太明白,已经被人盯上了,小丁猫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开茶会?”
“狐仙大人!无心哥哥!”少女清脆的嗓音乍起,两人同时一抖,扭头只见三个穿着女仆装的兔耳少女正笑眯眯地围在身后。
“丁少爷让我们来传话,请狐仙大人去他的书房开会。”
“丁少爷说,开会只要狐族的人参加,是要商讨百乐门的事。”
“丁少爷说,魑魅之气还没清理干净,老王叔和无心哥哥的比赛没有结束,谁能先把后花园彻底弄干净,谁就是咱们的大管家。”
三人一唱一和地递话,跟少女唱诗班似的双手拢在胸口,笑靥如花,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白琉璃生怕又被扑倒,反应迅速退到无心身后,对她们微微点头道:“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无心见三个兔耳少女同时转身离开,步伐又轻又快,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开了口的裙子上弹动着,有点不忍直视地说:“她们走路没声儿,还留着耳朵和尾巴,这样也能当女仆?!打算吓死人啊?”
白琉璃淡淡地接口道:“茶会要招待的或许压根就不是人。”
两人在楼梯口分道扬镳,白琉璃走向三楼小丁猫的书房,半路上不时碰到几个假装来偶遇他的兔耳女仆,直到背后头发一抖,他暗道不好,就见白幸平冲到半空中呲着牙怒吼了一声。
“哇呀——”女仆们吓得作鸟兽散,有一只胆小的直接被吓回了原形,四足飞蹬地逃离,原地落下一摊衣服。魔狐哈哈大笑,作势要去追兔子玩,被白琉璃一伸手扯进了怀里。
“阿耶把银饰给那丫头,是怀疑我对她作怪吗?”白幸平扑在父亲胸口,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倒看不出是个质问的模样。
白琉璃平静地看着他,“阿耶要是怀疑你,就不会把银饰给她了。”
“阿耶还是在怀疑我吧?”白幸平用自己冰凉的小嘴碰了碰白琉璃的双唇,狡黠地笑着“阿耶没有了银饰,可就更加管不住我了。”
见他不服管教,白琉璃脸上无悲无喜,心情却很沉重,“幸平,你和阿耶讲话也开始打机锋了,我是不是从来就管不住你?”
“阿耶这么说可真让人伤心!那丫头不值得我动手,我没那么无聊,也能帮阿耶做事的。”魔狐挣脱他的双臂,板着小脸越飘越远。
“你要去哪里?”白琉璃无奈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去后花园,那个无心除掉魑魅之气要靠他的血,我可不用。”
“可是……”白琉璃欲言又止,到底没把不让帮忙的话说出口。他当然知道,被打散的魑魅之气就是些恶浊的碎灵,儿子可以像吃零食一样吃个干净,可要是都被魔狐吃了,到底算是谁的功劳?
无心在后花园遇到独自前来的魔狐时,一脸想咬人的表情压都压不住,白幸平自顾自地吞吃碎灵,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眼看着一大团碎灵被抢吞,自己的血都白撒了,无心终于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撒谎精!你来捣什么鬼?!”
难道又想来演一出戏码哄他上当?真当他有那么傻吗?!
“撒谎?呵呵,我不过是看穿了你们最阴暗的心思,说了你们不敢说出口的真心话而已!”白幸平居高临下地乜斜着无心,满脸都是嘲弄“世人谁不是趋利避害?你们一个个装什么好人?!”
“你还怪有理!”无心冷笑一声,想这小狐崽子恶的名正言顺,对付他只能以恶制恶,当即一个飞跃,伸着沾血的手往他身上扑去。
白幸平措手不及,被捏着脖子按在了草地上,就见无心一脸坏笑,举着血点凑近他的脸,“白幸平,你给我放老实点!别人是好是坏关你屁事?!你好好当他的儿子,陪着你爹孝顺他就行了!”
“呸!你和白川家的两个人一样!你们都对阿耶不怀好意!”
就在魔狐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时,三楼的书房里气氛凝重,丁公馆现居的狐族人都在场,小丁猫有条不紊地说出一套百乐门暗杀计划,三个女狐不断追问细节,众人商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落定。
午时已过,小丁猫从隔壁房接了一通电话回来,正碰上白琉璃破天荒地对女狐们训话。他面无表情,不疾不徐地沉声道:“这次的目标很明确,凡事都照计划来进行,切记不要贪色忘形。”
大白满脸羞红,她之前丢了内丹大概脱不离贪男色的关系。
白琉璃一脸认真地看着三个女狐,“琴儿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身为狐妖,卖弄魅术和色相都算是手段,只是不要犯傻,混迹声色场所的人没有几个值得交付真心。”
菲菲和六宝第一次挨男人这样的教训,都不由自主地垂着头。
“还有,绝对不许卖腰!你们的道行是千百年辛苦修炼得来的,有了道行才能有这样的姿色,有什么值得出卖自己?大白!”
大白背心一凉,就见白琉璃严厉地瞪着她,“你听好,百乐门计划大体不会有变,但谨防万一,或许中途还需要你拉拢更多姐妹来参与配合,一旦发现有人当腰货娘,立刻赶走!你给我看牢了!”
