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不可说（上） ...
-
【序、溯回】
『一双眼能看多远，取决于其主的生命。』
『一个人能站多高，取决于自身的实力。』
『然而，明明已经立于云端，目之所及，却只有虚无。』
『为什么。』
『我不懂。』
“我不懂。”
【一、不可说（上）】
作为族长宇智波田岛最小的儿子，宇智波泉奈虽然失去了母亲，却有着父亲和哥哥们疼爱。除了面貌肖母显得五官精致小巧的缘故，泉奈本身就是个乖巧的小孩子，再加上前面有着四个出色的哥哥，即使生在了竞争残酷的忍者家族，家人对作为幼子的他也算得上是宠爱多过期望。
五岁的第一次协助送信任务，却遭到了敌人的埋伏，队伍里已经成年的族兄都死在了搏斗中。反倒是一开始就被族叔踹进了河里的他，漂到了下游，凭借一根苇管在水草丛中泡了一整天，最终得以幸存了下来被族人找到。
而后的高热几乎要了他的命，卧病在床两月有余。然而刚康复起来，出门一阵秋风又倒下了，就这样断断续续地病着。
忍术暂时练不起来，但其它的学习不能落下，于是田岛把稍微康复起来的幼子叫到自己身边，亲自照看着。泉奈倒是因此呆在父亲身边的时间比已经开始接任务的哥哥们要多。
跟皮实的兄长们比起来比起来，同样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泉奈真是个安静的小孩。除了暖和的日子里会在练习室里学习一下怎样使用手里剑和短刀，自己练习起来，其他时候总是一声不吭地坐在父亲办公的房间角落学字以及各种知识。等父亲闲下来，再抱着卷轴凑上去询问不懂的地方。
一个懂事又聪明的小孩子，从识字开始学东西就非常快，几乎一点就会，只可惜身体一直没太好。田岛看着泉奈，又仿佛看见了当年卧病在床却要坚持生下幼子的妻子，心中不由得叹息，因此也不好再强求什么。
有时田岛把长子宇智波斑带着身边手把手教导族中事务的时候，泉奈也能在旁边听上几耳朵。父亲和大哥当然不会防着他，但也不觉得他听得懂就是了。
渐渐地，田岛甚至会忘了房间里还有他小儿子，偶尔下达机密任务后，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个小家伙。
“泉奈，这个消息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是，父亲大人。”听见父亲的话，正在读卷轴的泉奈抬起头认真的回应，习惯性地又问了一句：“哥哥呢？”
“不行。”宇智波田岛严肃道，“联合羽衣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泉奈乖巧地点了点头，低头继续读卷轴。倒是前来汇报的宇智波卓深深地看了这个孩子一眼，朝族长大人使了个眼神。
随后两人商议着，出了房间，留下泉奈一个人看书自习。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泉奈放下了卷轴，坐正扳直了腰身道：“请进。父亲大人暂时不在。”
来的是族中长老之一的宇智波吉见：“哎呀，小泉奈呀。”他笑眯眯地拎着烟杆进来了，“我在这里等等他好了。”他是族长田岛得力助手宇智波卓的父亲，也是田岛的叔父。
“吉见爷爷！”泉奈眼睛弯弯笑了起来，“您请坐！”起身去倒茶。族长不在需要等待，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泉奈虽然小，但招待起来也是相当熟练，更何况这是他非常熟悉的吉见爷爷。
只是这次不一样，吉见爷爷有些奇怪。询问族长去哪了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一直拐弯抹角地打听他儿子跟族长在谈论什么。
就像是在套话一样，陪坐在旁边的泉奈这样想，自然是已经生出了警惕。但他面上并不显露，一边看着卷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推说自己没注意到。他这样倒也不算失礼，因为一开始他就告知了吉见爷爷，父亲回来会检查他的功课。
和羽衣联手的情报吗？泉奈心里思索着，却没能想出其中关联的线索，因而没能推测吉见这位早已退居二线的老爷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更何况......这个吉见爷爷有不对劲的地方。
“假的吧，吉见爷爷才不是这样的呢。变身术？还是......”这样想着，泉奈默默记下了怪异的地方。当然，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从经验丰富的老忍者嘴里反套什么话。
