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拟花开人共卮》慈苦航

11、第 11 章

　　11
　　虽说阎霆只有21岁，可是这神祇鬼妖的一天却是凡间的一年，阎霆又经常在人间游荡，这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很久，久到以前的很多事都忘了，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把这些陈年旧事翻出来。

　　于是现在他正在跟翥璜讲“今年”的狩猎大会的事，讲着当年慕棠跟翥璜如何猎到山鸡精跟兔子精，他们俩只是为了好玩根本就没想要把它们怎么样，对方却被吓得抖得跟筛糠一样。

　　阎霆虚与委蛇地陪着翥璜，因为慕棠告诉他，这些年他每隔七日就要压制一次翥璜的记忆，否则他就会想起所有的前尘往事，进而与他刀兵相向，而今天就是一个七天，阎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翥璜恢复记忆。

　　慕棠坐在旁边作陪，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等越紧张，用传音入密问：“堂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已经有对策了吗？”

　　阎霆摇着扇子，回：“哈哈哈，没有啊。”

　　“什么？那你等着他发作之后要怎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在此时，翥璜忽然动作一窒，脸色铁青，阎霆摇扇子的手停住了，暗道：来了。

　　翥璜的神色渐渐清明，脸上也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淡笑意，转而出现了深深的怨怼：“怎么，终于不再压制着我了？想来一个了断吗？”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了断呢？”阎霆轻笑着问。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怎能不报。”

　　阎霆点头：“嗯，有道理，那我问你，你的父母为何会为慕棠的父亲所杀呢？”

　　翥璜面不改色道：“明知故问。”

　　阎霆一笑：“你心里明白是因为你的父母对他们动了杀心，却失手被擒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如若得手，你父母未必不会做得比现在他们承受的狠，毕竟他们叛变就是想治慕棠一家于死地的，说到底你跟慕棠都算得上是无辜的受害者，你又何必如此记恨慕棠？为何不试着去理解慕棠呢？”

　　“你这么说是事不关己，若你是我不可能如此云淡风轻，我也……无法理解他。”翥璜满脸苦涩，其实阎霆说的他都明白，可道理是一回事，真的看开却不可能那么容易。

　　阎霆点头：“多说无益，与其逞口舌之快，不如我送你们自己去经历一趟，理解对方。”

　　“堂哥，你待要怎么做？”慕棠知道阎霆已经想出办法来。

　　阎霆手上掐诀，然后点指翥璜，瞬间，翥璜就消失不见，慕棠马上站起来，刚要开口，阎霆解释道：“我把他收到了袖中，你制作一个你的替身留在这里，然后随我一起走。”慕棠不疑有他，马上照办，他拿起平日用的梳子，捋下上面他的头发，施了法，面前立即又出现了一个慕棠。

　　幻化出的慕棠与本人同根同源，毫无二致，并且遇见任何事都可以给出如同本人一样的反应，唯一的缺点是，如果被人怀疑的时候，对方一念出他的生辰八字并解咒，这个幻化出的慕棠就会消失，不过好在这是非常高阶的术法，只有极少数的神祇皇族才可以使出，否则只怕是会乱了套。

　　见慕棠都弄好了，阎霆把他也收到了袖子里，然后掐了个决就消失在原地，须臾之后出现在冥府，鬼兵鬼将见他回来了，都跟他打招呼，热络亲近，阎霆也跟每个人都聊上几句，然后才像没事一样，慢慢地往正堂书房走，刚一进门就被砸了脑袋。

　　阎霆“哎”了一声捡起来，低头一看果不其然是公文卷宗，然后在一抬头就看见陆判黑着的脸，跟正在捏着的拳头，“这些公务你打算堆到什么时候，准备等他们堆成山埋了你吗？平时你闲散不靠谱四处闲晃也就算了，有重要府务的时候也找不到你人影，消失好几天，你这个冥君能不能拿出一点应该有的责任感，让别人信服？”

　　阎霆陪好地笑笑，“这不是有你在嘛，你在，我特别放心。”

　　“我在有什么用？我只能把这些公文都整理提炼并附上我的意见，具体的决定要你来做才能执行啊。”陆判劈头盖脸地训。

　　黑天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的天，你可算回来，再不回来我就快要受不了，总算是可以解脱了。”

　　白俊倒是过来问：“表哥，你的身体没事了吧？”

　　“哎，这才对嘛，平时没白疼你。”阎霆笑着拍拍白俊后背，“我回来了，大人的雷霆震怒我给你们顶了，你们俩快点逃命去吧。”

　　“求之不得。”黑天如蒙大赦第一个踏出去，白俊想再说两句似的，可是看阎霆眼下估计是要被埋在公文的海洋里徜徉了，一时半会没时间跟他闲聊，就也跟出去了。

　　陆判见人都走了也撂下一句“你自己处理吧”也要离开，就被阎霆拉住，说着阎霆一挥袖子，门当即上了锁，陆判见他神色正经，知道是有正事，也停下脚步看着，就见阎霆从袖子里放出了慕棠，然后跟慕棠说：“放你一个出来就算了，那个情绪不太稳定，不放了。”

　　又跟陆判说：“这是慕棠，你认识的，另一个是翥璜，你不认识的，他们现在需要我们的帮助。”

　　“怎么帮？”慕棠跟陆判异口同声，阎霆没说话朝着陆判暧昧地笑着挑了挑眉毛，陆判皱了皱眉，看了看慕棠，又瞄了一下阎霆的袖子，“你确定？”

