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后》尘间客

3、第三章

　　“娘，儿子给您请安了！”伴着一声轻笑，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进了屋。
　　姜尧急忙转头，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嫡亲兄长，今年刚中了探花的姜淮。
　　姜淮应该是前世唯一一个不喜她嫁给周明义的人了。记得订婚之时姜淮还来劝过她，不过她当时被花迷了眼，非但不听还与兄长也渐行渐远。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何其可笑，怨不得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
　　“尧儿也在？”姜淮见了她皱了皱眉头，“今个儿外祖母做寿你莫要乱跑，仔细被人冲撞了。”
　　她捂嘴一笑，知道这是兄长委婉提醒她不要强出风头，惹人妒忌了。
　　“尧儿知道了。哥哥用早膳了么？娘这儿的栗子糕十分可口，待会儿记得要好好尝尝。”
　　姜淮讶异的挑了眉，这个妹妹一直记恨着自己当时阻挠她和周明义定亲的事儿，可是好久没像今日这样对自己笑过了。
　　“你呀多大的人了还馋栗子糕呢！”周氏点了点她的鼻头，“今个儿我特意吩咐了宝兰，栗子糕管够！”
　　她瑟缩了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早就历经了沧桑的她，哪还是那个十三岁的少女？这样的亲密她有些不自在。
　　姜淮在一旁看了她的举措皱起了眉头。
　　她不知自己已经让兄长心生疑惑，拈了块栗子糕思索起来。
　　现在这个时候父亲是做了二品的户部侍郎，兄长中了探花，再过半个月朝廷的任令就要下来，她记得前世兄长是做了翰林院编修，虽说官职不大，但不过一年之后被升为了太常寺少卿，是个正四品的官职。
　　而周家老爷只是一个外放的三品顺天府府尹，周明义今年也不过是中了个进士，与兄长父亲相差甚远。
　　若是自己硬要退亲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周家是娘的母家，若是硬来恐惹娘难受。她叹了口气，手里面香甜软糯的栗子糕也吃不下去了。
　　“怎不吃了？不是一直念叨着娘这儿的栗子糕好吃么？”姜淮见她这样，笑着问道。
　　她轻蹙着眉头楚楚可怜的模样。“娘这儿栗子糕好吃，我本想着多吃几年，娘却是不依呢。”
　　她声音软糯，一副娇俏的小女儿模样，姜淮看了心头一跳，自家这个小妹长得太好，没得便宜了周家那个花言巧语不学无术的小子。不过看小妹的样子，倒像是想通了不嫁周明义的意思。
　　姜淮笑了笑，小姑娘心还没定下来，今儿个想嫁周明义，明儿个说不定就是别人了。他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将这门亲事搅黄了才行，这些年他冷眼看着，周明义实在不是良配。
　　姜尧哪知道兄长的心思和她不谋而合呢，她现在想着的就是要说服娘亲退了同周家的这门亲事。所以今儿周府的寿宴她是一定要去的。
　　张灯结彩的周府来人络绎不绝。
　　周家舅母是个满脸含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妇人。可是姜尧却知道这个舅母看着一副好脾气，她嫁过去后每每入夜都要寻着由头把周明义叫过去服侍，而且每日不落的让自己立规矩。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
　　周家舅母姓宁，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嫁进周府多年也不过生了周明义一个儿子，自然宠如珍宝，连儿媳妇的醋也要吃。
　　姜尧嫁过去几年在她手底下备受磋磨。
　　宁氏挽着姜尧的手，亲亲热热的道:“尧儿出落得越发美了，舅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姜尧僵直了身子，仿佛手臂上挽着的不是周夫人的手而是一条毒蛇，正“嘶嘶”的吐着信子。
　　“舅母说笑了，尧儿前几日才来过，难不成就让您认不出来了么？”她笑着不着痕迹的挣脱了宁氏的手。
　　“嫂嫂可别取笑她了，小孩子家家的夸多了指不定尾巴都翘起来了！”周氏亲昵的拍了拍宁氏手。
　　宁氏笑睨了周氏一眼:“要我说咱们尧儿出落得京城中没哪个姑娘比得上的，我啊，等尧儿及笄了就享福了。”
　　周氏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尧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我自是放心的。咱们啊，等孩子长大了可不就是享福了？”
　　姜尧在一旁看了叹口气，她娘是真看上周家了，铁了心要把她嫁进来。
　　两夫人有说有笑的往内堂去了，姜尧落在后边和周凝之一起。
