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报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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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游过后，高三就正式进入了冲刺状态，刚松弛一点的神经立马就又勒紧了。
当高三一班的同学正在进行紧张刺激的例行周考时，提前一天在老师办公室做完试卷的文煦已经来到了手术室外。
门楣上刺目的红灯持续亮着，身旁坐着同样焦躁不安的谢瓷父母，甚至文煦奶奶也来了。
尽管只是第一阶段的手术，风险很小很小，但等待的人依然忧心忡忡。
文煦过往的人生中很少体会过这样煎熬的时刻，从前经历的大事都是一股脑像霹雳般砸下来，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还从未有过这种漫长的、无力的等待。
好像只过了几个小时，又好像是一整年过去了，显示“手术中”的灯熄灭，大门在望眼欲穿中终于缓缓打开。
哪怕是第一阶段的手术，也上了全麻，谢瓷尚未清醒，被一路推回了病房。
哪怕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文煦在看到躺在那昏迷不醒的人时心里依然提着一口气。
她的眼前好像出现了重影，病床上的谢瓷似乎与另一个身影重叠了，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忽而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忽而直起身歇斯底里地尖叫，她在喊……
文煦狠狠闭了闭眼，再定神看去，那个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在床上躺着的是很快就会苏醒、会朝着她微笑撒娇的谢瓷。
她长出一口气，起身去倒热水。
如医生所说，这次手术的确很成功，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些，可以说是为之后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不过到现在为止病情只是被遏制住不再明显恶化，总体呈平稳状态，但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谢瓷依然住在医院里，过着日复一日平淡而又枯燥的生活。父母并不能一直陪在医院，只在比较关键的时候请假回来，平时除了护工以外，主要还是文煦在陪她。
到了五月份，时间就像按了倍速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
从五月初到五月底，天气日渐炎热，气温稳定在了穿着夏季校服的水平。当然，谢瓷依然穿着她的病号服。
“明天就放高考假了，朱缨她们俩准备来看看你。”文煦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舀一勺出来吹了吹，递到谢瓷嘴边。
晚餐时间，落日余晖透过窗户洒下暖橙色的光芒，空调发出嗡嗡的细微声响，室内的温度清凉舒适。
谢瓷含住勺子咽下粥，眨了眨眼道：“真放一周啊？”
文煦笑了声：“大家也没想到，还以为又要留两天呢。”她说着低下头看碗，手里还在搅拌，“还有七天就高考了，医生之前说……”
“说就这两周可以准备正式手术了。”谢瓷抿唇笑道，“不出意外的话，就是8号。”
文煦手一抖，差点没端稳粥碗。
“8号？！”她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我来陪——”
“嘘——”谢瓷食指贴上她的唇，凑近道，“好好去考试，说好的状元。”
文煦看着她没说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最后一次手术了。
医生最近的诊断意见是，谢瓷目前的身体状况良好，如果手术进行顺利，那么后续科学复健恢复健康是有很大希望的。但以前提到的失败的概率并没有降低，一旦出现意外，大约是下不来手术台的。
“煦煦。”
文煦抬头，看到谢瓷在被子里顾涌着向她靠过来，忙放下碗伸手揽住。
谢瓷顺势往她脖子上蹭，嘴唇蹭过她的耳朵，泛开一点麻痒。
文煦还想再说什么，谢瓷却突然退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里面说不清是些什么。
文煦忽然就张不开嘴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气温有点高，人从早上就开始冒汗，教室里的空调起不到半点作用。
马上就放假了，今天终于没有再丧心病狂地上早自习。教室里的东西大部分已经在昨天搬走了，今天只是做最后的清理。
文煦一边听班主任在上面发言，一边转着桌子上仅剩的几根笔，望着旁边的空位出神。
“文煦。”
“文煦！”
她猛地回神，看向许清与：“怎么了？”
不知不觉间班主任的讲话已经停止，教室里弥漫着窃窃私语，老师却并不加管束。
“待会儿你回家吗？还是直接去医院？”许清与问。
“去医院。”文煦毫不犹豫，“你们去吗？”
“去。”朱缨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桌子，“我们东西昨天就让家里人带回去了，现在一身轻。”
