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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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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对不起比解释一切要简单得多。
汴梁的夕时,天空坠满烟霞。
而繁华的京都商路,此时店铺虽都打佯,然街灯明亮,更有来往的行人花轿无数。夜未将启,奢华从来无断绝。
“柳公子,你怎么来了?”
小翠小腿微屈,施了一礼,面上却是调笑的神情。只是,柳若然是何等的从容少年,清凉一笑,也不管一旁的诸人,缓步向谢欣雨身前,低声相问,“你怎么迟了?”
“对不起,我,我,”谢欣雨酥唇轻摇,意乱情迷之间早已经失了寻常。
“没关系,我来接你了。”
“多谢你了,柳,柳公子。”
谢欣雨笑起来,仿佛此时被许多混混所围,而身陷险境的全是另一个人,含情细眼只望了柳若然一人。
“你就是柳若然!”
陈子扬被林风以剑相拦,此时一个利索的拆招又将他的剑打飞出去,林风一恼,又扑而上,却不料他脚下轻巧,手上用力一带,林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你就是柳若然!”
这时陈子扬就站在柳若然身边,大声咆哮起来,双目微红,青筋暴起,显是动了大怒。
只是,柳若然似乎并不在意。
“我等下带你去看玫瑰花。”
柳若然轻笑起来,左脸有一个浅淡的酒窝。
“玫瑰花?那是什么,一定很美吧?”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柳若然依旧温细说话,而一旁的陈子扬早已经怒火冲天,双手做拳颤抖不已。
“你就是住在桃花居的柳若然!”
“那,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等下天就要暗了。”
谢欣雨的手轻拉一旁的小翠,小翠笑着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好,我们现在就走。”
柳若然应承下来,依旧漫烂从容,而身后拳风呼啸至,他面上丝毫不惊,身子微侧,便将陈子扬的猛拳抓在手里。
“你没事吧,柳公子?”
谢欣雨着急地说话,望向一旁的林风。
“有我在,休得伤我家小姐分毫,外面的兄弟,给我冲进来!”说话间,仅有的几个护卫利刃相错,纷纷指向陈子扬。
“没什么,等我一下。”柳若然别过谢欣雨,对了陈子扬满脸都是自信的神情,对了林风他们说,“你们且先下去,我想他有些话要和我说。”
“你小心。”
林风按了隐隐做痛的胸,拣拾起地上被打落的宝剑,想要递给柳若然。
“不必了,我习惯不用兵器。”
他浅笑着拒绝,手上,依旧抓着陈子扬的拳。
“你就是桃花居的柳若然?”
陈子扬强烈控制住自己的激动情绪,一字一顿地问话。
“正是在下,请问有何见教?”
柳若然轻放下他的拳,微一作揖,身子才屈便听见呼啸拳风,比及方才更猛更快,不及多想腿上着力,身子一翻,好一阵才立稳了。
“你要做什么?”
“打你!”
陈子扬大骂一句,纵身一跃向柳若然踢去。而柳若然不闪不避,硬生生双手相接,抓了他的腿向前用力一推,陈子扬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引了那许多混混的哗然大叫。
“你没事吧?”
柳若然回过头去,身后正是含情默默的谢欣雨,她轻点头颅,更是如花绽放。
“原来他是怕是伤了我。”
她轻声相话,垂了头,红了脸。
这边厢,柳若然傲然迈步在陈子扬跟前,傲首相问,“陈兄究竟与小弟有何过节,竟然使出如此暗中偷袭的手段。”
陈子扬满腔愤慨,却是说不出话来,挣扎着爬起身来。
“请。”
柳若然白衣翩翩然,亭亭立,飒爽英姿一个请手。而陈子扬早已经怒火攻心,全无章法地冲将上来,其势虽然迅猛却不过是假象,只见柳若然早已看穿他的来路,右手轻带其势,而左手顺势一推,陈子扬扑倒在地,满面尘土,再也爬不起来。
“得罪。”
他又一是拱手,只是,任谁都看得出他眼中的得意。
“打了我们老大?想走,没那么容易!”
瘪七早已冲将上来,扶了陈子扬在怀,只是他身后那许多混混各个面露难色,早已无心相帮。
“你走吧。”
陈子扬淡淡地说,嘴角满是血,脏了他的青色小褂。
“多谢,欣雨,我们走吧。”
柳若然回过头去,夕阳映了他的白衣更显风流俊秀。
“该死,弄脏了衣服,早知道不打他们的主意了。”
躺在破庙之中,陈子扬被瘪七安置在一张半旧的席子上,下面照例是新铺的稻草,只是他身子此时受了颇重的伤,说话断断续续相连,有气无力模样。
“老大,这是几个兄弟送来的药。”
瘪七低了头进来,手来提了几包昏黄草药包扎的物事,坐在陈子扬身旁,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摸摸后脑勺,傻笑起来。
“傻瓜,这些都是当归,算子什么的,都是治上火的清热药,那里治得了我。”
陈子扬依旧笑着,以手轻敲瘪七的脑袋,看着他苦丧着脸色说,“这是我刚带几个弟兄去回春堂索来的,吗压的,敢骗老子!”
