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路》思瑜

6、一起回家

　　后面的两个晚上，沈梓伊都采取了凌晨打电话给父亲，汇报自己正在失眠的战术。最后父亲无奈地说：“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明天去找你们班主任商量你退宿的事情。”

　　想到马上可以回家住，沈梓伊那个晚上竟然睡得很好，早晨的起床铃也没能把她闹醒，还是张倩文发现她迟迟没起，爬到她的床头叫她起床。

　　这一整天沈梓伊的心情都特别好。

　　课间在开水房打水时，她遇到了程阳。

　　在青云中学，每个班级教室的后面都会配一个小开水房，给同学们提供饮用水。

　　沈梓伊准备泡一杯雀巢咖啡提提神。

　　她按下热水按钮，出来的水却没有冒热气。

　　“咦？”难道是饮水机没打开？

　　她转到饮水机后面，找到了开关，显示是开着的。

　　这个时候程阳进来了。

　　“怎么了？”他问她。

　　沈梓伊皱着眉头研究：“饮水机好像坏掉了。”

　　程阳也上前查看了一番，终于找到了原因——原来是有同学为了给手机充电，把饮水机的插头拔掉了，插座在开水房门背后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沈梓伊想，这的确是一个绝佳的充电位置。宿舍里只有一个插座，而且晚上十点半就断电，根本不够给所有人的手机充电，所以大家只在回宿舍时打开手机与家人打打电话发发短信，平时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程阳把手机的插头拔下来，换上了饮水机的插头。

　　两个人站在开水房里等饮水机的水烧开。

　　气氛有点尴尬。

　　沈梓伊说：“我应该很快就要走读了。”

　　程阳笑：“看来你的失眠真的很严重。”

　　“唉，我都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希望回家后睡眠能改善一点。”

　　“那一定会比在学校睡得好，学校一个宿舍住五六个人，其实是非常不人道的。尤其遇到打呼磨牙的，更加折磨人，诶，你们宿舍有人打呼吗？”

　　“那倒没有，我觉得我可能还是心态没有调整过来，开学后我的心里落差还蛮大的。”沈梓伊想到自己悲惨的分数，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程阳点头：“我也是，我数学和物理都没有及格。”

　　“我是数学和化学。”终于找到同病相怜的人了，沈梓伊一直没敢跟别人说自己的分数，也没敢打听别人的。

　　“你的物理比我好，我的化学比你好，以后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了。”

　　互相帮助，多么团结友爱的一个词啊！

　　“化学课代表，以后我的化学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好说好说。”程阳挠挠头，憨笑起来。

　　晚上回到宿舍，沈梓伊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跟班主任聊得怎么样了。

　　“你们老师同意了，”父亲在那头说：“不过我建议你下周再开始走读，我周六跟老妈过来帮你收拾东西，还要再买一辆电瓶车。”

　　“好的呀。”沈梓伊想，电瓶车好啊，程阳骑的也是电瓶车。

　　“不过住宿的钱已经交掉了，就退不回来了。”

　　“好的吧。”算起来，一个学期的住宿费相当于一辆电瓶车的钱了，沈梓伊也有一点心疼。

　　周末，父母带沈梓伊买了一辆电瓶车，小小的，黄色的，沈梓伊很喜欢。电瓶车上有一个专门为新手准备的限速装置，可以限制电瓶车的最大车速。

　　周日，沈梓伊高高兴兴地骑着电瓶车去上晚自习。

　　青云中学的休息时间很变态，周六下午三点开始放假，周日下午上自习。一个周末的休息时间加起来还不满24小时。

　　沈梓伊很不习惯这样的放假方式。周六回到家，她已经是一个筋疲力尽的状态，虽然她一直想要“迎头赶上”，想要“超越”，但她很难比别人花更多时间在学习上。像张倩文一样熄灯后躲在被窝里学习，沈梓伊认为那压榨了她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是不可取的，周六回家后继续看书？她实在没有那样的自制力。

　　说起来沈梓伊并不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在六中时，她每次的周末作业都会拖到周日下午甚至晚上才开始做。后来她为了督促自己，找到一个小伙伴相约一起写作业。周五放学后，她们会在教室里多留一个小时，周六上午再约着一起写，很快就能把作业完成了。

