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戏》老浮也

12、归来

　　杨家三兄弟是从小在费家长大的，等于把命都交给费家了。老大杨礼走的是武路子，远赴津州上完了军校才正式回来慢慢接收费家的事务，老二杨智，人如其名，走的是文路子，也是接触费家核心事业最接近的人，能把黑的洗成白的，也是个好本事。杨信是老三，比他们要小上很多，平时都是被护着的，太脏手的事情，杨礼也不会让老三碰。

　　上个月，老二被费老派到了云州，临走前，杨智只让两兄弟在丰州小心行事。一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杨礼当然不能直接去问费老，可他的直觉一直在提醒自己，过度的信任只会引火上身。

　　他一个人站在囚室门外，耳朵里充斥的全是拳肉交加的声音，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拳头，面目也狰狞了起来。

　　听到囚室里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恢复了镇定，也凑了过去。

　　“老大！”出来迎杨礼的那人推开了门。

　　扶着不省人事的华一秦的小卒把他的衣服掀开了一部分，露出了斑驳的伤痕。杨礼点了点头，“行了，趁夜送到小费爷府上。”

　　“得令。”

　　余下的事，杨礼就不管了，于他而言，为新的人效命，而且也是费家的人，既不算是背叛，也不失为保住三兄弟性命的法子。

　　若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拼命？

　　...

　　费老的手下办事训练有素，都是利落凶狠的主儿。一群人趁着夜色，把昏迷不醒还受了伤的华一秦丢在了杏爷的门口。

　　临走前还弄出了些动静，引得里头人出来查看。

　　杏爷府里的小门房听见外面有重物坠落的声音，嘴里骂着是哪一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来招惹杏爷，打开了门，便看见一个男子面部朝下，瘫倒在地。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把人掀开，借着朦胧的月光才发现这是景华戏班的大徒弟，又探了探华一秦还有鼻息，急忙从宅子里叫来人抬进去。

　　杏爷知道华一秦还活着，却又满身是伤，心想其中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先让了手下人给景华戏班递个口信，然后又让人给华一秦请医生来救治。

　　府里还有些外伤用药，杏爷先让人给他涂上。等医生被请过来后，他才退了出去。

　　“杏爷，这华小哥恐怕被人用了香，要不然，这般疼痛不会说连醒都不醒。”老吴看了华一秦的伤情，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却又顾忌着杏爷同费家的关系，不敢明说。

　　杏爷却是被一点就通，抓住了最紧要的字眼，“是香还是加了鸦pian液？”

　　老吴立马低下头，装作不敢回答的模样。

　　杏爷看了他这幅连话都不敢说的模样，心中翻涌出许多好笑的感觉，轻哼了一声，坐在了最近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提起脚尖摇晃。

　　“费家对我一个不肖子孙倒是关爱有加。”

　　老吴低着头，看不到杏爷此时的神情，却隐隐听出了一丝愤怒和不屑。

　　想当年，费林言跟费家几个老东西彻底闹翻，一个人带着从小长大的亲卫在这丰州城里自立门户，千辛万苦早已是不在话下。

　　没了费家的名声，就没了钱，也没了人，费林言唱过戏，卖过杂物，所有从没有接触过的下九流他全都碰过了，现在的“杏爷”是靠他自己打上来的，一丁点都没靠过费家，自然，他也看不上费家。

　　一个靠走私大烟，走□□才发家致富的费家，究竟是凭什么看不上下九流，看不上他下九流唱戏的娘亲。

　　“行了，你下去吧。”杏爷从回忆了收回心神，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弓着腰的老人家，一时也想不到说些什么，只好让他下去。

　　他一人在厅中独坐，摇摇晃晃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除了落寞，他突然也想不起来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有些好笑，现在想要的都有了，为何却依旧如此落寞。

　　没等他细想，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人。

　　“出来，别躲在房檐上扮耗子。”杏爷依旧晃荡着脚，面不改色。

　　杨信知道自己没办法再藏着掖着，像只轻巧的燕子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言哥，你怎么又说我是耗子啊？”杨信语气里全是委屈和埋怨，他倒是像在自己家一般自由，坐在了杏爷的旁边。

　　费林言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大哥二哥两个人才不会没事爬别人家房檐上。”

　　杨信被他这么一教训，倒也是讪讪着赔笑：“言哥，跟你说正事呢，我大哥让我来提醒你日后行事可要多加小心，不过我说他真是多心，我言哥能不谨慎吗？”

　　杏爷没搭理他，反问了一句：“华一秦的伤是你们做的？”

　　杨信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嘟囔道：“我哥不让我多跟你说其他的事情。”

　　杏爷无奈扶额，心说你哥要真不想让你这个笨蛋多说多错，就不会叫你来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套话：“老三，我知道是老头子逼的，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杨信没什么弯弯绕的心思，一听解释就放松了警惕，回道：“我哥已经没有下狠手了，还是放了那小子一马。”

　　杏爷知道他们都只是听命行事的人，自然不是自己存了心思要害人，费林言自然不会把气撒在无辜的人头上。

　　“行了，你也不能在我这儿久待，万一给费家的人发现，你杨家三兄弟可都要倒霉了。”费林言确切地知道消息后，反而有些疲累了，就想着催杨信快些离开。

　　杨信浑然不知，照样自说自话：“别提了，二哥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也没个消息，连大哥都不知道二哥在做些什么？”

　　费林业心中一动，问了一嘴：“你二哥去哪儿了？”

　　“云州，费老亲自交代的。”

　　费林业听了这话，心中就有了一番打算。

　　送走了杨信，还手写了封信让他带回去给杨礼，叮嘱看完就要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