话着,这独眼小子站起身,便是一副要冲将而出的模样。
“算了,我这不过是轻伤。”
陈子扬伸手叫唤,一边却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喀出几多血来。
“你,我。”
瘪七落了泪,话语哽咽。
“原来你流泪的时候真的只有一行。”
陈子扬潇洒地笑,再不去看瘪七的模样,平躺了,只看着破庙里的顶壁,许久,他听见瘪七的抽泣声渐渐停下来,这才淡淡说话。
“小子,你妈的,哭得那么难听。”
“男人不是该不哭的么?”
分明是女子的声音,陈子扬奇怪地回转了身子,只见一张淡漠的笑脸,一袭粉色。手里扶了一个篮子,正端了碗筷侯在一边。
“你,你,怎么来了?”
他颇有几分尴尬。
而她笑起来,从碗里舀了药于他。
破庙之中残留了一尊观音象,却已然是断了半截的,整个头与拿扬枝的右手都已经被毁去,寻不见踪迹,惟有亭亭的身姿,与托了瓶的左手。
陈子扬虽然经常受伤,这里的场景为他见了许久,此时却呆呆地看望,仿佛入了迷。
“你没带玫瑰么?”
他的话语里带了调侃意味,一张口,又吞了一口浓药,微苦,入了吼肠却是温润无比的舒坦。
“没有。”
“没有代表一生一世的玫瑰?”
他别过头,看低了头舀药的女子,温柔娴静模样,又是一阵清笑。
“没有。”
“没有玫瑰的药怎么叫做药!”
“。。”
二人俱笑。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怎么来的?”
“我知道啊。”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我知道啊。”
叶子安轻笑摇头,将空碗收拾着放进篮中,又取出几味药包,放在陈子扬的身边。“这些都是治伤的药,外敷内服都写得很清楚。”
“你以后不来了?”
他摸摸鼻子,用手背擦了嘴,别了头去看头顶上一片破旧的屋顶,此时天色全暗,好在那屋顶破了一个大洞,漏进一抹明月亮色,也算看得清明。
“我为什么要来?”
“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暗淡下,大为落寞。
“那你为什么这次要来?”
他翻转了身子,把后背露给那个女子,说话的音调似乎因了姿势的缘故,有几分奇怪。
“傻孩子。”
女人哧笑,站起身来。
“我在店里看到你的兄弟去回春堂里要药,那大夫故意给错药,我这就寻了路来给你送点药,算是我们这个月的保护费了,这回喝的应急的药迟不得,我就自己熬好了,下面的,你就自己熬,自己吃吧,听明白了么?”
“十万分明白。”
陈子扬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模样。
“那我走了。”
女人摇摇手,已然是天色渐暗的时光,皎洁的月光照了她寻常衣衫却是说不出的漂亮。
“等等。”
“怎么,你想要买玫瑰?”
尴尬笑。
“多谢。”他忽然喊,继而缓缓地说,“我叫陈子扬。”
“我早就知道你叫陈子扬,不过,你的多谢,我也收下了。”
月夜华美。
只是,人更美。
堪比花。
柳若然携了谢欣雨行在冗长的□□之中,两旁都是精秀的花木。
粉黛青绿蓝相间相生,甚是趣味。
更兼有月华之光,点点成辉。
小翠提灯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淡看两人甜蜜说笑话语,不由一晒。
“翠儿,跟上些。”
谢欣雨忽然回过头去,娇嗔说话。
“是,小姐。”
小翠,微屈身,欣然上前,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离了颇远。
“柳公子,月华虽美,只是灯火不明,不能尽兴。”
谢欣雨欣然言话,一抬眼,对上柳若然的清秀眉眼,又缓缓垂下。
“世人赏花常以花色艳美分其高下,却不知,花色虽美,不如花骨之姿。”
“花骨?”
谢欣雨一惊,连带她身后的小翠,手上不力,那灯也是一晃,两旁花上忽的一亮,惊红一闪。
“花也有花骨?”
谢欣雨抬起头来,浅笑盈盈,月华坠了她的肌,更是亮美。
“花艳,花娇,花秀,花清,此为花色,寻常时日,明灯亮火诸人相看,此为花色。至于花骨,却是非要这样月夜微光才能寻见。”
“花亦有正邪之分?”
“如此。”
柳若然轻笑起来,似是寻了知音,“世人有云家花野花之别,所谓野花粗狂,其姿乱,其形寻光而生,至于家花精细,其形收,其姿敛,放败皆循造化。”
“王化谁定,我只知,这花美,管它生在何处,何况,所有家花岂非都因野花而来,又有什么区别!”