　　青云中学规定的自习和上课时间加起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沈梓伊知道，晚自习下课后继续学习的绝对不止张倩文一个，周末放假时接着学习的同学一定更多，“比你聪明的人比你更努力”，沈梓伊算是深深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无奈了。

　　她把电瓶车停在教学楼下时遇到了程阳。

　　“哟，新车啊。”

　　“是啊，很酷炫吧。”沈梓伊拍拍电瓶车的座椅。

　　其实没有什么酷炫的。当初挑电瓶车时，沈梓伊几乎是把价格当成唯一的选择标准，再在所有便宜的里面选了一个比较好看的。

　　“你的电瓶车跟我的一样啊！”程阳走到她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车后惊呼。

　　沈梓伊一看果然，他们两个的电瓶车除了颜色外其他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是他的是蓝色的，她的是黄色的。

　　虽然他骑电瓶车带过她，但她以前还真没注意他的电瓶车是什么样子的。这是否也是一种关于缘分的暗示呢。

　　青云中学在市区的西面，放学后大多数同学都往东面走，刚开始人还挺多的。渐渐地有的同学往北，有的往南，一路上人越来越少。

　　“Hello！”在一个黑灯瞎火的路口，程阳从后面追上来。

　　“Hi。”她一紧张，龙头晃了晃。

　　“小心，小心。”程阳故意用很害怕的语气说。

　　“放心啦，我骑车技术很好的。”

　　沈梓伊很小就会骑自行车了。父亲教她骑车时，是把这视为必备技能来传授的。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骑车不难，难的是上车和下车。她学车时用的是老式自行车，很大，如果想要上去，必须一脚踩着踏板，一脚蹬地，等自行车行驶起来后，再跨坐上去。下来的时候也是同样，小时候的她腿太短了，撑不到地，想要下车，必须先一只脚跨下来，再配合刹车，才能安全落地。

　　她小时候为了练习自行车没少吃苦，有一次她练习上车时，从自行车上摔下来，膝盖跪在石子路上，磕出一个很深的伤口。父亲带到医院时，连裤袜已经粘在了伤口上，医生帮她把连裤袜从伤口上撕下来，带下来一块皮，疼得她哇哇大哭。她的膝盖至今都有一块疤，提醒她当年惨痛的学习自行车史。

　　长大后的她已经不再需要上车下车的技能，她常常想，如果没有这一段经历，她的童年会快乐很多。可是小的时候谁能预料到哪些技能是必备的，哪些是可有可无的呢？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努力。

　　程阳跟沈梓伊一道到了她家小区门口。互道“byebye”后，沈梓伊拐进了小区。

　　沈梓伊不知道程阳家住在哪里。不过他们初中和小学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他们离得应该不是很远，至少都在同一个学区。

　　后面的几天，虽然他们没有约好上学放学要一起走，但他们总能很巧地相遇，相遇的模式总是程阳从身后追上她，沈梓伊把这归因于她的新电瓶车有限速装置，速度不及他的快，才总是会被他赶上。

　　两周后是青云中学正式开学的时间。学校里面热闹了很多。下课后同学们再也不闷坐在教室里，而是到各个班级的窗口处张望，寻找相识的老同学。

　　班级里的同学一下子变得很活跃，尤其是原来青云中学初中部的学生，一下课就跑去其他班的教室门口，和老同学们聊天叙旧。

　　课间，沈梓伊正泡了一杯咖啡站在走廊上吹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梓伊！”

　　她回头一看，是徐美婷。

　　徐美婷是沈梓伊的初中校友，她们的相识也非常偶然，有一次沈梓伊忘记带历史书，她的朋友带她到其他班去借，借的刚好是徐美婷的书。

　　沈梓伊对字写得好看的人有天然的好感，当她看到历史书上徐美婷的字迹时，就完全被她征服了。六中喜欢按照考试的年级排名来安排期中、期末考试的座位，她们经常能在第一个考场相遇。

　　“这么巧？”沈梓伊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在青云高中遇到认识的人，非常兴奋，“你在哪个班？”

　　“三班。”

　　理科实验班是一班，剩下的两个精英班分别是二班和三班。也就是说徐美婷的班级就在沈梓伊班级隔壁的隔壁。

　　“太好了，我们离得很近啊！”

　　“是的啊，”徐美婷说；“你住宿吗？不住的话我们还能顺路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