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长相宁》清音墨影

32、第 32 章

　　常若凝叹了叹气，一个人回到房中，见莫远之还老实趴着，便走过去蹲在床边，一手握住他手，一手摸了摸他后颈，把脸埋在他脑袋边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别难过了。”莫远之轻声道，“我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我明白。”她也轻声道，“你今日一味隐忍，他日必然会想别的法子治他的。”

　　“还是阿凝懂我。”他笑了笑。

　　常若凝凑过去吻了吻他脸颊，“还好你伤得不重，好好休息几天便没事了。否则的话……”她没说下去，只是“哼”了一声，又问：“你这样趴着难受吗？”

　　他一笑，“你上床来陪我。”

　　“好。”常若凝默默脱了外衣坐上床，让莫远之趴在她腿上，两手揉着他肩膀问：“远之，你弟弟为何偏要如此针对你？当真是因为你们爹娘偏袒你吗？”

　　莫远之摇摇头，“你们常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当然不知道这世上多的是互相攻讦的人家。咱们家还只是为了区区一些金钱家产，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自相残杀起来更是厉害。”

　　“哎……我家里的哥哥们其实也整日互相看不惯，只不过他们不满的都是别人功夫比自己好，生了气也便自己回房练功罢了。”

　　“所以我说还是你们这样的人家好，不看重金钱，更有情有义。”

　　“只是就算莫违之嫉妒你，对你处处不满，可你毕竟是他哥哥，如今又……又这样，他怎么还忍心对你下手呢？”

　　莫远之长叹一口气，“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能毫不留情地拿刀捅你。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对我。他从小长在外祖父家，进学念书的年纪才回到我们自己家中。当年他不爱读书，先生留下的功课全是我替他做的。后来他索性连学堂都不去了，日日只在外面与那些纨绔子弟厮混，爹娘骂他，我和大哥倒还替他拦着……哎……”

　　常若凝不想再说下去让他难过，于是便又抚抚他后脑柔声问道：“不说这个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

　　“不用。”他往她怀里钻了一下，“你喂我吃，便什么都是好吃的。”

　　常若凝拍他肩膀一下，“人家正经问你话，你又来肉麻什么？”

　　莫远之笑了笑问：“能让我坐起来吗？”

　　“不行。”常若凝毫不犹豫地回答，“你当年便是腰上的伤最重，眼下坐起来腰上要吃力，肯定会痛。”

　　“哎……”他也不敢执着，只是闷闷不乐地把脸埋在了她腿上。

　　“你这几日就老实些吧。”常若凝无奈劝道，“不然你这好不容易才养好了，能站能走了，若是前功尽弃了多可惜？”

　　“我知道……”他拖长了声音，“只是趴着便看不见你了，好让人着急。”

　　常若凝只好并排躺到他边上，将脸凑到他面前，“这样您满意了吗，少爷？”

　　莫远之用胳膊支起身子 ，凑过来亲了她嘴唇一下，“满意。”

　　他说着，便真的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她却被他笑得心头一疼，抬手便搂住了他脖子，带着他往下一沉，让他的双唇压在了自己的唇上。她有心想要安慰他，于是刻意吻得温柔，一手捧着他脸，一手环住了他肩，沿着他双唇的弧线轻轻舔咬，深深地将他每一次呼吸都融入自己口中。

　　他被她这么一吻，喘息立刻便急促了起来。

　　常若凝一慌，便放开了他说：“现在可不能乱来。”

　　莫远之愣了片刻，重重地栽倒在她肩上，“扫兴。”

　　“忍几日便好了。”她只好吻吻他发际安慰道。

　　“嗯。”他乖乖答应道。

　　他们经历的事多了，这点小伤原本不算什么，但常若凝知道他虽然笑着，心里一定无比烦恼难受，于是这几日都分外温柔，两人心照不宣，除了日日腻在床上养伤，便也只读读书下下棋聊聊天，绝口不提这档事。

　　莫远之能下床的第一日，便派莫经去城里请了钱庄的富掌柜来见。

　　常若凝知道他有正事交代，便不想打扰他，自己默默拿了佩剑到后院准备抛光磨利，没想到他却在书房中大喊：“阿凝！阿凝！”

　　常若凝以为他哪里不适，慌忙奔进去，只见他微一皱眉问：“你在外面做什么？来书房里陪我。”

　　“我……这……不大好吧？”常若凝支吾了一下，“你要跟钱庄掌柜说正事，要我陪什么？”

