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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两族(中) ...

  •   “记忆”里,火见子一直都是短短的头发。先前见到长发的她,泉奈还惊讶过一次。而这次,可以说,她“变回”了应有的模样。

      短发参差不齐,看上去像是新剪的,但剪得实在难看,更像是用刀割的。

      而实际确实如此。

      从祖父世仁那里听说了姑父固武的队伍要提前前往前线,火见子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此番出行,固武原本要带上次子淡川,然而任务忽然提前,此时连他妻子茜都不清楚自家调皮小子都跑到哪里去了。但,火见子却是清楚的——淡川一早带着弟弟初志蹭了例巡队去转石村的暗哨找大哥步空去了,不说傍晚,怕是明天才会回来。

      “淡川赶不回来了。”女孩绷着脸,站在门口,整齐地穿戴着族服与胴甲,“让我出战。”而她,已做好准备。

      仅一眼,固武就认出了她背后那柄太刀——野火沼切。刀身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有些过长,那是属于火见子父亲宗意的遗物。

      如果这丫头是自己偷跑而来的,固武有一百个理由把她赶回去,但能带着沼切出门,只可能是在她祖父的默许下,不然她哪里碰得到刀。

      固武很头疼,这丫头扎在一堆小子里不算太出众,但就是勤勉认真这一点来说,教三个火见子都比带他任何一个儿子都顺心。不是固武不愿意带,而火见子是宗意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性格上她也像极了宗意,执着、要强、绝不退让。或许,也正是在孙女身上找回了儿子的影子,世仁才会把她纵成一个野小子模样。

      固武抱臂杵在门口,任由小丫头瞪着自己,咂了咂嘴。他在犹豫。

      “哎,也不急着这次吧。”固武身后,茜出声劝道。

      这次任务可不是那种联络据点的跑腿任务,即便不是最前沿的战场,也还是十分危险,就是她儿子淡川比火见子还大了两岁,她都有些担忧。

      “看这急匆匆的样子,头发乱成什么样了。”她露出柔和的笑意,招手让火见子进来,“今天教你怎么打理长发,好不好?”火见子不擅长束发,但女孩子总是要蓄发的。前些日子她跟同伴切磋时因为被揪头发输了,才在茜的建议下束起了头发。因为不得要领,总是乱糟糟的,远没有以前披散着的时候整齐,但好歹不再是妨碍。

      茜总是不赞成父亲世仁这般教养孩子,便是再有天赋,也不如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女孩子调皮,就更该压压性子。火见子是她弟弟唯一的孩子,她比盼着自己的儿子更盼着这孩子健康长大,漂漂亮亮地出嫁,让宗意的血脉延续下去。

      可茜的话语,依旧如同以往的每一次劝阻,让火见子恼火。

      她不讨厌姑姑,但就因为她是女孩子就一定要蓄发,一定要留在家里吗?她比之其他人有什么差吗?她现在跟堂兄切磋已经没再输过了,无论是体术还是比手里剑的命中。

      她想要战斗。

      “如果这是理由,我宁可不要这长发!”

      轻薄而锋利的刀片贴着束发的绳子而过,紧扎的发辫无声地落在女孩的手上,被松开,坠落在地上,伴随着零散的发丝缓缓地飘落。

      “我比淡川强,为什么我不可以!”女孩紧握着手里的袖剑。

      固武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把忍着眼泪瞪着眼睛的小家伙拽进来,对茜道:“来不及了,随便给她修一下吧。别走一路掉一路的碎头发。”他知道妻子的为难,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算了,就如老爹的愿,当她是个小子吧。

      于是,固武只能带上这个草草修剪成短发的假小子,在演习场边喊上已经做好任务准备、抽空还在木桩边练了两下差点又跟胜雄打一架的新将,匆匆赶来集合的地点。

      此时,看着火见子跟新将一起走来,泉奈绷着小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气鼓鼓的表情来。

