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大侦探衍生 看穿（双北）》云渐

2、第二世 和二月x撒班主

　　第二世 何二月x撒班主
　　（1）
　　睡梦中恍惚响起一声云板，水磨腔咿呀从远处响起，似有似无，于是何二月恍见了一拢水袖，甩出梦的边缘，却不见有人来接……

　　远处仿佛一个声音：家里人告诉我，一定要把戏唱下去，守住这个戏园子。

　　“干我何事？”

　　他没有张嘴，这句话却又在耳边响起，风轻云淡。

　　再然后的事就真的格外不像梦了，某天，远来有信，蓉大奶奶亲笔：撒班主服毒自尽。

　　（2）
　　“师傅！”他叫了一声，从梦中挣脱出来。

　　（3）
　　初学京剧时，何二月是真心觉得畅快过的，好畅快啊！不必那么咿咿呀呀地磨着，开口便是豪气、爽气。要说遗憾失落，有时倒也会窜出来，不过那时自己何等年少气盛，一个弹指，就压了下去。

　　撒班主待人很真，乱糟糟的世道，什么都缺，但有了什么东西，总是多多想着手底下的人，所以他失意至此，还有几个弟子跟着他；何二月不然，遭逢乱世，不知明日，性情中人便要求一个恣意洒脱，哪怕是一个漂亮的粉身碎骨，也好过苟延残喘，期许什么细水长流。

　　撒班主种了一棵桃树，夏天桃子熟了，就分下去，还说桃树是仙树，吃了有福，晚上梦到了桃花桃树都是吉兆。

　　迂腐，我若有福，至于唱戏做伶？

　　他还说，含着桃核睡觉，要是做梦梦到桃花，那就是一生的好福气。这个二月自然更不信了，可是没想到，班主竟然是当真的来说的。

　　撒家班是没什么徒弟伺候师父倒夜壶的规矩，但盛夏天真热，人人睡觉都敞开了屋子，梦话什么的左右也听得到。那天他三更半夜乱跑，竟然真发现班主梦里含含混混说话，嘴里面是真的含了东西！

　　不过是后来他才知觉，是什么让师傅如此心心念念，连这样傻的说法都傻傻地去试，而不是再种一个核，看能不能长一棵桃树出来？这个念想，大约不能说，不能做。

　　（4）
　　撒班主年轻时模样俊俏，风流无量，扮上了柳梦梅又添了三分儒雅温润，不知惹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那时何二月才十五六岁，正是抽条长芽的时候，人却瘦得很，连戏服都撑不起来，那时撒家班稍稍有后继无人之忧，只好让他扮上杜丽娘上台。小小年纪撑起了半个台子，师傅不知道夸了多少，观众却都说，柳梦梅俊逸，杜丽娘就逊色多了，不相称。

　　何二月不服气，对镜照了几遍，又偷偷比对，心中却只能承认，师傅那般年纪样貌，是最美的，可是，自己……就不相称？

　　他垫了垫脚，怎么不相称？

　　晚上，撒班主又来夸了一番。何二月得意非常，学艺以来，他就没被说过。这些人懂什么？

　　不过，师傅也如此夸过别的徒弟。

　　何二月心中生出了一丝偏占之心：柳梦梅，可不就该是杜丽娘一个人的？

　　于是挥笔题了一方素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5）
　　当年撒班主捡了个女婴回家抚养，取名小怡，长到十六岁，娇俏可爱，被镇上一户霸王看上了。撒班主拖着诺大一个戏班，哪敢跟人家拼命？只好求到蓉大奶□□上，说把小怡送给人家做使唤丫头，只求王家庇佑；王家倒是仗义，干脆聘下了小怡做媳妇，这风波才算了结。

　　到今日，何二月心中还是不屑：大丈夫立于天地，就该活出个气概，拖着一大家子，求个容身之处，盼着细水长流，熬着小菜清粥，这叫什么日子！

　　于是他一时性情之下，剁了那王八蛋，又一时性情，出逃去了北平，见识了乱世繁华，混成了今日得意模样。

　　还没来得及知道师傅接了那方素帕是什么反应。然而……

　　撒家班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这最后一台《游园惊梦》后，梨园就要改姓何了。

　　（6）
　　他想这般作为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他何二月是京城名角，回这儿一趟，不过是从前衣绣夜行，而今回来耀武扬威了，连人家吃饭的家伙也抢走了。

　　又觉不得不为：不遇死生之危局，他这师傅终生都会守着稀落的昆曲戏台，一变都不变。

　　他突然想大逆不道一回，问师傅：莫如您也改跟我姓好了？但是一动念头，心里猛然突突跳了两下，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面色严肃的撒班主，把他吓了一跳！

　　真奇怪，当年胡闹纠缠的时候也没见他生气，怎么今天突然怕了他？这老头什么时候哪里来的威严？他已是穷途末路，哪来的气势压住如日中天的何老板？

　　于是他心里一虚，得意洋洋宣着：“我是谁呀？我上有军阀撑腰，下有富翁拥戴”。

　　老头就像看明日黄花似的看他！

　　至于眼里还有什么，记不得了。

　　（6）
　　到人散时，他也没有再去求证当年之事。

　　当时年少无知，如今他心里清楚：那不过是少年人的自私偏占作祟罢了。

　　辗转十年，戏子无情这话他悟得比谁都透彻，人家看你演出来的角色喜欢，便只喜欢台上的模样，你若是有你那真性情，那就是坏了他们的念想，唱戏的才不该有情。

　　一个虎度门，两个天地又是一个世界。

　　这两样，万万不能绞在一起。最好是，曲终、人散。

　　搅动一池春水是他，说“干我何事”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