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拟花开人共卮》慈苦航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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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判一夜没睡，黑天也一夜没睡在旁边看着他，怕他偷跑去天宫惹祸。

　　“天亮了，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找他。”陆判说着往外闯，黑天根本拦不住他，忽然陆判手腕上的麟环传来阎霆的声音，“别担心，我办完事就回去。”

　　陆判摩挲着麟环，问他：“真的没事了？”

　　“放心吧，等我回家，乖。”阎霆为人平日里素来言语有些轻佻众人皆知，但如此亲昵的语气通常都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有的，阎霆不知道此时碎嘴直肠的黑天就在陆判面前坐着，所以就这样说了，给陆判闹了个大红脸。

　　黑天像是为了证明他的碎嘴直肠一样，马上笑嘻嘻地说：“哎哟喂，看来还是我们冥府小王子才是真命天子啊白俊知道要哭了哈哈哈。”

　　他说话的时候，陆判没有摩挲麟环，阎霆自然是听不到的，所以好死不死他又说了一句：“我很想你。”

　　陆判直接放下了手腕不再搭理他，黑天大笑着扬长而去，“哎哟，白操心一整夜，我得回去补觉了，你们有情饮水饱，我等孤家寡人可是比不了啊比不了。”

　　见人走了，陆判躺在床上，气得咬牙，“等你回来，老子饶不了你。”

　　这边阎霆在慕棠的寝殿客房中醒来，脑中混沌，灵台浑浊，一睁眼，就看见站在他床边的慕棠跟坐在他床边的白俊，阎霆夸张地“哇”了一声，弹起来：“你们俩干嘛？吓死我了。”

　　“你才是吓死我们了呢。”白俊拉着脸，“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突然之间像是要马上吹灯拔蜡了一样，我们表兄妹四个都束手无策，还是舅父救了你。”

　　“叔叔啊……”阎霆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笑着跟白俊说：“你先回去冥府吧，我原本答应陆判今早回去的，但我现在有些事情要跟慕棠去办，你就别在这继续耗着了，冥府事情也很多，你回去帮帮陆判的忙吧。”

　　白俊看看他又看看慕棠，“你们俩有什么事啊？连我都不能知道。”

　　慕棠看着永远是一副君子端方，不苟言笑的样子，根本没有回答白俊的意思，笑面虎阎霆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摇着扇子笑着看他，白俊投降：“好啦好啦，你们俩自己玩吧，我走了。”

　　白俊前脚离开，阎霆就收了笑容，“可以跟我说你的事了，到底是想让什么人起死回生？”

　　慕棠不看阎霆的脸看着旁边，似乎内心在挣扎。

　　阎霆一笑，也不催他，起身负着手在这间客房里溜达，陈设简单，但是仅有的几件摆件都价值不菲，天神皇族的继承人就是不一样，客房都能有这样的器物，随便一件都比冥府正厅的贵重。

　　“堂哥。”

　　“嗯，在呢。”见慕棠终于开口，阎霆又走回他的对面，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们天神大将晋眺神官吗？”慕棠终是开口，却憋出了这么一句。

　　“呵，这天上地下冥鬼妖怪，有谁会不记得这位晋眺神官啊？当时要不是拓羲神君及时赶回，这皇族就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随他们姓了。”阎霆说的云淡风轻，但事情发生在四年前，那个时候他已经十七岁了，也是为了那场叛乱出过力的，作为亲历战争的人，那些惨烈血腥的画面，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慕棠又问：“那，你还记得翥璜吗？”

　　阎霆看看他，垂眸思考，翥璜是晋眺神官的独子，当年晋眺神官深得仲玥神君的的信任，重权在手，可惜一念心魔叛乱逼宫，重伤仲玥神君，却在紧要关头，已经退隐的老神君拓羲神君突然出现，一招之间将晋眺神官的百万拥兵全部绞杀并使之灰飞烟灭，这件事情震惊了天地鬼妖四界，任谁也没有想到老神君的法力已经达到了如此地步，于是曾经暗暗给予过晋眺神官助力的力量全部临阵倒戈，还将晋眺神官的一家全部献上，最后他们全家人都被诛杀，并将魂魄送至冥府，承受十八阶刑法：拔舌、刀剪手指、铁树悬挂、蒸烹、铜柱炮烙、过刀山、置冰山、下油锅、进牛坑、巨石压身、舂臼、浸血池、凌迟、火烤、石磨碾、刀锯、蛆虫啃咬、剥皮等一切的刑罚都受完了再打散了魂魄，让他们灰飞烟灭了，而翥璜自然是在这之中的一个。

　　“慕棠，我知你与翥璜自小一起长大，他……确实是无辜的，可是他已经灰飞烟灭了，救不了了。”阎霆拍了拍慕棠的肩膀。

　　“不，”慕棠按住阎霆的手，“他没有灰飞烟灭，他……还活着。”

　　“什么？”阎霆简直不敢相信，“这事当年是拓羲神君一手主持的，谁敢违逆他的意思为翥璜求情？”阎霆看着翥璜，猜测道：“你……你偷偷把他换掉了？叔叔帮了你？”

　　慕棠低头，然后点了点头。

　　阎霆笑起来：“叔叔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来，”然后又挑眉问：“那你还要让谁起死回生啊？”

　　慕棠还没开口，阎霆就道：“他的家人？”