      火见子剪短了头发,泉奈其实不算太惊讶,但他完全不知道这一次居然是这两人搭档。这个时候火见子已经开始喜欢新将了吗?不、应该还没有。但,如果他没记错,应该就是这一次的任务回来,火见子就开写轮眼了......不过,毕竟是战况激烈的前线,开眼契机并不一定有关新将吧......大概。

      “记忆”里,少年时期的“他”,一直以为火见子会嫁给哥哥。

      宇智波以实力为尊,以女子之身在族会上有一席之位不算罕见,但年纪轻轻担负“将”的职责,火见子的实力毋庸置疑。然而,记忆中,无论是长辈们眼里的“最合适的人选”还是泉奈“自己”所认为的“配得上哥哥”这样的印象,反而不是她最为深刻的一面——如果不是提起他们年轻的族长一直未婚,很少有人会想起火见子是个女子。

      是了,一直以族服示人的她作为女人最鲜活的一面,却是在那一场惨烈的战役后——那似乎是她第一次上妆,至少是泉奈“记忆里”的唯一一次,身着白色的打褂,步伐一如往日的沉稳,没有打断仪式,却在结束后于祭坛前三次奉酒。

      但,那不是婚礼,而是,新将的葬礼。

      与族人一样,泉奈惊诧于她从未吐露过的爱慕,但斑却仿佛早已知晓了,哀恸新将的牺牲、惋惜两位好友的感情。

      好吧,哥哥确实是不喜欢火见子也从没考虑过。

      但这不妨碍泉奈感到生气——斑可以不喜欢别人!但怎么可能存在不喜欢斑的女孩子!火见子怎么能不喜欢哥哥?怎么能!

      他哥哥斑可是一族实力最强之人,也是百年来最有天赋宇智波,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有这么伟大的族长在前,她、火见子,怎么会看上新将那个大傻瓜?怎么会!

      泉奈承认新将的实力,也敬佩他的担当与作为。但,新将跟哥哥可没有任何可比性,斑是最强的!最完美的!

      白瞎了她那一双写轮眼!眼光还不如珠和子!

      新将!哪里!比得上!哥哥!

      泉奈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没看火见子,却是恨恨地盯着新将那张此时还没有伤疤的脸,无论如何他都不觉得能比过哥哥。

      大概是目光太过于灼热,新将敏锐地捕捉到了,看过去,却是斑的弟弟正从景吾身后探头探脑地望过来,还朝他露出了个笑脸挥了挥手。新将无视了那孩子,目光在景吾身上停留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直到小泉奈跟长辈们告别,背起竹筐离去,他的眉头逐渐松开。对嘛,他可不觉得那个小病猫有什么能力去前线。

      他讨厌拖后腿的家伙。

      转而扫了一眼身边盯着固武后背正出神地想什么的火见子,新将在心中估计了一下这家伙实力跟原本该是他搭档这次任务的淡川对比,得出了“比淡川强一点”的结论,心情稍微好了一点。要说同龄人里,新将最期待的搭档绝对是斑,但他也不是只考虑实力强弱,至少实力不差的火核和胜雄绝对不是他期待的第二位。

      他也讨厌指手画脚的家伙。

      新将是怎么想的,泉奈不知道也不在乎,但那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恼火似乎还没完全消散,他看谁都不顺眼。正路过演习场,微微侧脸,他视线刚好扫过了场内那些三五成群各自练习的孩子。

      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是成型的战斗力,此时即便没有派往前线,也多在各个据点跟随长辈们学习战斗。眼下这些比泉奈大不了几岁的小孩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中很多人,还不及成年,就夭折在了战场上。唯有两三个稍微面熟的脸孔,让他能够“记起”他们“长大后”的模样。

      胜雄......羽住......九良野......

      ......叛徒。

      不过......没有关系。压下了眼底的晦暗,他仅仅瞥了一眼,仿佛不经意一般,依旧握着竹筐的背带,快步地沿着矮篱朝屋宅的方向而去。

      他有的是机会,去慢慢地“认识”他们。不是吗?

