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世 撒太子x何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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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 撒太子x何先生
（1）
私设：何先生，字季曜。
今日这阳光，还算明媚。
因自小身体羸弱，何先生早习惯了卧床，但也是自小，心思玲珑，他已隐约感觉这回卧床有些不同寻常――然而府中事务都是他来掌握，谁能、又有必要对他一个病秧子做什么？
“小顺子，先生身体不好，你时常跟随协助。”
神思恍惚间他想起了这么一句话，话里体贴依旧可辨。
接着，宫门大开。“小心着点。”管家小顺子招呼家人们往里面运东西。
他撇了一眼：全是富贵之物。这本是他手里的事，这几天病得重，也交出去了。只是……太子一向谨慎，这里的东西怎么会有越制之物？
他在角落处拉住了一个小内侍。
“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
“您还不知道？”小内侍低低惊道，“皇上、不、太上皇下了明旨，太子殿下不日便要登基了！降旨那日，光王等人的脸色，那活似晴天霹雳啊”
好一道晴天霹雳！
“先生？”
“无事。”他整了整神情，嘱咐道，“殿下或者想亲口告知我，你莫说出去说我知道了。”
小内侍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应道：“是。”
（2）
眼下离下朝还有些时候。
（3）
“你都知道了？”话里的疑问几不可查，一毫愧疚更是飘飘渺渺。
“那个小内侍不知道你瞒着我，别为难他。”他不回答，反道。辅佐多年，这点面子总能给他。
“你不说我们之间的事情吗？”太子道，他的反应并不在意料，他忽然间烦躁慌神了一瞬，追问道。
“不必了，你写了。”桌上摆着的是他的书法：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我本想瞒着你的。”从头到尾，给他温情脉脉的一把回忆。
“毒药之中，我最爱牵机。”没想到，口口声声阴谋暗算的人，反而被人算了。
“我不忍心。”毕竟是相濡以沫过的。只不过他碍了他更宽阔的江湖。犹记得当年他们也曾设想过君临天下后几大世家谁去谁留，他好像说的是，如今世家大族，田连阡陌我尚能容之，但垄断士子晋身之阶儿戏人才拔擢，绝不容之。
“是我不识抬举。”何先生惨笑道，“我这一生，好似一个笑话。”他真是蠢，要不怎么想不起来，鬼家覆灭，太子妃是什么下场；若不是想要他一心效忠，怎么让他侍读侍上了床？
寒光一闪，鲜血飞溅。
（4）
太子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片。
他想起算死他那日，自己命人偷偷制了两身红衣，悄悄点了龙凤烛，对他道：“隔墙耳多，只能如此了。”
一双交颈鸳鸯，看不见对方眼里深情还是冰冷。他只记得，那人一身的诗意一身的风情，尽皆拿了出来。
而今尸体在怀，抱着竟如当时无异，反倒是回想当时，仿佛怀抱白骨般吓人――当时他抱着何季曜时，心里已然揣测好今日之事；今天他死了，反而觉得想要他活着。
这屋子，怕很难清洗干净。他想。还好日后，他不必再住东宫了。不然，死一个枕边人封一间屋子，日子也过不下去。
他何其有幸，身边人都是这样的烈性！
（5）
天子礼乐在耳边响起，赞事官高唱“天子登基！”
阶下百官跪成泱泱一片，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扫了一眼满地金紫，不自觉想起来，他若是跪在这里，也该有一袭蟒袍，荣耀无比。
登基大典冗长复杂，彻底结束要到下午，那时日头都变得温和了，随后追尊太后、册立妃嫔以及加封功臣的旨意都要发下去让底下的人准备起来，实算起来，一天里一刻都没得休息。他还是不停地想起何季曜，心头逐渐回起阵阵钝痛。
真奇怪，若只是心虚，何至于这样痛？
大太监常顺觑着主子的神色，也猜不出来他究竟因何事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心情不好，便劝道：“陛下不如去御花园里走走。”
“圣旨到了礼部什么反应？”皇帝问道。
“礼部的大人们自然不会在大典当日触霉头，但奴婢观之，张侍郎对追授鬼将军的旨意不大高兴。”常顺恭敬对道。
“知道了。”皇帝手指在御案上敲了几下，刚要回头，脖颈都拧动了一点，才想起来已经没有可与回头商量的人了。“叶太傅几个，态度如何？”又问。
常顺又将几个阁臣的反应一一描述，何处为重，何处为轻，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愧是能从东宫跟到迩英殿的人。
