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后》尘间客

14、第十四章

　　“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火坑？你难不成不是周家的女儿？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倒是记不得小时候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了的！”周老夫人怒道。
　　周氏张了张嘴，却是无法分辩。
　　“外祖母您别动气。是尧儿不好，让娘担心了。”姜尧适时接过话头。
　　周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真心认为此事是姜尧的错儿，周明义是没错的。
　　若不是因为周家风评太过不好，她才不愿意再来求姜尧！生的招摇不说，人也娇气了些。不过是些风流韵事，哪个男人没做过？偏偏她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要小题大做的退婚。
　　“外祖母，尧儿问您，那日的事儿可是郡主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的？”
　　周老夫人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尧儿自始至终可什么也没有说，玉娘的身份是周表哥自己抖出来的，惹恼了郡主的也是周表哥，退婚一事是我爹和哥哥一起商议出来的。在家从父，尧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老夫人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她自然知道这事儿孙子不占理儿，所以过了这么些天才来姜家，就是为了趁女儿气消了再好好说说。这门亲事可不能黄了，宁家那边儿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若是姜家再交恶了，周家在京城就真没什么依靠了！
　　可是没想到平日包子一样的女儿这回像是铁了心一般不松口，这姜尧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儿女嫁娶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轮得到你说话了？”周老夫人轻蔑的看了姜尧一眼。
　　姜尧被气的都想笑了。她外祖母是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不懂得看人眼色吧。
　　的儿可是周家来求她嫁过去，就这态度她娘都不可能答应。
　　果然周氏皱了眉头，语气淡淡的。“娘，您先回去吧，这事儿老爷已经决定了，婚事得退。明义成材，自然会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这话说的不客气，周老夫人面色铁青，坐了半晌后冷哼道：“你飞黄腾达了，娘家人是指望不上你了。我倒要与那些老姐妹们说道说道，看看日后还有谁敢娶你女儿！”
　　周氏顿时急了。“娘，您这是做什么？明义大庭广众之下与一婢女有染，难不成尧儿还要捏着鼻子嫁过去么？您也为尧儿想想啊，女儿家嫁了人就是一辈子，我哪儿愿意委屈了尧儿？”
　　“尧儿是你的心肝肉，明义就是个猫儿狗儿随便打发了吗？”周老夫人狠狠一拄拐杖，“明义现在这样儿了，还有那家的贵女愿意嫁进来？我也不管你想什么，反正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同意退了的！”
　　“外祖母怎么来了？没能亲自去接您老人家，是孙儿不孝！”姜淮的声音在外屋响起，片刻后帘子掀了起来，姜淮笑着给周老夫人行了礼落座。
　　“外祖母身子可还健朗？”姜淮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仿佛并不知道刚才的剑拔弩张。
　　“哼！外祖母老了，管不住那些冷心冷肺的，迟早要被气死。当初生下来就该掐死，落个清静！”
　　周氏的脸白了，眼眶蓦的红了，心中十分委屈。
　　“外祖母，孙儿斗胆恳请您饶过明义吧。”姜淮表情诚恳。
　　“这和明义有……”
　　“这和明义却是没什么关系的，是那起子贱婢，没皮没脸的巴着人不放。”
　　“不是，我……”
　　“我知道您明察秋毫为这事儿生气，可气坏了自己值当什么？明义也是被人骗了。”
　　“所以我……”
　　“所以您千万别生气说些气话，什么生下来掐死的，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您不慈祥，整日里就知道惩治后辈呢！”
　　周老夫人被姜淮堵了话儿，急得大咳。
　　姜尧看了姜淮一眼，她哥哥伶牙俐齿，无赖……至极。
　　“好！你们一家子都是强词夺理的，我一个老太太又能怎么样？我老了，是管不了你们的事儿了，回去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免得惹你们心烦！”周老夫人踉踉跄跄的拄着拐杖要走。