      演习场边路过的小孩,如同花柏的枝叶在风中微微晃动,毫不突兀地,被其他的小忍者们看见了,却也不会注意。

      也只有一个孩子,手里还拿着没有投掷出去的苦无,有些好奇地往向远处那个从场边经过的面生小孩。多看了两眼,忽地注意到场边高大的花柏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蹲立在树干上的身影。是个穿着族服头发短短的男孩,正无声地注视着这边。隔着影影绰绰的枝叶,他看不清树上那个孩子的面孔,但似乎并不是他熟悉的伙伴们,也不到担任暗守的年纪。是谁?据点回来的孩子?不如叫过来一起练习......

      然而,不及他细细打量,身后“嗖嗖”的破空声让他猛然惊觉,“哇”地一声闪身躲避,一枚没有开刃的练习苦无几乎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不要发呆啊喂!久伊!”

      “混蛋!太危险了!就算是没有开刃,要是打在后颈上也是很危险的!刀刃不是用来对着同伴的,老师不是说过练习的时候不要交错站位......”

      “知道了啦!对不起啦!快别说了。”

      跟伙伴争辩着,小孩很快就将刚才的思绪抛在了脑后,再一次投入练习中。

      而还未出发的队伍里,真岡注视着泉奈小小的身影路过演习场逐渐远去,最终转过围墙看不见。收回了视线,就听一旁景吾轻笑了一声,似乎知道他正在想什么似的,道:“小孩子嘛,总是容易生病的,长到了岁数立住了,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是嘛?”

      真岡没有说话,恍若未闻。

      他还记得他们在下游的芦苇荡里找回这个孩子的时候,那苍白的小脸和发青的嘴唇。即便是夏季,又惊又怕之下在水底潜藏了一整天,当晚在据点就发起了高烧。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意识不清地一直说着,“好冷”、“水好冷”......自那以后,一病近乎一整年。

      而现在,这个终于康复的孩子早早学会了用忍足踏水,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甚至是很多比他还大的族兄们。

      多少,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嘿,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孩子已经能这么细致地操纵查克拉了。”景吾不在乎真岡无趣的反应,反而露出了狡黠的笑意,“要知道,他还没开始正式学忍术呢。”凑近了真岡耳边,“不是担心我带坏这孩子嘛?趁现在,田岛老大还没决定......”

      “不了。”打断了景吾的话语,真岡稍稍停顿,“我讨厌小孩子。”终结了这个话题,他没再去看景吾。

      太过弱小,轻易就能被抹杀。虎之子,是豺狼的猎物。珍贵,且脆弱的存在,令人厌恶。

      是的,弱小。

      泉奈从不否认此时自己的弱小。也正是因为一份弱小,与他所“见”过的强大,他才更加地渴望成长。

      他想要变强,比谁都快地成长为比“自己”更强的存在。这样,他才能真正地拥有能与哥哥并肩......不、太难了,“记忆”里那足以蔑视天地的身影,他或许一生都无法追上。但——他依旧会是离哥哥背影最近的人,比“自己”更加地接近!

      不过,此刻内心里再多的浮躁与热血,都在他踏入屋宅院子后,被抚平了。

      这个味道!烤......玉米?

      和肩上的小猫崽一起吸了吸鼻子,小孩瞪大了眼睛,在廊下甩掉草屐,小脚丫吧嗒吧嗒踩过走廊,跑向厨房。

      这个时间不对,不到饭点,喜子婆婆应该是在处理食材或者熬煮高汤,而不是炮制食物。

      “婆婆呢?”