　　“让你陪你就陪。”莫远之冲她招手。

　　常若凝只得走过去，站到他身边刚要说话，富掌柜便进来了。

　　富掌柜年过五十，长得也甚是富态，他前阵子刚犯了错，失察让二掌柜挪用了柜上的银两放贷，这时忽然被莫远之传来，一进门神色已经有些惴惴不安，见常若凝站在书桌后面提着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本伶牙俐齿的人，一下子就双股战战，结巴起来：“少、少、少爷……少、少奶奶……”

　　常若凝顺着他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上离鞘的宝剑，一个没忍住便噗嗤笑了出来。

　　莫远之也有些想笑，但他硬是忍住了，只指了指桌前的绣墩对富掌柜道：“你坐，我叫你来是有事要拜托你的。”

　　富掌柜这才抹着胖脸上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坐下了，一面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一面赔笑道：“少爷，咱们这个月的账册我也一并带来了。”

　　“好，你先放那儿。”莫远之点点头。

　　富掌柜抖着手放下了账册，又没忍住瞥了常若凝一眼。

　　常若凝原本想干脆在书房磨剑，好好逗逗他的，但眼下瞧他神色，只怕自己再动一动他便要晕厥过去，于是便将宝剑还入鞘中放到墙角，自己则走到书柜前胡乱翻着莫远之的藏书。

　　“富掌柜，大老远让你特地跑一趟，辛苦你了。”莫远之大约是因为知道方才吓到了富掌柜，有意格外温和地说道，“我这儿有一桩事情，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办。”

　　“少爷您说！”富掌柜一见不是要找他麻烦，已经喜上眉梢。

　　“我记得……你家小舅子，是开赌坊的，是不是？”莫远之靠在椅背上，两手松松地搭在扶手上问。

　　“是是。”富掌柜认真答道，“咱们城里赌坊不多，他那个是最大的。我小舅子为人老实，一贯是童叟无欺，兢兢业业的。”

　　常若凝听他居然说赌坊老板“老实”，顿时又没忍住偷笑起来。只是她这回学得精了，转身背对着他二人，偷笑也没人看见。

　　莫远之“嗯”了一声又问，“既然是最大的，那么应当赚了不少大户的银子喽？比如……我三弟莫违之？”

　　富掌柜只当他是在兴师问罪，下巴上肥肉也跟着颤起来，“少、少爷，这个……赌坊做的是开门生意，不管是谁进去赌……也断断没有……这个……没有往外赶客人的道理……”

　　“这我知道。”莫远之笑笑，“我不是怪你。你放心。”

　　“哦……”富掌柜舒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手帕按了按脑门。

　　“赌坊里的客人，若是输得多了，便会找庄家借钱翻本，是不是？”莫远之又问。

　　“是，是。”

　　“那你小舅子若是银两不够的话，可曾问咱们钱庄借过钱？”

　　“没有没有。”富掌柜慌忙摇头，“他那里的钱，都是借给那些烂赌鬼的，出去了便不一定能还上，我哪敢把钱庄的银子借给他？”

　　莫远之笑了笑，低声道：“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事的。”他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起落了几下，才说：“你回去跟你小舅子知会一声，若是以后莫违之再去他那儿，让他好好招待。赌多大都由着他，若是他要借钱，便让你小舅子来找你支银子，他要多少，便借多少给他。”

　　“这……这……”富掌柜琢磨了一下，“那若是……若是三老爷还不上……”

　　莫远之轻蔑一笑，“他有房有地，又怎会还不上呢？”

　　“我明白了。”富掌柜立马懂了，搓着手掌嘿嘿笑了两声。

　　莫远之却没笑，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面，沉默了片刻，又低不可闻地微叹了一口气，才又冷静交代道：“你还是跟你小舅子说一声，若是莫违之去的多了，还是……规劝他一下，让他能不赌便是最好……”

　　常若凝知道他是心软难受了，于是便转身过去，悄悄扶上他肩头。

　　富掌柜甚是机灵，马上接话道：“少爷，我明白您意思。好赌败家，若是能戒了当然最好，但若真是要输，还是输给自己人最好。我回去会跟我小舅子交代的，让他安排好了，必定让三老爷的钱全留在咱们自己人手上，不会输给外人。”

　　“嗯。”莫远之沉沉地点了点头，“这事毕竟不大光彩，你们……多小心吧。”

　　“是，小人这当然明白。您放心，我小舅子开了赌坊那么多年，一贯是最守口如瓶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