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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醒 ...

  •   人有时候很奇怪,可以为了一份工作能忍受无数的委屈,却又不能容忍话语里的一丁点侮辱。
      也许并非气愤,她早已承受不住,在递出辞职信的那一刻只觉得轻松非常。
      电子播报即将到达的车站,车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繁忙而孤寂。
      突如其来的大雨拍打着窗户。
      她透过窗看模糊不清的人群,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归宿。
      但她似乎没有,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一处属于她。
      为什么而来,她找寻不到理由。
      手里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打断她的思绪,看了眼陌生的来电显示,不觉间怔了片刻,寥寥无几的联络人里,会是谁想起了她,犹豫着滑下接听键。
      她握着手机没说话,那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若水,我回来了”,声音带着喜悦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歉意,和着机器轰鸣的声音让人有如大梦初醒的恍惚真真假假分不清。
      她抿了抿嘴唇,瞧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微风细雨,还有丝丝凉意,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呢,她忍不住想。
      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电话那头也安静下来,此刻静悄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心脏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想说什么,又觉得此刻的场景过于熟悉,像是经历过,不知从何说起,这样的梦她做过无数回,醒来再记不清楚,等到发生便能一瞬间忆起,她闭了闭眼,心里的慌乱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昨晚她梦到他们回来了。
      “在哪呢”,她轻轻的说着,掩饰着声音里的颤抖。
      电话那头笑了笑,“顾城机场”。
      她有些惊讶,怎么会来这,巧合吗还是知道她在。
      没等到她的发问,覃莘自己解释,“我去了你家,阿姨说你在顾城,若水,我…”。
      不等那边说完她抢着说道,“是吗,要我去接你吗”,她尽量说的平常些,甚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那边好似松了口气,“不用,你发地址给我,我打车过去”。
      她轻声笑了笑,“好,等你过来一起吃晚餐”。
      “好,那等会见”,挂断电话的瞬间,脸上的微笑也随着收敛,大脑里一片空白,胸口却堵的厉害,有那么一股难过的情绪就要喷涌而出,她不想去回忆过去,那些念念不舍都在等候的时间里慢慢发酵模糊了原本,叫人分不清真假,唯有此刻难过是真的。
      回过神来才发觉车上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只剩寥寥几人。
      后座的人开了窗,微凉的风从身后飘来,她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倒春寒的天依然很冷,她缩着身子往后坐靠了靠,车驶过的街道余光瞄见一抹整齐的绿色身影,惯性的回头发现那一片空无一人不由得失笑,大约是自己被昨天的梦怔住了,他在驻勤怎么可能回得来,再说三年都没有回来过,他应该也不想回来吧。
      她靠着窗眯了会眼睛,最近看新闻说几起猝死的案例,那时她忍不住想会不会自己某天也突然合上眼睛再也睁不开,高度集中的工作总会有种神经奔溃的错觉,这样的工作,她真的不喜欢,小时候别人问长大了你要做什么,那时候觉得人生千千万万的可能,今天想当医生明天想当科学家,可真正到了这一天,连自己都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就做了这一行,喜欢吗,从来没有喜欢过,当初不过是没有选择,到今天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雨滴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睡意上头,难得心里空的没有任何思绪。
      “江淮,喊你呢,你在看什么”,领头的人纷纷回头站在前面等着落队的人。
      伫立的人回神跟上来并没有回答同伴的话。
      “听说你也是顾城的,要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晚点我们再过来”,领头的人穿戴周正,说话间带着股讨好的意味。
      被叫的人抿了抿薄唇并不领情,“不用,走吧”。
      雨越下雨大,下了公交她才想起伞落在车上忘了拿,单薄的外套裹在身上像是没有穿,冰冷的雨滴直渗透进皮肤冷的她打了个哆嗦。
      哆哆嗦嗦的走进路边的超市,家里没什么食材,这样的天气她实在不愿意出去将就着买了些还算可以的菜。
      “您今天下班比平时晚些了”,店家很熟络的交谈,她微微笑了笑,有些悻悻,双手揣着口袋,随意回答一句。