      门外边放竹筐和工具的架子上,忍猫小麦在一个簸箕里把自己团成团,听见泉奈问,抬起脑袋懒洋洋地朝内院方向而不是厨房里扬了扬下巴,又软乎乎倒回去打盹儿去了。这是说喜子应该在那边打扫或者收拾,泉奈挠了挠小麦的耳朵根。

      果然,厨房里是芽子蹲在炉灶前,正在剥开她用炭火烤好的玉米,看见泉奈在门口探头探脑,赶紧将小孩招呼进来。她的手艺可不及喜子婆婆,而作为零嘴的烤玉米大概没有太上心,就随意扔进炉灶里头,有两个半边都焦黑了。泉奈也不跟她客气,挑了四个玉米里烤的最好、颗粒也最饱满的一个,掰了半截。

      芽子也没去翻泉奈背回来的竹筐,叼着另半截玉米,出门喊喜子婆婆去了。泉奈就用脚把她刚才坐着的小板凳勾到架子边,踩上去踮着脚尖从一个小瓦罐里摸出了两条比小指还细的鱼干。暗云灵巧地踩着他的胳膊跳到架子上,没去碰酱菜坛子边小太郎的垫子,蹲在一边“咪呜咪呜”地咬鱼干,练牙也解馋。

      喜子进来,就看见泉奈正乖巧地坐在小凳上吃玉米,一排排从左到右按顺序整整齐齐啃下来,吃相比芽子那一口三四排乱啃斯文多了。反而是架子上的小猫崽有些慌张地转了个身子,背对着喜子,心虚地想挡住还没吃完的一小条鱼干。

      “暗云还小,不可以总是给他吃太硬的鱼干。”喜子捏了捏小孩的小鼻子,听他嘟囔着“也就一小条”,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问道,“那小泉奈呢?饿了么?今天吃的是什么?”

      “饭团和炸鱼块。”说着,眉头连着小鼻子皱了起来,“不是梅干,是萝卜......”还是用红菜汁染色的萝卜球,伪装成梅干,包在饭团里。

      喜子笑了起来,那是她怕这小孩没有认真吃饭,若小泉奈说是梅干饭团,那就证明他其实并没有吃掉弁当。

      泉奈把没吃完的玉米放在案台上,拉着婆婆去水井边看他已经放进水池里的大鲶鱼和还没浸泡的莼菜。

      “哎哟,它可真凶呢。”

      “是吧!”小孩兴奋地拉着婆婆的手,讲述着,“哥哥说,水底下一定有条大鱼,我还不相信呢。他就等着,盯着那个叶子下面,等啊,等啊......突然!就‘哗’的一下!用棍子扎下去!‘噗啦’一下就游出来啦!然后就‘咚’一下打过去!再‘咚’地踢上去!鱼就飞出来啦!超厉害的!”比手画脚地,小孩一边演示着一边竭力想要描述出“哥哥大战鲶鱼王”一般的场景。

      喜子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笑着点头,仿佛真从这种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中想象出了当时的情形。比起平日里一本正经地模仿着大人言行举止的小泉奈,她倒是觉得此时这兴奋的、叫嚷着的泉奈,更让她感到高兴和欣慰。

      声音里带着稚嫩的含糊和小孩讲话才有的夸大描述,而正是这样真实的“孩子气”,没有人会怀疑真假。

      “小骗子”今天也很好的守住了哥哥的秘密,没有一个大人起疑。

      “婆婆快看!牙齿!好凶好凶的!”小孩拿了根筷子,去戳鲶鱼的大嘴,要给喜子看那密密的尖牙,似是要炫耀捉到了鲶鱼的哥哥是多么的了不起。

      喜子笑着纵容着,将话题引到了料理上,敲定了晚上的菜谱有蒲烧鲶鱼,小泉奈又是一阵欢呼。一旁的芽子,也诚心诚意地夸赞这条鱼一定十分鲜美。她手上又剥了个烧焦半边的玉米,心里却在琢磨着能不能蹭饭。她家老爹岩根出任务去了,但家里还有美世那家伙。虽说族长不在,这边厨房完全是喜子说了算,但多带了妹妹来蹭饭还是有些失礼......吧?

