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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鹤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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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店外,还仿佛昨日光景的一幕幕在她眼前轮换。
智子的墓不知道在哪里,她还想去她的坟上祭拜一下,只是,该向谁问呢。
有些茫然,她一时伫立在人群中。
孤身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智子曾给她家人一般的温情,但这光华只有一瞬,顷刻间便烟飞星散。
寻觅着从镇上一路向人烟越加稀少的镇外走去。
城郊的乱葬岗。
夕阳渐渐西斜。
她走在两道并立的棚屋中间,拐个巷口,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街角热热闹闹围了不下十几个人。
稀疏的人影子里露出来的小半个空地上有两个一大一小身着铠甲的物件上下翻飞,正缠斗地激烈。
大的不过像狗,小的不过耗子大小。
这是哪家的阿猫阿狗在披了人衣裳在逗人取乐吧。
周围都是一片片兴高采烈的叫好声,她却对此也没多看几眼,瞄了一眼就走了过去。
城郊的乱葬岗真如其名的叫乱,那景象她看了一眼就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直炸。
东堆西掩的黄土堆下是有运被人掩埋,无运被人放置的累累白骨,破旧的白色招魂幡随风飘摇。一两只尾羽被乱葬岗的尸体喂养的油光水滑的乌鸦见她靠近,歪着头对她看看,嘶哑地“呱啊”一声。
如秃鹫一般在坟堆里蹦跳着来回觅食的场景让她再联想起曾经和智子一起度过的漫长光阴,她再也经受不住,几乎就是逃也似的从乱葬岗疾走了回来。
时间似乎已快过六点,镇前原本还围观猫狗斗殴的人群都已散了。
屋檐下靠坐着一大一小,手中拿着个钵盂,口里咕咕哝哝兴高采烈的,时不时拿起钱拾掇拾掇。
她看了原本还有三分惊讶与奇怪,但想想如今四处都是妖怪的年头。
“卡朗。”一声脆响,她毫不犹豫地往他们碗里扔了个硬币。
两人惊异地抬头,呆呆的盯着她,她随意回过头,“就是意思意思。”
走出了六七步,身后突然传来个小小的但不容忽视的声音,“你慢着!”
她回身看是谁在叫她,但只有地上一个还不到巴掌高却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甚是像模像样铠甲的小妖怪颇为威武地拦着她道。
“你有什么事吗。”
“你,蹲下来。我仔细看看。”他小手忙招呼个不停,声音却颇有些严肃。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虽说也有些茫然,但也许根本就是没事找事,但也只能暂且听之任之了。
他两只毛茸茸的小爪抱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半晌啧啧点头评头论足,“这眉,这眼,看看这还有这不爽暂时只会憋在心里的臭脾气……”
“哈?”
他又左右端详了大半天,最终像确认无误一样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罩。
她只感觉像是过分夸张的的蓬松毛发从那个狭窄的小面具里一下子炸了出来。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是个笑的两颗大门牙都在外面的紫色,耗子。
“耗耗耗子、鹤、鹤……空。”半晌就是没说明白。
他伸手一爪拍在她脸上,把还有些发蒙的她拍醒,“萤丫头,好久不见啊,想我了没?”
“鹤,鹤空?”这回她终于把舌头捋直了,但心中又惊讶又感动又欣喜,没想到又在故地遇见他,想抱他又看他身板这么小,想拍拍他但估计她这感动的一手子下去,会比抱他更让他身残志坚。
来回踟蹰半晌,一手下去像撸以前自家养的猫一样,在他头上薅个不停。
“鹤空你这么久究竟都到哪去了,那晚上一别之后没想到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也遇难了呢……”
“本大爷这么强大的妖怪,怎么可能一场猫妖放的火灾就把丢掉性命了,你太小瞧我了……”
“那你之后都去哪了?”
他突然做出了个面目深刻的动作,“一言难尽……”
颇有些迎风萧索的味道。
想想也是。
混的好也不至于在人类的街头杂耍卖艺混饭吃了。
两人说了半晌,那厢才想起把他的同伴引荐过来。
“萤?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半妖小丫头萤?”那半大生物也脱了面罩,露出一个毛茸茸的狐狸头,打量她。
“嗯,我就是。”
“我叫回风,这家伙可说了你以前不少的趣事,哈哈哈。”
说了我不少的趣事?
