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复声声》苌莠

1、楔子

　　任声挎着包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穿的是低跟的单鞋，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脚有点酸，本来想坐公交回家，但下班高峰期的公交实在让人头疼，她今天有点累，不想在上面挤。
　　其实今天也没什么事情，每天下班都很累，日子一直都这样，没有什么让人很开心，也没有让人很难过的事情。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快到家了。她走进一家便利店，打算随便买点吃的。

　　本来她今天是要回自己租住的小房子的。任声大学没有在本市念书，大二的时候她妈妈再婚了，毕业了回来之后，她也不想和妈妈还有妈妈的再婚对象一起住，在找到工作之后就搬出去了，偶尔回来住。不是说不喜欢那人，只是觉得有点别扭。
　　今天晚上是她妈妈叫她过来吃饭的，结果临时说是老家有事情，今晚没法儿回来。
　　接到妈妈电话说今晚不能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快到了，想了想就没有再往回走了。
　　妈妈电话里念叨菜都已经买好了，让她自己稍微做一点，不要点外卖，可她实在是懒得动手，今天周五，工作了一个礼拜她只想回去瘫在床上。

　　任声在货柜上随便拿了几样东西就去门口的收银台结账了，门刚好被打开，传来机械的女生：“欢迎光临。”
　　她抬头看了一眼，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看样子是刚放学，说笑着就进来了。
　　她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和程复一起回家的时候。
　　两人的家离得不算远，这家便利店所在的五一路是两人回家路上的最后一条可以同行的路，到了尽头，两人的方向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她想多跟他待一会儿，就经常拉着程复在这里买东西。
　　“现金支付吗？”收银员的询问打断了任声的思绪，她打开钱包付了钱，准备提东西走人，门口又是一声欢迎光临，任声打算让那人先进，她再出去，便等在那里。

　　任声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进门那人的衬衫上，等着他走过去。
　　那人看到她像是愣住了，身子一顿，然后便向前一步，站在了她面前。
　　任声以为是碰见熟人了，抬头，也愣住了。
　　她看见程复微蹙着眉头看着她。

　　自从上了大学后，任声再没见过程复。
　　除了大学四年不在一个城市念书外，为了避开能见面的机会，哪怕是暑假寒假，她也很少出门，更别说高中同学聚会，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宋绵曾经在大一寒假那年的聚会前极力鼓吹任声去，她是那次聚会的组织者，高中班上同学的感情都很不错，宋绵当初还是班委，所以希望大家能去的都去。
　　任声一直不松口，气的宋绵骂她，说她矫情，也就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和程复在一起了那么一段时间，这都半年过去人家肯定都找到新欢了，也就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不肯释怀。
　　说得多也没用，后来宋绵也不再勉强她了。
　　为此许多高中同学在班级群里吐槽她，她只能发笑脸表情赔不是，那时候程复没在群里说过一句话。她也只是在群里发的照片上看到过他的样子，那是第一年的同学聚会，昏暗的KTV包厢里，他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既没唱歌，也没和人讲话，看着有些落寞。

　　任声想，那应该只是她的错觉，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一上大学就找了，她亲口听他说的。那时候刚开学没多久，她和程复分手也没有多少天，她没忍住给程复打了个电话。那时候宿舍没人，她坐在上铺的床上，还是把床帘拉了起来。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中间还打了会儿游戏转移注意力，最终还是把电话打出去了。那边接的也很快，她就像两人不是分手的男女朋友，而是很久没联系的老朋友似的跟程复聊着天，问他国庆节的时候有没有出去玩，问他班上有没有漂亮女生，他说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任声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来着，她记得自己很镇静，反应也很快，笑着说是吗，那有机会可得让我看看了，然后两人又寒暄了什么，她记不得了。

　　任声挂完电话，就靠着墙坐在床上发呆，然后一个舍友回来，跟她讲话，任声记得她回答的也很自如，然后舍友拉开了她的床帘，或许是觉得自己声音不太对吧，也没想到任声在哭，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赶忙说没事，没事。后来室友问她那天到底怎么了，她也没说什么太敷衍的话，就半开玩笑的说知道前男友有了新欢，一时悲从中来，觉得自己落后了而已。室友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撇撇嘴说那个时候她真的吓了一跳，从没见她那样子过。

　　那次同学聚会在KTV的那张照片其实拍的没有很清晰，他不是主角，别人照片里的背景而已，甚至脸也是模模糊糊的，可任声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或许是曾经看过太久的缘故，身形什么的都存在了脑海里。
　　刚开始的时候任声其实没有想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她就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打开聊天记录，翻到那张照片看两眼，后来觉得麻烦，犹豫了很久，然后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后来大二的时候手机突然死机，拿去维修店里的时候，她问里边的照片可以恢复吗，人家说不能，她就拿着手机走了。
　　宿舍的人看她那么快回来，都以为她手机没什么大毛病，很容易就修好了。
　　结果她说照片不能恢复的时候，大家都说她笨，之前不知道备份，然后让她赶紧把手机修好，不然家里人或者辅导员要是有事打电话都联系不上。
　　她攥着手机想了一个晚上，想说要不就算了吧，放不下的只有她，折磨的也只有她而已。
　　她也只是偶尔想看看这张照片而已。
　　后来每年寒假其实都有同学聚会，任声没去过，也没在群里看到过有关程复的照片。

　　一直到今天。
　　程复的样子看起来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不说笑就看起来有点清冷孤傲的样子，如今他蹙着眉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她看着这样的程复觉得有点陌生，感觉很久没见到他这种冷冰冰的样子了。

　　任声看着他的衬衫西裤，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他穿着校服的样子，才发觉他们是真的很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