      话题转到筐里的莼菜上,喜子招呼芽子过来帮忙一起洗菜,问起来,泉奈当然自豪地说这是他采摘的。

      “斑带你游泳了?”喜子的语气难得有些严肃,泉奈说的那个偏远的小池塘她知道,可没有什么竹筏小舟。泉奈是早早就会游泳,但大人们当然是在担心着的,毕竟都还记得,这孩子先前生病那么严重是为什么。

      “嘻嘻,没有哦!”小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婆婆。

      喜子忽然就明白了,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已经学会控制查克拉踩水了吗?”这可是个大惊喜,连打盹的小麦都抖了抖耳朵尖,抬起脑袋瞄过来。不说泉奈才六岁就如此天赋,克服恐惧去尝试站立在深水之上,已经是个的勇敢小忍者了。

      “没有落水?衣服没有湿吗?”赶忙在围裙上擦干了手,喜子前后检查了一遍,确定这孩子只是在裤腿和衣摆上沾了点土尘,甚至不像他的哥哥们出去玩一圈回来能一身泥,这才松了口气。

      泉奈“咯咯”笑着,乖巧地伸出双手抱了抱婆婆。

      怕水?不,永远不会。

      眯起的眼睛里隐藏了锐利的眼神,泉奈小声地朝喜子撒娇,要求晚上做莼菜豆腐味增汤。这是斑喜欢的一种味增汤,比鱼丸味增汤好喝多了。

      夏季餐桌上除了各式新鲜蔬果做的菜肴,主要的肉类就是鱼。对于泉奈来说,只要是肉,他都不会拒绝,但斑并不是特别喜欢吃鱼。白身鱼茶碗蒸还能接受,但昨天味增汤里的鱼丸,斑几乎是皱着眉头吃下去的。当着弟弟的面,没有做哥哥的反而挑食的道理,却是被泉奈悄悄注意到了,才有今天专门跑远了去捞莼菜。

      碰上那只倒霉的鲶鱼,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剔骨的鱼肉裹上甜甜的酱汁慢慢地在炭火上烤制,让细腻的肉质外裹上酱油厚重的光泽,这样的蒲烧鲶鱼,哥哥应该也会喜欢的,泉奈快乐地想着。

      喜子先前对泉奈挑食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孩子反而是在认真琢磨着自己哥哥的口味喜好。

      “莼菜啊,今晚做冷食茶碗蒸吧。”喜子指导着芽子将莼菜过了一遍水,分装在两个盆子里。

      “咦?”莼菜做茶碗蒸?进厨房里摸回了刚才没吃完的半截玉米,泉奈探头出来,瞪大了眼睛。

      喜子笑眯眯地道:“很好吃的哦。熬高汤的时候,可不止木鱼花和昆布,还要加入鱼干与干虾......胡麻?呵呵,这是我的秘诀哦,吃的时候就知道了哦......”她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眼角的皱纹又慢慢松开了,“我的丈夫啊,以前很喜欢吃呢......”她的丈夫桐野,早在田岛家的孩子们出生前,就已经过世了。这些小家伙们,都是听喜子偶尔说起往事的时候,才对这个“爷爷”了解一二。

      “那时候啊,忠史那孩子天天就往我们家躲,吃饱了,再被忠雄逮回去。卓也是的,那样说着‘分一碗、分一碗’,光野又总是纵容他,最后头疼的只有岚矢......” 她和桐野没有孩子,却是看着田岛他们长大的。她忽然又住口了,因为记忆里的那些孩子,有的已经长大成为家族强大的守护者,有的,却永远停留在了少年。就连记忆里那个天天鼻青脸肿地躲在她家抱怨哥哥的少年,终于如愿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却也还是......离去了。

      泉奈没有说话,刚才从景吾老师那边听来的,卓叔遇袭重伤的事情,喜子还不知道。应该是“猎狐”计划已经开始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而在芽子好奇的发问中,喜子也很快调整了情绪。