　　“嗯。”慕棠终于点头。

　　阎霆心说，你这不是作死吗？这帮人因为我们天神皇族的人受了那么多折磨，要是复活了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们寻仇，你图什么啊“嘶，翥璜要你帮他？”

　　这次，慕棠却摇头，然后说：“堂哥，我带你去见他。”

　　见他？“你居然把他留在你的寝殿？你就不怕被爷爷知道吗？他会先打死他再打死你也说不定的，我绝不是危言耸听。”阎霆笑着说。

　　“堂哥，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堂哥。”阎霆受不了慕棠用这种一片拳拳的表情看着他，只能点头。

　　阎霆负着手跟着慕棠，心里面在想，之前对慕棠的认识真的是完全不准确，之前他以为这个堂弟是个深受爷爷影响，看重血统身份，也因此格外循规蹈矩又骄矜自傲的一个人，现在看来，离经叛道从来不是他阎霆一个人的特色。

　　阎霆跟着慕棠七拐八拐，居然走向了慕棠的卧房，阎霆吹了个口哨，心说什么情况，这是收作填房了？

　　一开门，就见到一个纤瘦的背影正坐在窗前看着手中的书，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马上回头，看着两个人，开心地说：“慕棠你回来了，阎霆神官。”这个人正是翥璜。

　　阎霆一愣，神官这个称谓离他远去已经有些年头了，而且翥璜的样子，居然还是四年前的少年模样，只是显得更加清瘦一些，他的脸特别苍白，嘴唇也特别红艳，头发显现出浅浅的黄，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

　　看了看慕棠，阎霆走上前去，切了翥璜的脉搏，灵台浑浊，灵力空虚，阎霆沉思着，然后再看慕棠，不说话，有人在长期压制翥璜的神识，束缚他的灵力，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加之翥璜居然会叫他“阎霆神官”这样一个已经变成一种禁忌的称呼，看来他被慕棠压制了记忆，他的记忆停留在那场叛乱之前。

　　阎霆收回手，心中已经了然，正是这件事造成了慕棠的灵力流失，两个人这是在互相消耗，再这样下去，两人都会显出摧枯拉朽之势，直至油尽灯枯。

　　“翥璜，你先休息一下，我突然有些公事要跟慕棠商量。”

　　翥璜点头，“好。”

　　阎霆说完就迈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略一观察，阎霆摇头，是“监察阵”，这种阵法设在门口，有人进出都会灵流波动警示，让施阵者有所感知，刚才进门的时候阎霆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可见慕棠就是施阵者，因为这种阵法，只有施阵者带人进入才不会报警。

　　他把翥璜软禁在这里，不见天日，所以翥璜的外貌上才会发生那些变化，阎霆原以为慕棠收留翥璜是因为顾念青梅竹马之谊，可现在看来，这却是一种变相折磨，那又为什么要复活他的父母呢？难道是增加控制翥璜的砝码吗？

　　慕棠关上门，跟了出来，“堂哥。”

　　阎霆收起嬉笑，“你……恨他？”

　　慕棠摇头。

　　阎霆：“哦，那就只能是爱他了、”

　　这次慕棠没说话，默认了。

　　阎霆叹气，“你想留住他，可是他恨你，也恨我们天神皇族所有人，所以你压制住他的记忆，但是翥璜法力不低，你想压制住他需要耗费很多灵力，且不能长久，要频繁施术压制，所以你才会只剩下三四层法力，可你的灵力也就要耗尽了，无法压制他很久了，最重要的是，频繁的压制让他身体承受很大伤害，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所以，你想要复活他的父母，让他不再恨你，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了是吗？”

　　慕棠抿着嘴巴，点了下头。

　　阎霆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你到底是像谁啊？”阎霆气笑了，如同魔障了一般一个劲地摇头，负手踱步，忽然停住，“你说这是不是什么魔咒？”他还是吐气，“每一代，每一代爷爷最喜欢的那个，无论是儿子还是孙子，都是情种，而且都这么离经叛道。”

　　慕棠知道阎霆说的话中的意思，上一代离经叛道的情种就是阎霆的父亲，那个他没见过的狠心决绝的，因为爱上妖怪女子而被废掉神君之位的伯父，那个没人敢在阎霆面前提起的人，今次他居然自己提及，慕棠怕他又像昨天一样，“堂哥，你别太激动。”

　　阎霆都没脾气了，一个劲地笑，“哎不是，我真的很想问问你们，天神地祇那么多神官神女，不够你们选的吗？非要，非要找一个妖怪，找一个叛军之子，如果你们是旁人也就算了，还都是神君之位的既定继承人，哎哟，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见阎霆似乎，没有很介意这番话中提及的那个人，慕棠就放下心来，听阎霆这么说，嘟囔了一句：“我喜欢他的时候，他不是叛军之子，是天神贵族之子，父亲最好朋友的儿子……”

　　阎霆想大笑，甚至给慕棠鼓了掌，“哇，你可真棒！真是爷爷教出来的好继承人。”

　　“堂哥，你别这样，我是没办法了，才找你帮忙的。”慕棠还有点委屈，阎霆透过他现在20岁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幼年的他跟在自己身后，被自己使坏欺负时的样子。

　　阎霆侧头笑笑，摸了半天找出了自己那把玉扇摇了摇，“嗐，这都是孽缘，你父亲帮他擦屁股，我也帮你擦一次好了。”说着还是不住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