      “嗯,今天有点忙”。
      店家打趣的瞧着她,“你们瞧着真是比我们那会稳重多了”。
      她有些愕然,脑袋似乎不够用了,她不明白“你们”指的是谁,只瞧着店家那心领神会的笑脸干笑了几声,看了看手里比平日分量多出许多的菜,知道店家误以为她做菜给她家“那位”却也懒得解释。
      新买的伞很大,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几乎要脱离她的掌心,这一步步走的她身上又湿了几分,保安大叔远远的对着她笑,她微笑着打招呼,住在这小区这几年虽不说多好住的也算是舒心,只是这样的地方却不能称之为家,总觉得她会离去。
      钥匙插进门锁里,也不知是不是下雨的原因今天的光线比往常要暗些,空荡荡的房子只有她开门钥匙转动的声音,关了门,便连同外面的喧闹一同关在门外,记得几天前一个老前辈开玩笑的说她过的像个退休的老人,一点没有年轻人的朝气,那时候她没有反驳,可心底却在笑,她要朝气做什么呢,那又不能当饭吃,事实却是自己的身体一直渴望挣脱出循规蹈矩的生活,谁不渴着年轻呢,还有那肆无忌惮的青春年华。
      几个小炒已经好了,很少炒这么多菜,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几碟菜,似乎又回到了和覃莘租房那会,每天等着她回来做饭,虽然幸苦却觉得满足。
      大学刚毕业那会和覃莘租了大半年的房子,一心憧憬着未来的美好时光,不想在柴米油盐上栽了跟头,那时候没什么经验的她们每天吃饭像打仗一样,要么生要么糊,过的苦不堪言。
      门铃响了几声,她跑去开门,心想这么快就到了。
      “还以为要去接你呢,你…”。
      她的笑容凝结在嘴边,走道里昏黄的灯光斜斜的投在他身上,身高的差距让她倍感压力扶着门把的手不自觉的紧握,许是此刻光线太过昏暗竟让那双眼冷峻的眉眼平添几分柔和,瞧着眼前的人让她这个一向容易词穷的人不由的想到几个词,剑眉如墨,皓若星辰,她不知道这样用是否合适只觉得此刻只能用它来代替心里的震撼。
      他长得很好看,她的脑袋里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样的他说不上陌生但绝对不熟,她得承认,她比任何时候反应都快,她这人有个毛病记性不好,但他可以称得上是唯一一个让她这么快记住的人。
      他们就那样僵持着,她还保持着下意识堵住门口的动作,直到他看着她撑着门把的手,才略带尴尬的请他进来。
      “还没吃饭”,他扫了眼桌上摆好的菜,问道。
      “啊,哦,对,还没吃,你呢,吃饭了吗”,她有些紧张,双手不自然的摆放在两侧,一副标准的受教模样。
      “还没”,他四处看了看,回答的很直接。
      她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再没有说话。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想笑。
      她直觉不对,反射弧却有些慢,两人僵持几秒后才略略明白他的笑,于是开口邀请。
      “那一起吃饭吧,我有个朋友要过来”,她解释那一桌的饭菜,在他面前太过局促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意什么。
      “好,我先去换身衣服”,人背着大包往房间里走,熟门熟路的。
      她这才注意到他穿的一身笔直的军装,绿色的外套打湿大半,短寸的头发上还能看到雨滴,身上背着一个绿色的背包。
      见他不假思索的往主卧走她赶紧跟了上去也顾不得接覃辛刚拨来的电话。
      “那个”。
      她伸手挡住他要关上的门。
      “怎么了”,他望着她,黝黑的眸子里倒影着她苦恼而纠结的模样。
      “嗯,就是你的衣服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她尴尬的摸了摸头发,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呢,查岗太突然回会很尴尬好吗。
      “哦”,他的眉间带了笑意,这人总是说话不直接。
      她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我给你放储物室里面了”。
      他挑了挑眉,不解看着她。
      她尴尬的笑了笑,“我给你整理的很好,其实也不是很多,就是…,我不晓得你今天回来…”,说到最后有那么一丝埋怨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似乎语气不太对她深吸口气止住了话,“我不是那个意思…你”。
      她几乎要抓狂了怎么越说越乱,她只是想告诉他那里面不是他们的卧室,只能算她的。
      “我知道”。
      她蓦的抬头看着他,他知道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你先接电话吧”。
      她忍着要抓狂的心,覃莘她真的太会挑时间了,清了清嗓子大声喊,“我先下去接个人”。
      “好”,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他已经走进房间里。
      她很郁闷,无力的闭了闭眼,他怎么就回来了,她的房间里一床的衣服她还没来得及整理还有她的BRF,想到这大脑就有充血的感觉。
      冷风扑在脸上,浇熄了心里的狂躁,平静片刻开始搜寻覃莘的身影。
      “嗨,这里”。
      她远远的看着五年不见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提不起半分兴致,覃莘变了许多,长长的头发剪得齐肩,做了时下流行的发型,成熟不失优雅,衣着也尽显时尚。