      “‘海味茶碗蒸’据说是‘海潮屋’的特色料理哦。高汤里肯定不缺海味,底层埋着牡蛎、面上铺着海胆......而莼菜是夏季特供。不过,那时没有食材,味道啊、口感啊,都是听我丈夫说的。一点点琢磨着,用其他的食材做出来......他啊,说‘比那个更好吃’呢......”喜子带着柔和的笑意慢慢地讲述着,忽然自己乐起来了,“现在也没有海鲜,所以呢,也还是‘喜子特供版’哦。放心呐,会很好吃的哦!”

      芽子一边学着喜子婆婆将手上的莼菜嫩芽和幼叶分类,一边暗暗咽口水,谁让婆婆形容得那么好吃,忍不住又好奇地问起了“海潮屋”在哪儿。

      “在水涯,是离涡之国最近的港口,那里......”

      喜子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正乖乖坐在一旁板凳上吃玉米的泉奈微微愣怔了一下。

      涡之国......漩涡......千手的姻亲......

      先前因为碰见了火见子,让他想起了,哥哥......一直到老,都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更没有......家。

      仅仅是“目”中所见,在离开了家族之后的哥哥,就只有孤单的一个人了......每每回想,一种空洞的感觉在他的心脏里扩散,近乎让他浑身如同蚁噬般难受。努力地将那一幕幕从脑海里甩开,可又悲哀地意识到,那样单调的、晦暗的时光,竟然占据了哥哥大半的人生......

      不!绝对不会的!

      那个“未来”里,是因为父亲离去的太过于突然,哥哥成为族长后自己对婚事不上心,其他人也不好劝,才会一拖再拖。但现下,只要能让长辈们重视起来,像现在七藏和杵叶给晃次相看那样,早点考虑好人选,最好是在哥哥元服前就敲定下来。这样,等到自己元服的时候,说不定哥哥家可爱的小侄子都出生了呢。

      这样想想真是令人开心,令人振奋。所以......火见子你为什么会看上新将?为什么!

      ......算了,反正哥哥不喜欢她,虽然她应该算是女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了吧。唔、也不绝对,紫更擅长幻术和潜伏,跟“自己”在职务上的交集较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但也是很不错的女人,样貌和忍技来说。

      族里不错的女孩也不少,但似乎没有谁跟哥哥有特别的交集,是“他”观察不够仔细吗?而如果不考虑族中......

      所以,说到涡之国,能够配得上千手柱间那家伙,漩涡水户,或许勉强能够衬得上哥哥吧?泉奈认真地想了一下“记忆”里模糊的面容,长相应该还可以,就是不清楚实力如何......

      泉奈略显机械地一排排啃着手里的玉米,安安静静。谁也猜不到,这个看似乖巧的小孩的脑袋里,究竟在考虑着什么可怕的想法。

      喜子不知道,她早已习惯了泉奈平时的安静和乖巧,絮絮叨叨地除了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就是在跟芽子讲技巧。关于厨艺的方面,喜子总是乐意传授的,但,眼下芽子这个小丫头却是一点也不上心。

      忍不住提点了两句却是听这丫头毫不在意地摆手道:“诶,食物什么的,煮熟了不就可以了呗。莼菜也是野菜嘛,用水煮一下用醋拌一拌就是啦,嘿。”芽子虽说是长得不错,手脚伶俐且医术也学得快,但就是那暴躁脾气,医疗组不少女性长辈也劝她在族长家帮多学点厨艺,但她的回答则是:“都愿意娶我了,那肯定是乐意吃的。”暗含那意思也是她这脾气也不会为谁而改的。

      喜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而一旁啃到最后一口玉米终于回过神的泉奈,心里正在幸灾乐祸地“祝福”晃次。

      对,晃次。

      目前除了小太郎那个完全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的家伙,全族上下,大概也只有小泉奈一个人知道,晃次喜欢芽子。哦,芽子自己都不知道呢。