谢欣雨曲了身,捻花在手,细细把玩,那点滴碎红,衬了灯火端是美丽万分,她看得欢喜,脚下轻松,柳若然欣然相随,更是笑容满面。只是,她话锋一转,回过头来,依了柳若然的身旁,轻碎一语。
“不知,不知,我能否将这花带上一株回府?”
其音婉转,宛若天音。
“此地百花,只要你看得上,我都送给你。”
“只要我看上的?”
“那是当然。”
“如果,我看上的是你呢!”
破庙月华。
“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陈子扬垂了头,似是犹豫许多,话语都凝滞起来。
“问吧,问吧,只要不是玫瑰哪里有的卖之类。”
尴尬笑。
陈子扬摸摸头,他细致地盯了面前的叶子安,不过是寻常的姿色,笑起来的时候,眯了眼,分明是随意便能遇见的女子,偏生却有吸人的魅力,令到他无法冷静如常。
长呼吸。
叶子安掩嘴一笑,双眼之中似乎早已明了他的一切。
“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
“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叶子安大声的回答,那声音几乎惊动问外把岗站哨的小瘪七,陈子扬望见他正用那唯一的一只眼偷偷从破窗外往内里打量,恨不能上前就把那剩下的眼珠也挖出来,只是,那叶子安摇摇头,又话道,“你说啊,不说,我走了啊。”直惊得他满面微红,紧张得直抓头发。
“你听说过玫瑰么?”
“没有,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奇怪的名字。”
叶子安忍了笑意看他,饶陈子扬严肃模样。
“传说在怒轻洲有一种花,极艳极红,名为玫瑰,若是人们互相喜爱,便相互赠送此花,我想问,我想,你的店里,已经有玫瑰花了么?”
女人吃了一惊,面颊绯红,吞吐说话,“没,没有。”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找到玫瑰花,能给送给你么?”
“真的找得么?”
“只要这世上有的,一定就可以找到。”
陈子扬回过头,不再看那个女子,他心里有期待,也有害怕。他躺的位置,正好可以望见那残缺了头部与右手的观音象,只在那刹那之间,他许了个愿,可是,如同之前的许多次,他并没有成功。
“我的桃花居里没有玫瑰,可是,有一个人告诉我,美丽的桂花,可以就是玫瑰,那些桂花都是我和他一起摘种的,我想,这样的花,才能代表一生一世。”
“是么。”
“我想你会遇见一个值得你送玫瑰的人。”
叶子安双掌相合,在观音象前微一鞠躬。
“我真妒忌柳若然。”
陈子扬带了淘气的话语,而那个女人轻摇手告别去,望着她的背影,他终于坠下泪来。
“妈妈的,老子,又失恋了!”
他冲了瘪七嚎。
“你还记得,我说要带你看园中的玫瑰么?”
柳若然并不直接回答女人的话,他轻拉谢欣雨的手,两人相携手,一步化成三步走,皆坠笑色中。而身后跟着的小翠此时自然也很识规矩地缩到一边,只是,她猛的发现一边还跟了那傻乎乎的林风。
“喂,还不上前跟着?”
小翠撅起嘴,指了指林风的胸口打趣说话,而林风皱了眉,握剑而立,面上却是轻松无比。
“你怎么不跟着?”
“傻木头,你不跟着,小姐就跟人跑了,我又没关系,反正,反正,我。”
后面的话语几不可闻,虽是黑夜,但小翠提了红灯,照了她满面娇红,更是迷人。
“其实,只要远远地看着她幸福,我就很开心了。”
那林木头,轻巧地握住女人提灯的手,绯红一闪。
“这只是桂花啊。”
谢欣雨轻笑着说话。身旁桂花灿烂,而一双媚眼却只盯了柳若然。
“玫瑰据说产于怒轻洲,若是有情人一并努力,才能种出。所以,这园中的,只是桂花,却算不上玫瑰。”
“你骗我。”
谢欣雨做气轻打柳若然的胸膛,却是一派喜笑神情。
“你愿随我一并种出玫瑰来么?”
柳若然抓了她的手,放在胸怀之中。
“不要。”
“为什么?”
“这里不是已经有一个女主人了么?”
“哈。”
柳若然朗爽轻笑,全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时候,我父母早逝,若没有她照料,我怕是早就流落街头了。可是,我对她的情分也就止于此而已。”
“真的?”
女人将头靠在男人的胸怀,闻见那花芳中的粗狂气味,而很快的,那个男人悠然地将她抱在怀里,虽是寒夜,依旧温暖如春。
只是,另一个女人顶了风寒恰从此处路过,她立在远处,一眺一笑,匆匆归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