      看着她站着没动,覃莘推着行李箱向她走来。
      “我就是晚了一点点,你不至于这幅样子吧,好歹给个面子,装也装得热情点吧”。
      覃莘打趣着,扯着笑脸,“来来来,久别重逢抱一个”。
      她愣了愣,模糊的影子重叠在眼前,当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覃莘时,覃莘已经带着从前的笑容和她打招呼,仿佛她们之间并没有那错失的五年时光,她依旧是她,可她已然不是她。
      “走吧,女神,去你家吃饭,我快饿死了”。
      覃莘兴致勃勃的说着,没发现她在那一瞬间僵硬的脸。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拉着快步走向前的覃莘,舔了舔干涩的唇。
      “怎么了”。
      覃莘看着她。
      她吞了口唾沫,看了覃莘一眼又缩回去,她不晓得该怎么说,她们之间不该是这样欲言又止,但五年真的太长,长到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她们毫无干系却又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覃莘笑出声,“你这是干嘛,畏手畏脚的一点都不像你”。
      她深吸了几口气,握着伞把的手微微泛白。
      “我…结婚了”。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结了,只剩下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啪嗒声像是在耳膜上一阵阵敲打。
      “你不是开玩笑吧,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覃莘刻意的裂嘴笑着,干笑了几声发现她没有接话的意思,犹豫着问,“你真的结婚了”。
      她点点头,覃莘不相信她可以理解,她自己也觉得像是在做梦。
      “我妈没告诉你吗”,她这样说着自己也觉得多余,谁会想到曾经好到恨不得黏在一起的两个人会毫无音讯的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呢,如今这样刻意的像只是转身后再见,故作镇定的试探对方,失掉的也不过是那些曾经罢了。
      覃莘惊讶的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摇摇头。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为什么不和我说”,生气的质问声渐小了,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张的看了她一眼,又是这样的刻意隐藏,不敢把真实的情绪显露在脸上。
      她抿了抿唇,那个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如果再来一次她会怎么做呢,她笑了笑,也许也是一样的结果,她太孤单了。
      “你走后的没多久”。
      覃莘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结婚太匆忙了,想等你回来亲自告诉你”。
      覃莘白了她一眼,“说的跟真的一样”,说完自己表情先僵硬住了,苦笑一番,心里却是知道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责怪的权利,是她突然的离开又突然的回来,想要挽回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害怕失去她引以为傲的过去。
      “那你怎么一个人下来,喊陈越下来接我不一样嘛,这大雨天的快上去吧,我真的非常饿”,整理好情绪笑着撒娇道。
      覃莘拉着她正要走,她却反手将覃莘扯了回来。
      “我和陈越分手了”。
      覃莘有点蒙,扶额深吸了口气,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若水我就是走了五年怎么感觉错过了你大半辈子啊”。
      她淡淡的笑了笑,仰头望着空中飘落的雨丝似呢喃自语,“所以,你干嘛要走呢”。
      覃莘摆摆手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若水,你痛快点吧有什么话直接说完,这一阵阵的我的心脏受不了这么多刺激”。
      她拉住覃莘,面上带了几分认真的神色。
      “以后不要再提起陈越,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他,不是我们一个圈子的,和我们不一样,等会上去给你们介绍”。
      覃莘怔怔的看了看她,这时才认真的思考她说的话,不在提及曾经的恋人,甚至斩断了过去,她是认真的。
      覃莘看着五年不见的人,她不知道她走后发生了什么,她的眼前是五年后成熟稳重的若水,曾经爱笑的脸上挂上了愁绪,清澈的眸子里只剩下了淡漠和刻意表现出来的冷静,她害怕看见这样的若水。
      “好啊,看你眼光有没有变好”,她也笑,原来变的不止她一个。
      覃莘挽住她的手,弯臂里沾染她的体温,那是她最熟悉的动作,可她却在覃莘伸手的瞬间微微颤抖,也许五年真的太久,她几乎快想不起来曾经的模样。
      有人说所有的遇见都是一场梦,无论多么刻骨铭心都不必耿耿于怀,因为醒来自然会忘掉,如同过往云烟无迹可寻。
      她以为她又开始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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