　　周凝之是周家二爷的女儿，周家二爷也是在外任职，二房的小姐少爷便住在周家大房这儿。周凝之是二房的嫡女，还有一个哥哥在国子监读书。
　　“表姐前些时候送来的珍珠凝之十分喜欢，多谢表姐了。”周凝之笑着同姜尧搭话。
　　姜尧颔首笑了笑。周家虽官做的不大，但是善于在敛财之道上钻营，所以府内的主子一向出手阔绰。
　　周家大房没有嫡女，所以周凝之在外祖母身边颇有体面。这点儿珍珠在她眼里自是不值什么的，但是周凝之能郑而重之的道谢，她倒是十分受用。
　　周凝之举止大方落落有致，是个能结交的人。上一世她落到那般田地，也是多亏周凝之明里暗里的帮扶才能够买通宫里的内侍想把洵儿换出来，虽然最终没成，但是周凝之的恩情说是比天高都不为过。
　　姜尧想起前世感激不尽，不自觉的拉住了周凝之的手臂，笑着道:“表妹喜欢就好，虽然那匣子珍珠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但府里老人说珍珠磨成粉末，女子用了有数不尽的益处，这才敢给你送来。表妹可莫要嫌弃。”
　　周凝之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纤纤玉手，笑了笑。表姐往些时候虽与她玩的好但也没有今日这样亲热，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她笑着露出一对梨涡儿。“凝之喜欢还来不及哪儿会嫌弃呢？送来的时候玫姐儿在我那儿，看了只想要，我可是没给呢！”
　　少女略显稚嫩的声音凑在一起，宛如燕啭莺啼。前方的两位妇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仿佛出水芙蓉样的娇女孩儿，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可是兰溪和尧儿来了？”屋内传来一苍老的声音。
　　姜尧看着前面匾额上写着的秋意堂，住了脚步，低下了头。秋意堂里面住着的是她的外祖母，周家老夫人。
　　她想起前世自己嫁进来时受不住舅母蹉跎，满怀期待的来到这儿祈求外祖母给她主持公道，等了半日这秋意堂的门也没打开来。
　　后来她就死心了，就连周明义将她送给薛瑞谦这样的丑事她也没来这秋意堂说过，潜意识里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个也是娇宠过的外孙女儿在外祖母心里一丝儿也比不上周家的荣华富贵。
　　“娘，是我和尧儿来了呢。”周氏快步进了屋，笑着对老夫人说道。
　　姜尧绞紧了帕子才回过神来，笑着对老夫人行了个礼。
　　“尧儿快上前来给外祖母看看！”老夫人笑得一脸的褶子，对着姜尧慈爱的道。
　　姜尧踌躇一下，终于是慢慢踱步上前。
　　老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笑着道:“尧儿倒是瘦了，可有好好用膳？”
　　姜尧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柔声道:“用了的呢，外祖母。娘说我在长个子便显得瘦了些。”
　　“好好好！那外祖母就放心了。你舅舅前些儿得了些血燕，等会儿我便命人装起来，你带回去。”
　　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是她前一世最最敬爱最最相信的，可现在她却做不出过去那样承欢膝下的样子了。
　　她矜持的笑了笑，低下了头。
　　“老夫人一片慈心，表小姐这是害羞了呢！”她抬起头看堂下坐着的还有七八位夫人，都是与周家走的近的。
　　老夫人笑了笑，神色却没有刚才那样热络。
　　周氏急得她使眼色，她也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表姐可是累了？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周凝之在一旁笑着道。
　　姜尧点点头，告了罪出去了。周老夫人松开她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屋内周氏忙道:“尧儿年纪小不懂事，娘不要生气。”
　　周老夫人脸色发沉：“尧儿在你身边长大，性子也太跳脱了些，还是尽快嫁进来，让你弟媳妇调教调教才是！”
　　周氏诺诺的应了。
　　姜尧和周凝之一起悠悠踱着步，秋意堂出来有条小路直走便可以通往花圃。她抚了抚路旁的花丛，轻声笑了笑。
　　周家财大气粗，就连这冬天，花圃里珍贵的花儿也开的艳丽。据说周家地下有一温泉，四季如春。
　　周家不缺钱，缺的就是权势了，怪不得上一世周明义不惜戴绿帽子也要把她送给薛瑞谦讨个爵位了。
　　可是她重活一世绝不会让周明义得逞，若是可以，她笑了笑，周家这滔天的富贵也该散一散了。
　　“前方何人？”前方冬青树下缓缓走出一青衫男子，皱眉看着她们。
　　姜尧蓦地睁大了眼，定定的看着那人。
　　沈修城见自己将人吓着了，十分不好意思，深揖到底：“在下同友人前来，不慎走错了路，还请小姐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