　　阎霆一扯嘴角，“慕棠，我不能保证这个方法一定能让翥璜原谅你，但是我差不多有把握让他不再那么恨你了，你愿不愿意试试？”

　　慕棠直言：“堂哥，无论如何切不可伤害他。”

　　“情种就是情种，放心吧。”阎霆又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让人看了总觉得不是那么靠谱，见慕棠迟疑，阎霆摇着扇子，“我帮你是为了让你承我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好让你还给我，不是为了跟你反目成仇。”

　　“好，多谢堂哥。”慕棠点头。

　　阎霆看着陆判又朝着慕棠一扬下巴，陆判会意，食指中指二指并拢点在慕棠眉心之间，阎霆道：“配合点。”他自然是跟慕棠说的，否则，陆判是不可能对他完成抽魂之术的，慕棠十分留恋地又看向阎霆的袖子，然后闭了眼，收起了周身的灵力。

　　陆判念出咒诀，可甫一开口，就感觉到阎霆的手贴在他的背心，一股灵力灌入，顺着他的手指，帮他不菲吹灰之力完成这抽魂之术，陆判回头去看他，阎霆朝他一笑，然后扶住失去灵魂的慕棠的身体，又看着陆判手上泛着淡淡金黄色光芒的慕棠的魂魄，没注意到陆判神色的变化，说：“你说慕棠这个傻小子，心真大，我万一要是个心怀不轨的，他怎么办？”

　　阎霆把慕棠的身体放在床上，回身却看见，陆判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那发光的魂魄，他虽然是虚空地握着，可是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凸起，想来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阎霆见状马上收起了笑容，快步走过来，一手按住他的手腕，在上面温柔地轻轻拍拍，轻声说：“给我，小诺。”

　　陆判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死死地盯着手上的发光之物，就是不放手，阎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诺，听话。”然后走到陆判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陆判的瞳仁颜色都在加深，带着怨恨似地看着自己的手中之物，“金色的。”

　　阎霆近身搂住他，安抚性地顺着他的后背，“他是我堂弟，是无辜的，我不能要，也不需要。”然后再次放开他，伸手，“给我吧，乖。”

　　陆判冷着脸，侧过头，没有动，但阎霆从他手上拿走了慕棠的魂魄，他也没有反抗，阎霆几不可查地吐了一口气，“差点闯大祸。”说着还在陆判的身侧拍了一巴掌，“混球，吓死我了。”被打了一巴掌的人，一脸懒得理他的表情。

　　又把袖中的翥璜也放出来，如法炮制抽出了翥璜的魂魄，是一团莹白色的，阎霆把两个人的魂魄放在面前，然后才跟陆判说：“接下来就靠你了。”说完再次把手触在陆判身后给他助力。

　　顷刻间两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这里是慕棠跟翥璜两人的魂魄之间的羁绊共同结成的魂境，任何两个相互有羁绊的魂魄之间都会形成不同的只关于两人的魂境，这里的时间、地点都是跳跃是变化的，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中关于另一个的所有的记忆的碎片合集。

　　阎霆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说：“天神悠苑的后花园。”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那呢。”顺着阎霆的手，就看见少年慕棠跟少年樊樱在说话。

　　少年樊樱一脸告诫：“我说了很多次了，以后不要再跟他在一起，他已经不是我们天神皇族的人了，他是我们天神皇族的耻辱，记住了没。”

　　少年慕棠低着头听着，但还是很是不甘心地抬头说：“可是，堂哥他……”

　　“还叫堂哥！再叫你就跟他走，别回来了！”

　　“姐姐，不要……”少年慕棠吓坏了的样子，不敢再叫，正在这个时候，少年阎霆出现了。

　　阎霆一见到以前的自己，还挺高兴地跟陆判介绍，“哎你看，我出来了，真没想到在这能见到。”说着跟陆判一起走近。

　　这时的阎霆大概六七岁，刚被修复好神脊的那几年，他都不良于行，一直坐着轮椅，陆判看着少年阎霆笑呵呵地招呼着慕棠，阎霆蹲在少年自己面前，一会看看自己的脸，一会又去捏捏少年慕棠的脸，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在魂境之中的人看不见他们俩，但是他们做的事情在魂境中都是真实发生的，会影响魂境中的事情发展。

　　于是此时少年慕棠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可是摸上去缺什么都没有，又听见少年阎霆叫他，再看看少年樊樱威胁的目光，一时烦躁，扭头就想走，少年阎霆跟少年慕棠关系亲厚，以为他没听见，又继续叫，少年慕棠就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回头朝少年阎霆丢去，正砸在他的额头上，登时砸出一个红印子，少年阎霆瞬间傻了眼。

　　陆判始料未及，低头去查看，又听见少年樊樱在身后大声笑起来，“丢的好！”然后起身就朝少年樊樱踹了一脚，少年樊樱应声抱着小腿大叫，踹玩这个又要去踹少年慕棠。

　　阎霆哭笑不得，拉住陆判，“你跟两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平时还说我没个正形，现在你这是干嘛啊？”

　　“心坏不分大小，长大了只会更坏。”说着又看向慕棠，“这就是你说的无辜的堂弟？”

　　阎霆拉着他的手腕，以免他再行凶，“咳，说来惭愧。”

　　他们俩说话间，慕棠已经跑远了，随之而来的他们二人所处的环境也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