“谢瓷现在怎么样了？”
许清与和朱缨实际已经很久没见到谢瓷了，毕竟每周本就只有一天假，还有文煦天天通报情况，没必要让她俩跑来跑去。
“……挺好的，医生说状态不错。”文煦无意识抠着笔盖上的商标，声音听上去倒是平静。
“确定了8号手术吗？”
“大概率是的。”文煦抿了抿唇，“等我们考完，就去看她。”
许清与和朱缨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这一周假期文煦一次也没回过家，倒是奶奶来了几趟医院，给她们送吃的。
5号的时候谢瓷父母也赶回来了，面色十分憔悴，显然最近请的这些假积压了不少的工作。
谢瓷反倒安慰了他们几句，给两夫妻听得差点掉眼泪。
二中是个全寄宿制学校，按照规定整个高考期间考生是严禁出校的，但文煦这么久的假都请了，老师也知道谢瓷的情况倒也没强制她，所以7号一考完她就跑来了医院。
明天是一大早就准备手术，但具体什么时候进去还不知道，只说傍晚前应该能完成。
谢瓷躺在床上打吊针，望着刚冲进来满头大汗的文煦，还能笑眯眯地问：“煦煦考得怎么样？满分不？”
文煦看到她这样，也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后点了点头：“数学可以，语文不行。”
谢瓷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可不，你要是语文能满分，我现在马上从床上蹦起来。”
“……那我真该贿赂一下阅卷人。”文煦难得顺着她开了个玩笑，话落心里却又是一阵酸苦。
明天……明天就是一切的结果。
天气预报说是个晴天，很热，但是有太阳。
会有太阳吗？
忐忑不安的时候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回头一望却又好像只是一瞬。
文煦背着包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踏出了病房，谢瓷坐在床上，手上还贴着留置针，却丝毫不在乎，几乎可以说是用力地与她挥手。
就在这一刹那，文煦几乎生出了一种永别的错觉，她看那清晨的阳光框在谢瓷四周，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人带走一样。
心底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叫她回去，陪着她，直到最后一秒。
但是文煦依然在往前走，直至回头都再也看不见房间内的景象。
她仿佛脱力一般一下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不会的。
不会是最后一秒的。
她的阿瓷……还会有无数个日夜，无数个夏天，而这余下的漫长的人生，她们都会陪伴在彼此身边。
一定是这样的。
文煦跑出大楼，奔跑在清晨的医院里，朝着大门的方向，没有再回头。
中午休息的时候，文煦给谢瓷的妈妈打了电话。妈妈说手术已经开始了，甚至还安慰了她一句，让她安心考试，等考完就能来看谢瓷了。
文煦挂断电话以后在床上坐了一整个中午，以至于去考场的路上朱缨都被她眼底的青黑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朱缨有点担心，“昨晚是不是就没睡好？”
文煦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你照过镜子么？”
“镜子？”
许清与戳了一下她的眼睑：“你不会以为你没有黑眼圈吧？”
“……”
毫无疑问，这间宿舍昨晚没人能睡好。但好在偶尔的休息不足对白天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朱缨自觉在考场上发挥得还不错。
最后一科是英语，文煦向来做英语就快，这会儿更是连作文草稿都不打，刷刷刷直接往答题纸上写。
考试时间刚过一半她就想交卷了，但奈何规定提前交卷不能早于结束时间三十分钟，于是只能焦躁地枯坐着，把监考老师都看着急了。
倒数半小时的提示一响，文煦就举手示意，在得到老师同意后，跟风一样冲出了教室，拎着袋子用此生未有过的速度跑出了教学楼。
她抖着手打开手机，拨出了中午刚打过的号码。
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一下文煦地心跳就快上一分，在电话被接起的前一秒，她感觉自己几乎站立不稳。
谢瓷妈妈熟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文煦握着手机的手始终没能平稳，心跳依然是那么快，却好像换了一种全新的跳动方式。
战栗的麻痒从眼尾蔓延开来，眨眼间眼里就泛了水光。就这么几秒功夫，等她感觉到眼里的热意时，身体已经冲出去了十几米。
一路没有停顿地冲到校门口，文煦在守在学校外的家长们惊诧的视线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催着司机开往了医院。
“小姑娘，今天高考吧？怎么这会儿去医院呢？不舒服啊？”司机一边起步，一边没忍住朝后座看了一眼。
文煦一口气儿还没喘匀，声音有点飘，却透着掩不住的喜色：“有个人……在等着我报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报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