他一掌拍在茶桌上,冷冷地站起身,“我不信任轻贱自己的人。”
“知道了,我会看住她们的。丁少爷还有话同你讲,我们就先下去开午饭了。”大白拉起火狐二姐妹,对白琉璃郑重地点点头。
菲菲和六宝满心敬畏,她们头一次发现仙君有种上位者的威严。
小丁猫斜靠在门边目送女狐们离开,而后轻轻鼓掌,眯着双眼笑道:“盛世之容姿,盖世之智能,不愧是我们的九尾仙狐大人。有你在可真省了我不少事呀!”白琉璃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是你自己要关照人,可不是我逼你的。”小丁猫摊摊手。
白琉璃冷哼一声,手指在沙发椅背上不断敲打,“到底都是狐族的人,我不关照几句,就怕她们办不好事,说出去丢了狐族的脸。”
“别嘴硬了,你就是觉得自己有责任这么做。”小丁猫走到他身边,也将手扶在沙发椅背上“本事越大,责任越大,我们是一样的。”
“大家知根知底,你就不用给我戴高帽了,混口饭吃而已。”白琉璃不耐烦地瞪着小丁猫,“猫鬼都除了,你为什么还要为难无心?”
“啧啧,心疼了?他长得像个人,可从来不干人事。管人又不是件容易的事,得磨磨他的性子。”小丁猫理所当然地耸耸肩。
“你不用磨,他现在听我的,我会让他好好做事的。”
“你又是不他的娇妻佳侣,他能有多听你的?”
“胡扯!”白琉璃见他笑不是好笑,抬手指着他的心口反问,“你现在做的事,难道都是听了这一位的才去做?!”
“我一开始确实是为了老岳。”小丁猫突然敛了笑容,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白琉璃,“后来发现,上海滩的灵界水很深,想高居上位并不简单。百乐门的事顺利的话,我会办一场重要的茶会。”
那名片有巴掌大小,长椭圆形,木质,说不出是哪种木料,隐隐散发着好闻的异香,上面印刻着“沪上华灵分会会长——云世荣。”
小丁猫解释道:“云老师是上海滩灵界轴心组织的领头人,老王就是她介绍来的,没有一定法力从这上面是看不到她的名字的。”
白琉璃仔细看了看名片,抬头质问道:“你不是只想把丁老大的产业搞到手吗?现在又想当灵界大亨?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小丁猫就坡上驴,点头笑道:“没错,这是一家人的事,以后住在丁公馆的就都是一家人了!另外,我收到消息,白川凛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白琉璃怀疑自己快要听不懂汉语。
小丁猫摸摸下巴,摊着手说:“不知去向,生死不明。”
另一边,魔狐被无心以血相逼,黑着脸跟在他身后帮忙。老王根本没去后花园,他忙着和兰香一起训练女仆。大白去看了苏桃后又拉着菲菲六宝开小会。丁公馆里各人都有任务,这一日过得紧凑而充实。
白琉璃一直和小丁猫关在书房里商讨渡灵的事,连续两餐都是让人端进去解决的。等天色渐暗,他独自回房,突然发现窗外有些异样。
雪绒花一般的小小白光漂浮在窗口,两端渐渐裂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夹缝,就像在三层楼高的半空中劈开了一刀。那裂缝越变越大,不久,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其中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衣着淡雅,皮肤雪白,梳着一丝不苟的小圆髻,脸上自然形成一幅笑模样,气质十分温柔和煦。
“请问您是?……”白琉璃被她天生的温暖气息感染,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就见这老妇人跪坐在地面上,垂下头行了一礼。
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从肢体语言上判断,显然是来自日本。
白琉璃疑惑地坐下,还没来得及问第二句话,就见老妇人在地上铺开一面有画卷那么宽的黑布,黑布中心闪动着奇异的波纹,白琉璃低下头,就见一个身穿狩衣的熟悉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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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上海日占区。
被认为凭空消失的白川凛正坐在灯影中,面前摆着一副画架,画布上是一个幽白的身影,他下笔细致,一笔笔勾勒出漆黑的长发。
这里是远离虹口宪兵司令部的一处隐秘住宅,被陆军中佐土野健次郎在一年前以别人的名义租借下来,如今是他暂时的藏身之地。
这几天,白川凛过得很热闹。是的,只是热闹而已。□□的诡异血案轰动各界,荣亚商社里另外两个家族的人跳着脚找他算账,他说手下的走狗遭了邪术发了疯,一句话把自己摘个干净。
能借势到中国来贩烟土的都不是善类,白川凛在短短两天里历经几次暗杀,最终还是土野健次郎出面,几方调停才保下了他。
烟土被炸,损失钱财,这些都是小事。对白川家而言,他不能再当阴阳师才是灭顶之灾!白川凛被迅速剥夺了家主之位,家中长辈没有安排他回日本,反而发来一封电报要他留在上海等候任务。
据悉,表妹白川杏子和土御门家的小姐将于半个月后大驾光临。
瞧瞧,这些人见他没有双亲又失去了法力,都会给他派任务了!
白川凛自嘲地想,白川家如今就是恶人相争,胜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