      有把柄在手了,晃次老师肯定会对他之后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是?小孩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安静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玉米,把玉米棒递给族姐,在喜子的帮助下挽起裤腿和袖子。

      按理来说,厨房的小院里是该穿着木屐或者草履的,但泉奈是从侧院跑过来的,鞋子脱在院子里。虽然没踩到炉灰,但喜子还是用帕子给他细细地洗脸洗手洗脚丫。

      “只要我跑得快,灰尘就沾不上来!”不让婆婆抱,小孩踩着有些湿滑的石板,三两下跳到了木廊上,踩出几个湿漉漉的小脚印,回头看向喜子。

      喜子不再追究这个小淘气,把暗云捉起来也擦了擦下爪子,检查了一下指甲长好了,这才放到泉奈的肩膀上,牵着手领他去他自己房间。身后小麦也跳下筐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不是才做了新衣服吗?”还没开门,泉奈就猜到了。

      “不是新衣服,用斑的旧衣服给你改了改,看这松垮的算什么样。”喜子拍了拍泉奈的后背,摸了摸小脑袋,有些无奈又欣慰。吉见那边既然纵容斑把泉奈带出去,那也算是过了明路不必偷偷摸摸。这小家伙明显也是觉察了大人的态度,这不,今天也算是毫不掩饰地就穿着这不合身的衣服到处跑。

      “自己不可以跑太远,要跟着斑。也不要再让暗云跑太多路了。知道了吗?”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放小孩自己换衣服休息。

      泉奈笑着答应了,然而随着推门的合上,喜子沿走廊慢慢离去,他的表情又回归了往日。乌黑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仅剩的一丝孩子气也消散无踪。

      “咪......”暗云立在肩膀上,努力去蹭小主人的脸颊,“喵还可以的,还可以的......”小主人练习刀法的时候即使没有人监督也很刻苦,每日不停歇的挥刀之下,手臂、腰背、双腿,在晨起的时候都会酸痛无比,可都能毫不抱怨地坚持下来。所以,暗云也可以的。磨损的爪子还会再长出来,愈加的锋利,他......不怕疼!

      “谢谢你,暗云。”小孩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已经足够了。”把小猫抱在怀里,轻轻地安抚着。

      是他,太心急了。

      尚且年幼的忍猫,还不是日后那道迅猛的“黑色疾风”。也就是暗云这在动荡中出生、在权势交替中幸存的小猫,有这样隐忍的性格,才一直咬牙去完成那些对他来说尚且艰难的命令。

      不会叫的幼崽,容易被忽视。但以后,不会了。

      “抱歉。”泉奈低声道,手指轻轻揉搓着小猫的爪子。

      “喵!我可以的!请再让喵......”以为理解了小主人意思的小猫挣开爪子,扒着泉奈的手臂,急于证明自己。

      “不,我意思是,你做的非常好,任务已经完成了。”

      “喵?”小猫歪了歪头。不用继续监视了吗?不是说是为了保护斑大人吗?已经安全了吗?

      “啊......暂时是不会有问题的。”只要北线战役还没收尾,南贺就“不会被允许”出现任何的纠纷。

      再多的,泉奈没有解释,以暗云现在的小脑袋,并不一定能理解。

      是啊,就连他,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的。

      大人们,就真的,毫不知情吗?