皇帝忽然想起从前的一件非常琐碎的事情：
何季曜身体不好，常顺就跟在他身边，三省六部的事，耳濡目染，学得很好。
这时候他就夸一句。
然后小太监谦卑地谢道：“奴婢不敢，都是先生教得好。”
可眼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事事周到低眉顺眼的人不顺眼。
（6）
这还是二十年来头一回，他如此光明正大横行在自家花园里。年幼时立为太子，四更起读，入夜方歇，逛一回花园就是一回参奏劝谏；到长大了就更少敢来了，后宫里妃嫔日多，保不准就有人等着抓一把“瓜田李下”。
那年冬至宴，正逢何将军得胜归朝，办得格外盛大，张灯彻夜，处处结彩，满朝上下一片欢欣鼓舞，谁都不会注意太子今天功课做完没有。
何将军有一幼子，名季曜，是唯一得活的三公子，身体弱，空有一副玲珑心肝，却承不了乃父之风。此时也在宴会上。
先帝夸三公子一番，再赏赐一堆东西，何将军马上站起来谢恩，然后夸奖诸皇子。这应付臣子应付的漂亮，也是一门从小学起的功课。
一番君臣同乐，好不畅快。三公子自然风光无限，但是仍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先帝也看出来了，对他道：“太子，你俩年纪相仿，一起去花园里玩玩，松泛松泛。”以三公子这身子骨，自然不是真的出去玩，不过是从一个屋子换到另一个屋子，从御花园过一下而已。
太子会意，还是功课。
内侍们过来给三公子添上裘衣，比他太子爷的还厚。绕是如此，一出殿门，三公子就迎风咳了好几声。
随便走两步算了，他想。于是侧身挡了挡西来的风，将人引去御花园中的望月阁。那里没风，还有地龙，暖和。
（7）
“李陵之悲，其实倒有不遇之悲。”
太子日读经史，三公子身体不好整日尽读书了，二人便聊到了书上，聊到了汉文，于是扯出贾谊，再说到怀才不遇，不知怎的，就说起了李陵。
“不遇？”汉武算不得明主？别的不说，拔擢人才上，不该这么说吧。
“李陵为国，已尽死战之责，不得已而败，兵家之最无可奈何事，非李陵之过。是死是降，不过是他自己的事。”
……太子目瞪口呆，甚至突然很想去摇一摇这个三公子看他是不是在做梦：面前可是储君，说这话不怕犯忌讳吗？
“不过终究是连累家人了。”太子感慨道，算是委婉地提了个醒。
好吧，将门虎子，哪怕这个。
“所以说他悲在‘不遇’。若是汉武有两分信他，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谈话太不适合交浅言深了，太子赶紧寻一个话题，扯去了兵法上，三公子说一番见解，不愧是将门子，就算身体不好不能习武，胸中谋略，也可当一支锐骑了。太子便夸道：“季曜之才，运筹帷幄间，三军无忧矣。”
没想到三公子听这话眼前瞬间亮起：“殿下此话当真？”
……
他这话很像掏心掏肺的真话么？却只能说：“自然。”
三公子闻言更是兴奋，解下腰间白玉佩：“如此，臣愿为殿下马前卒！”
……
我是个走在悬崖边上的太子。
你方才还在侃侃而谈李陵之事――
（8）
没多久，圣旨将何三公子留在宫中扶养，给太子伴读。
“何家满门富贵，早不再指望三公子杀敌立功，成什么气候。这回是三公子自己求的，说大丈夫不能御敌于外建功立业，也该金绶玉带，一身荣华。你好好待他，不亲近也别疏远让他有个念想就是了。”他缠绵病榻还未过世的母后嘱咐道。
不久，太子觉得上当了。这是传说中病骨一身的何三公子？分明一只皮猴！
他当了十年太子，规行矩步从未差错，这人来了，竟窜着他三天两头的闯祸，简直就是那蟠园偷桃、瑶台醉酒的孙悟空！母后尚在病中，何季曜才入宫，皇上无心也不想惩罚。
过了几天，一向跋扈贪玩的三公子竟然又转了性，如上了紧箍咒似的安安分分，该读书读书，该行走行走。问他，他道：“我刚进宫，犯了小错皇上自不会责罚，往后再犯，可就是不识好歹了。”
这不是猴子，这是狐狸！
不过回想起来，那几岁光阴，他学业渐重，母后重病，东宫之位一日比一日摇晃，那几天，倒真是唯一松泛的日子。
（9）
新皇后恭恭敬敬行过礼，端庄地坐坤宁殿寝殿，身上喜服同身后罗帐浑然一色。
皇帝走进来，宫人赶紧奉上合衿酒，祝道：“恭贺陛下！”
他端着酒杯，想起来，这是他第三回“永结同心”了，却是头一回什么计算都没有。只可惜抬进来的是个与他什么瓜葛都没有的人，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他几乎可以望见以后她处理宫务一丝不苟到老的样子，不觉索然无味。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见了烛花爆开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世 撒太子x何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