　　周氏忙拦住道：“娘，您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亲事退了，咱们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周老夫人冷笑。“周家攀不起你们高贵的身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娘！”周氏嘶声喊道，“算我求求您，不要拿这事儿逼我成不成？您只知道明义，尧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也可怜可怜她行不行？”
　　周氏将姜尧推到周老夫人面前。“您若是真去做了姑子，女儿心里面歉疚难安啊！”
　　周老夫人阴沉沉的看了姜尧一眼。“姜尧是我错疼了她！”
　　姜尧心头憋闷，扯出了个讽刺的笑。有用处了便是心肝儿，无用了连草芥也比不上，这算什么疼爱？
　　“外祖母，您怎可这样？”姜尧泫然欲泣，“孙女儿自知蠢笨驽钝，可也小心翼翼用了十二分的心意对您好，今日您说错疼了我，我这心里好生难受！”
　　周老夫人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走了。
　　姜尧哭的停不下来，她哭自己被人左右的命运，她哭前世一腔热血错付的自己。
　　“尧儿，娘的尧儿……”周氏搂着姜尧也哭的泣不成声。
　　姜淮揉了揉姜尧的脑袋，无奈的道:“别哭了，你看娘都被你惹哭了，我这就去送外祖母，不会真让她出事的。”
　　说罢，大步离开了。
　　三日后二十四节气将其归为大雪。姜尧穿着兔毛连襟褙子，手上抱着个小巧的镂金玲珑暖炉，周氏还不放心给她披了件儿大红披风。
　　“待会儿见着外祖母要恭敬，虽说是退了亲事，外祖母仍然要敬重。”周氏语重心长的与她说道。
　　姜尧心不在焉，听了这话笑着点了头。
　　她会恭敬的，退了亲事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外孙女，该做的她一样也不会少的。
　　三日前，周老夫人在姜府闹了个不愉快后，姜淮将人送了回去。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第二日周家就来要回了采纳的定礼，退还了庚帖。
　　姜尧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终于将这门亲事退了，周家那个牢笼再也困不住她了！
　　只是姜淮看她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的带了些困惑与探究。姜尧不得其意，暗道自己是没什么破绽漏出来的，难不成她哥哥最近昏了头，将她也当成了桌案上放的公务？
　　冬月十八，姜淮正式向钱太傅家的嫡小姐钱嫣然提了亲。
　　媒人便是她爹的顶头上司刘尚书，刘尚书已过耄耋之年，近年便会退下来，而下一任尚书之位呼声最高的便是姜老爷。刘尚书倒是十分喜爱姜淮的才学见识，欣然应允了这事儿。
　　这日清早，刘尚书便和姜家老爷一同到了太傅府。
　　太傅府早就准备了饭食，三人相谈甚欢，临了换了姜淮同钱嫣然的庚帖，这门亲事不出意外便是定下来了。
　　至于请期就要到腊月，腊梅花开扑鼻的时候了。
　　前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姜淮同钱嫣然定了亲，姜淮来年五月行的冠礼，八月的时候娶的亲。
　　她默默地算着，还有两年的时间，她就要添一个小侄子了！
　　这事儿本来是个秘密，毕竟谁也不好宣扬这事，弄个不好，钱小姐的名声就坏了。
　　可没过几天，坊间隐隐有消息说姜家和钱家要结两姓之好。再过几日，连钱小姐早上喜欢喝粳米粥，午睡半个时辰，晚上睡觉点安神香这种私密事儿都传了出来。
　　周氏气急恼恨，一整天都没吃饭。姜尧在一旁看的又是心急又是疑惑。谁人这么无聊，将钱小姐的事儿泄露出去了？钱嫣然性子软和，干不出得罪人的事儿。若是她哥哥得罪了人倒是有可能，只是这人不找姜淮麻烦反而盯上一个弱女子真是奇怪。
　　她皱着眉头，突然福至心灵。和顺！她怎么把她给忘了。
　　前世的时候和顺倒是没有做过什么的，怎么这一世变得不同了？姜尧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得去见一见和顺，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可不能让她坏了姜淮的好事。
　　打定主意她便向郡主府递了帖子，当日和顺便派了马车过来接她，速度快得像是故意在等着她一般。
　　姜尧来不及多想，带着紫苏去了郡主府。景色怡人，姜尧被领着到了之前去过的听雨亭。
　　和顺正执笔写着什么，见她来了，放下笔笑道：“妹妹来了，快坐。”
　　姜尧心里叹息一声，从善如流的坐了。
　　“妹妹看我这幅字写得可好？”和顺手里捧着幅字，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和顺擅丹青，舞文弄墨的事儿不在话下。
　　姜。尧早就见识过，笑着恭维道：“郡主的墨宝皇上都夸过，自然是好的。”
　　她看了一眼，笑意却凝在了脸上。字自是好的，只是写得却是姜淮当日被点为探花时做过的策论。
　　闺阁女子，就算是郡主也没有习字习策论的道理，姜尧心头一凛。
　　“这字你可知道？”和顺笑意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