萤:“……”
一路和两人说着话,他们就一路到他们如今居住的一个小山洞里。
萤左右打量了半天看着山洞里空荡荡的居所,心内五味陈杂。
鹤空正在一个人熟练地生火,回风自己一个人出去采买去了。
她想知道自那以后他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但谁知道鹤空像是瞥见了她的表情,对她纠结的态度毫不在意,“我自和你分别之后也经历了很多事,恐怕不比看起来变了很多的你少,回风就是在我一直居无定所,漂泊流浪的时候遇见的,他问我以什么为生,我就说我一直是寄居在人类的居所中偷偷果粮打发日子为生的。谁知道那家伙劈头盖脸对我好大一通骂,说我一个堂堂妖怪,靠什么偷人类东西为生。所以我从此就决定了,再不寄人篱下,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虽然总是在街上卖个杂耍,但勉强赚个果腹钱还是够的。”
“你们……”她一时怔怔的。
没想到时光不仅会推着人向前走,还会无意间改变这么多东西。
那个曾经臭屁贫嘴又爱耍贱的耗子精,也变成现在这样这么有担当了。
不过还是好的变化的。
“没看出来嘛。”她贱笑着上前锤了他一把。
“哪里哪里。”明知自己承受不了一拳的重量某鼠却还是硬撑着站在墙角一手扶墙装帅。
“你就别抖啦。”她傻乐。
“你看错了,谁脚抖了!有生以来可是第一次听见某人夸人,我不嘚瑟嘚瑟怎么行。”
“那要不要我再给你一拳。”
“那还是不要了……”
“怂啦?”
“谁怂了!”
晚上耗子精和狐狸精灌地死醉,她把两妖一人一堆扔在墙角,拾掇着平日两人盖的破草甸一块半新不旧的被褥抱着就睡了。
次日一早。
两妖一副又是宿醉又是受凉的样子半死不活地坐在对面草席上打哈欠吃早点。
萤夹了个包子,把对面眯缝眼里射出的凉凉的光一分不差地都忽略了过去。
“尝啊,没想到西大街的肉包子还是这么好吃。”一筷夹起白白胖胖的包子放进对面碗里,耗子有些怨念的凉凉的表情就歇火了。
他嘀咕着看看她又看看包子,半晌蹦起抱住不知咬了起来。
边吃还在抱怨嘀咕,“萤丫头……”
“咋啦?”
“你这次回来是干嘛啊,还有没有地方住,要没地方我们这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再住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看他表情也不似作假,她倒一瞬间真有别的事再一概不管,只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悠悠终老,平淡度日的想法。
但是未来的剧情还那么长,单是奈落没有除去留下的阴云就已经够愁云惨淡的了。
她咬着筷子,眉宇间踟蹰着,“我这次根本不是有意回来的,而是偶然路过这里。实际上,我是要往西国去。”
耗子一下蹦起来,“不是有意?你一路闭着眼睛走都能走回老地方啊。”
“呵……”她只能苦笑。
“再说你去西国,那边可是现在正在发生妖族大战,你不会不知道吧,去那鬼地方干嘛?”
“说来话长……”
半晌她磕磕绊绊地讲完她这一路或让人愤怒或让人辛酸的经历,两妖入神地听着,碗筷子半天也没想起动一下。
鹤空抱着胸,“你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啊,没想到你父亲是那样一个人。”
“但是借机妖力也觉醒了不是吗。”狐狸接到。
“福祸相依吧,”她苦笑,“再想想你以前对我说干嘛混在人堆里那句话,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对的。”
鹤空勾起嘴角了然一笑。半晌皱眉又问,“说起来,你真的去那个杀生丸手下做事了啊。”
“嗯,暂时没有更好去的地方,再说他对我有一命之恩,我至少要帮他度过猫妖之乱这一劫才有可能走。”
“是吗。”鹤空默默沉思。
“鹤空,”她突然深吸口气,眼神熠熠地看向那只已经认识了仿佛许久的耗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鹤空慌乱起来,两手在胸前绕圈连连挥舞,“你要去西国那个兵荒马乱的地方,换我逃都来不及呢。”
“真不去呀?”她又问了句。
他挣扎了下,“不去……吧。”
她叹了口气。
山洞外的朝霞照在地面上,她露在日光下的手微微有些发热。
她也不好强行让这个身为耗子本性胆小怕事的妖怪和她同去。
时间看着也不早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对了,守护四魂之玉的村子里有不得了的东西飞出来了,你们最近最好小心。”她留了句。
鹤空扭捏地在地上来回磨蹭着他的脚,转眼再一看萤已经走远了,赶忙凑上前跳起来喊了句,“萤丫头,记得平安回来啊!”
那女孩背着光手对着他们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