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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七回:山雨欲来风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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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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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乩脸上神色一黯,他踌躇了片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末了,方道了句:“听闻郡主与西门世子早已暗生情愫。”
上官云歌的心咯噔一跳,脸颊瞬间如熟透的鲜虾:“先生——”
扶乩则目光闪烁,迟迟道:“无妨,只是郡主今后莫再收西门家的东西罢了。”
云歌怔道:“为何?”
“在下毕竟方外野人,儿女之事着实不甚明晰。郡主乃女中……”
“先生但说无妨,何必百般推诿。”
扶乩微微垂眼,从袖中再次抖出那嵌东珠的金镯,撂在一旁的案几上。
云歌大为诧异,她眯起眼,双眸一瞬闪过深深的不解。
“此镯怎在先生这里!?今早还让栖春……”
“郡主为何突染急病,一眠不醒?又为何令天下名医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溯源,便与此镯有关。”扶乩沉静道,“贫道快人快语,惹得郡主大病初愈便又心生烦忧,这就告辞。”
上官云歌似乎意识到什么,声音竟有些发颤:“你知道什么?”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
云歌的十指渐渐有些发颤,蜀锦的靠枕从未如此生凉。
“告辞。”
一出门,秋骊便慌作一团地拉住扶乩的手。
“哥,你这是为何?这么好的机会,明明可以一股脑地把真相全告诉她。”
扶乩弹了下秋骊的脑瓜:“上官云歌岂是寻常女子。”他的笑容微微停滞,“杀人诛心,欲擒故纵。”
秋骊噘嘴:“什么玩意?”
扶乩低首,揉着秋骊的头发。“我问你,那镯子上嵌的是什么?”
“东珠啊……”
“这不就得了。”
秋骊如饮醍醐,不由大嚷:“哥,妙啊,你这何止是坐收渔翁之利。”
扶乩一把将小家伙的嘴捂住。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是,知道啦。”秋骊咂了下嘴,“那咱们现在……”
“等。”
“等?”
“嗯。”
窗外秋虫鸣噪不已。
瀛洲玉雨中的上官云歌,此刻目如燃殆的灰烬,沉沉地发暗。
“栖春……”云歌像是魔怔了一般。
栖春自幼跟随郡主,自是心猜无二。她强装镇定,勉强福了一福:“郡主……”
“拿给道之【注:王远字】爷爷看——”上官云歌睁大了凄惶欲绝的眼,转头盯向栖春,颤起声来,“把这镯子……拿给他们,还有……这屋里的物件……”
她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屏息道:“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不爱江山的男人。我一介女子,太过聪明反倒误我性命。”
“郡主——”
一炷香后,扶乩已携着秋骊乔装回到了云台。
“都解决掉了?”
“尾随的探子已处理得干干净净。”云台的掌事何幺娘松了口气,她为扶乩与秋骊各斟一茶。“馆主,西京这里大可放心。倒是如今东京……不甚明朗。”
“洛阳那边,已有活子将要入局。”扶乩朝何幺娘那边看了一眼,“说来抱歉,这些年让你用何幺娘名在这风尘之地——”
“西陵将军同殿下于我大恩,赫连奈一无以为报。”打扮艳俗的女人此刻跪地言道。
扶乩露出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奈一,你将白鹿馆打理得井井有条,已是帮了我们大忙。其实不必为我所累。”
“奈一只求殿下帮我寻到幼弟,了此夙愿。”
“是啊,我们的家人都等着我们。”
秋骊呆呆地看着扶乩的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疼痛。“哥,我陪你。”
“还是我们秋骊好,好秋骊。”
扶乩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风云不感,羁旅无归。未能采葛,还成食薇。”
“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
“《淮南子》云……何人接话?!”
扶乩深吸一气,猛地睁眼。但寻声音,似从窗外飘来。秋骊扒在窗口,唇边浮起了然的笑意:“哥——遇同行嘞——楼下坐了个破落道士——”
“喔,可真巧。”扶乩拔弄着茶盅的盖碗,面色雪白,目光却十分冷静,“走秋骊,咱且去下楼会会如何。”
云台楼下,一闭眼独坐的先生,倚着廊柱立着招牌,半卧石阶之上。
扶乩走到这白发皑皑的先生面前,徐徐道:“老先生可会解签?”
老人听后仍未睁眼,仅慢悠悠嘟囔道:
“小子——签筒在那儿——自己摇签——”
秋骊欲怒,却被扶乩按住了臂肘,“那晚辈亦不管吉时与否,自行求签了。”
算命先生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露出一丝缝隙,“吉凶不过天官一语,而你,就算天府宫的人也不敢管。”
扶乩默然片刻,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他拿过签筒,当啷摇起。
咣当——
一支竹签落在了地上。
秋骊蹲在地上,目光微凝,他的声音就像冻过一样:“第二十四签中平”
老人搓了搓手,反问道:“中平如何不好?一念之差尽是凶吉。”
秋骊瞪了老人一眼,皱眉念道:
“签诗:‘将军有异声,进兵万里程。昨日临敌处,道胜欲虚名。’
签语:倚楼仗剑笑诸侯,今疏浴雪恨托孤。鲜衣怒马昨夜睹,苍生缟素为尸伏。”
扶乩眸色突转幽深,轻声温言:“老先生,可否帮我一解?”
“哥,咱们走……好不好……”秋骊拽着扶乩的衣角,继续斜瞟老人,“你的签不知哪来的野诗,我们自当不信。”
老人伸了个懒腰,“那就不信好了。签我不会解,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强巴老头儿。”
“您认识阇黎!”扶乩愣了一下。
“人呢?刚才的老人呢?”
“诶?刚才……”
算命的老人凭空蒸发,仅留一支竹签被扶乩紧紧地攥着。
扶乩感到胸口一滞,仿佛全身的血液冷冷一凝。“秋骊——咱们走——”
秋骊回身抱住扶乩,“哥,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扶乩苦笑一下:“秋骊,你说这盘棋我们何时才能完美收局?然后同寻常百姓一般逍遥自在。”
秋骊抬头看了扶乩一眼,“管他何时收局,咱先一笔一笔把账讨来。”
“你呀你。”扶乩笑道,“眼下拉拢上官一族方为首要。今夜你不必去,我要单枪匹马赴宴鸿门。”
“那怎么行?上官家岂是寻常对手。”
“没事哒。上官雀不敢对我怎样。解决完此事,咱们务必去趟洛阳。”
秋骊叹息一声:“只怕洛阳更是阴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