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花酒V

2、迷失

　　“你今年十四了吧？”
　　师傅负着手和我一起望着天，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

　　从月牙山腰望下去，是一条羊肠小径，逶迤伸向树木遮掩的山脚。偶尔几个歇脚的小亭点缀在路上，翠瓦红柱，倒也小巧别致。

　　以前听街坊讲起过，这月牙山本是险峻荒山，是先有了月牙观才陆续有了人家。月牙观不过近百年光景，月牙街却因着村人的繁衍生息逐渐热闹了起来，只是毕竟是建在山腰，出行皆麻烦，到如今也就百来口人。

　　这些隔几步便悄悄伫立着的小亭，更是师傅来了观里后建的。

　　村人说，也只有你师傅有这个心。

　　我撇撇嘴角，从怀里掏出一封上好的泥金印花纸笺。

　　我从来没见过师傅用这类富贵俗气的纸笺，需的不少银两吧。

　　如今我的命运都寄托在这薄薄的一张纸上了。

　　抬头看看正当头的日头，我胡乱抹了把脸，汗水揩在脸颊上一阵刺痛，原来方才被晒伤了。将笺子放回胸口收好，我走到亭子下十几步的台阶旁的小潭，用水拍脸。

　　看到水中的倒影，我不禁恍了神。

　　道观里是没有梳妆镜的，但我也曾把挂在墙上的风水镜取下来照照自己的模样，被师傅看到的时侯免不得一阵罗索，说是风水大忌。因此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长相，只知比豆腐张郎家的小媳妇要逊色几分吧。

　　今天日头的光正好，明晃晃地浮在水面上，将天光云影都照得清清楚楚。

　　那是多么平凡的一张脸啊……

　　我低下眉目，学着书中女子的样子摆了个顾影自怜的姿势。

　　倒影中的女人全身罩在半新的粗布衣裳里，拙劣地拗着腰肢。

　　一粒石头划破镜子般的水面，影子破碎后是一双懒散的眼睛。

　　为什么连一点失望的感觉都没有呢。

　　我坐下来，看着水面发呆。

　　手不自觉又掏出那封笺子，土黄的纸张上潦草地写着一幅对子：

　　七月流火观日落，九载星斗待月出

　　即使没读过什么书，我也知道这句子粗糙的很。只是不知什么意思。

　　摇摇头，还是收回胸口。

　　“到长平城的长平街，沿途过四个街口，往左，便能看到一家茶楼。把这笺子给姓龚的掌柜，然后听着他安排就是了。”

　　昨晚上，师傅擦擦油腻的嘴，把吃剩的小半块肥肉推到我面前，眼睛里依然是淡淡的。

　　我叹了口气，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继续赶路。

　　最终走到山脚的时侯，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道观的方向。

　　日头开始偏西，整座月牙山笼罩在微红的光晕里，浅浅雾霭飘荡，却是很遥远很遥远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子里翻腾，我转头咒骂了一句：“我操！这么快就肚子饿了！”

　　一辆牛车缓缓经过，驾车的大爷听到声响后直觉地一抖，连牛也困惑地转过头来。

　　“这位好心的大爷，麻烦载我一程~~”

　　我知道自己脸上正渐渐浮现出很卑贱很卑贱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