      当然不。

      正如吉见爷爷所说,“博弈之中无巧合”,泉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自认是明白了。

      这是他“记忆”里关于童年的为数不多异常清晰的一段——

      ——“他”无意中发现了哥哥跟千手柱间相识。

      这是事实。但把前因后果详细地理清了之后,却是——

      ——因为父亲的考核,独自从转石村返回族地的路上,于山顶注意到了盘旋的忍鹰。可以说是在忍鹰指引下,看见了哥哥和异族少年在玩耍。

      用特殊手法驯养的鹰,比普通的猎鹰固然是聪明,能听懂指令,但和能够交流的忍猫不同,它们的契主,并非是唯一的。或者说,它们不太能理解主人的更替。

      斑的忍鹰阵太刀,原先是田岛的忍鹰。

      父亲分明是已经知晓了跟哥哥玩耍的是千手佛间家的长子,却还引导他去“发现”。

      再拓开一层分析,那正是父亲返回族地的当天,也就是,北线战役已经收尾,宣告宇智波和千手的合作关系进入尾声。而后,在南贺川上的那次对阵,与其说是双方的埋伏与遭遇战,不如说是一场在大人控制下的考核,一切的行动都在双方的设计之中。哥哥的反应就是答卷,而他自己,不过是这个环节中的一枚棋子,或者说是砝码。所以,父亲之后对哥哥的惩罚与奖赏、新的训练与任务,都是环环相扣的考验与教导。

      一方面是教导孩子,另一方面,也是一个讯号、一个节点,短暂的和平共处期的句号。

      分明是敌对两族的首领,在这一事件上却有着几乎百分百的默契。甚至,是在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协商过了......泉奈这样想到,却出乎自己预料的,内心并没有特别恼火。

      “——千手于我们是什么?”

      吉见爷爷的这个问题,泉奈依旧没有答案,但此时,他似乎抓住了一点思绪,还需要好好思考......

      现在的他是趁着吉见爷爷忙不过来,蒙骗了甚少离开族地的小太郎,没有暴露哥哥认识了千手柱间的事实。但是,破绽总会有的,大人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很多事情,他还不能完全想明白,但只要知道,哥哥很安全,这就足够了。

      当然,相对的,不能宰了千手柱间,还是很让人恼火啊。

      比划了一下手上的“新”衣服,泉奈没有试穿,而是换上了族服。卓叔遇袭,支援队伍重新安排,吉见爷爷应该还在军议室。

      心思肮脏的大人们,一起同流合污吧,泉奈这样想着,抱起暗云离开了房间。

      然而,军议室里的场景,却不是他所想象的。

      情报组大部分人都在安静地忙碌手上的工作,即便是讨论也是小声交流,而上座上那两位正在大声斗嘴的长老,完全在吵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赔我孙子。”这是走川老爷子,虽然他孙子毫发无伤。

      “我儿子也在那呢!”这是吉见老爷子,他儿子可是重伤员。

      “我儿子也是呢喵!”小太郎插嘴。

      “我不管,我孙子在队伍里。”

      “你那么多个孙子!还能一个个管过去?”

      “我不管,我最喜欢箱井。”

      “放屁!你之前说你最喜欢枕!”

      您最喜欢的小孙子还没出生呢,泉奈心想着。想着“回忆”里那个软乎乎的小家伙,脸上浮现了微微的笑意,正躬身准备悄悄走过去。

      不料,刚走近,就被走川老爷子一把揽了过去:“把这个小家伙赔给我!”小孩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小猫崽从肩膀上跳下来同样不知所措,被方才还在趁乱挑拨的小太郎笑呵呵地叼到后面远离“战场”。

      吉见“砰砰”地拍了两下桌子:“滚!这是我哥家的!”握着小孩的手腕把胳膊往自己这边拽。

      “你哥的不就是你的!”走川不放手,力道不大但又把小孩拽回来。

      “我哥是我哥的!我的也是我哥的!”整个宇智波都是我哥的!

      “不管,这个归我了!”

      “滚!你孙子屁事都没!”

      “我不管我不管,这个今天归我了。”说着耍赖的话语,走川老爷子倒是手脚利索地起身,怀里还抱着个小泉奈,一点也不颤颤巍巍。

      “老滑头!狸老头!”吉见虽是谩骂着,却也没有起身制止。

      于是,原本打算待在吉见爷爷旁边打听点前线消息的小泉奈,刚进来就又莫名其妙地被走川爷爷抱出门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两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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