从吉见进来到告辞，不过两刻。
等田岛跟卓回来的时候，他们谈论的话题已经不再是忍族之间的动向，而是某个据点这一季的开支。
“父亲。”等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时，泉奈端正地坐好了，“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田岛跟卓对视了一眼，眼中透露着笑意，对泉奈道：“说吧。”他们都知道，刚才的“吉见”并不是吉见，而是卓的变身术。这是为了考验泉奈是否会保守机密。很显然，第一关已经通过了。
田岛当然不认为自己认可的小儿子只会普通的告知吉见的到来，所以当泉奈口齿伶俐地把吉见进来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时，卓虽然惊讶，但田岛却是相当自豪。
但接下来泉奈的话，即使是认定了小儿子聪明过人的田岛也感到相当的惊讶。
“虽然很像，但我不认为那是吉见爷爷。”六岁的小男孩端坐着，稚嫩的小脸绷得紧紧地，“吉见爷爷敲烟斗只会在说出的词语首音的时候，但这个‘吉见爷爷’敲错了五次。而且，他拿杯子用了五只手指，而不是三只。所以我骗了他，真正的吉见爷爷并没有答应过会给我带团子。”
宇智波卓此时已经从惊讶变成了震惊，泉奈刚才复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给吉见爷爷背了《北忍则》，我问他，‘我现在会背了哟，爷爷什么时候给我带团子？’爷爷答应我，‘爷爷忘啦，下次带给小泉奈。’”——若是吉见本人，只会认为这是小孩子耍小聪明想要骗果子，必然会当场拆穿，逗弄上两句再应下奖励。可“吉见”不知情，只能故作忘记地答应了下来。
相当完美的答卷。
田岛畅快地大笑了起来。他是由心底地感受到了愉快，与在战场上战胜旗鼓相当的对手时那种快感不同，这是作为父亲才有的，对孩子感到自豪的满足与喜悦。有这么聪明的孩子，他怎能不感到高兴！
卓呼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着，结了一个印。一阵烟雾之后，笑眯眯的“吉见爷爷”又出现了。
“我和父亲相处这么多年，竟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仔细。真厉害啊，你这儿子！”变成了吉见模样的卓对田岛感慨道，不顾泉奈的别扭，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相当聪明啊，你这小子！”原本他想着，泉奈不过是个六岁小孩，即使懂得保密，却也相当容易被大人套出一两句信息。可泉奈却是有意识地防备着，全程可谓是滴水不漏，甚至连伪装成吉见的卓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防备了。而且，不仅是被防备了，还被看穿了！要知道他伪装的可是他认为最熟悉的父亲啊！还真是令人惊叹的表现啊，也无怪田岛对这个小家伙信心十足。
看着泉奈有些懵懵的小表情，田岛摸着他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这是对你的考验，你做得非常棒呢，泉奈。”有着超出年龄的洞察力和记忆力，极其出色，“不久你就要开始学刀术了，我先前得到了一振相当不错的刀。”既然表现得好，那就值得嘉奖。
晚上，泉奈就得到了他的奖励。
——『雷鸣啊。』
“雷鸣造”是雷之国著名的刀匠世家的特别铭文。刀匠一生铸刀无数，但“雷鸣”却只会铭刻在真正被认可的宝刀之上，每一振都千金难求。
这可真是相当美丽的一振刀剑，翠绿的刀柄上缠着纯白的柄卷。握住刀柄，泉奈小心地抽出了刀刃。纤长而锋利，在烛火的映照之下，冷萃后的的花纹带着冰冷的光彩。
在一旁看着的斑都忍不住有些羡慕：“真是一把好刀啊！”听见哥哥这样说，泉奈马上将刀收回刀鞘，转而递给斑。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雷鸣造”啊！斑也忍不住把玩了起来。
两尺出头的刃长，刀身纤细，在打刀中算是娇小，拿在身形高大的人手里大概只能当胁差用。但是考虑到了泉奈现在的个头，却是刚好合适他用。只不过......唔，当初自己刚开始学刀的时候，似乎只是被随便塞了一把？斑思索着。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仔细想想，自己首战大捷后得到了现在这振“野火”，名气比不上“雷鸣”却是相当的好用。勉和胜手里的“清溪”和“清流”也是相当不错的刀。这样想来，父亲大概早早地就为泉奈准备好了这振好刀，期待着小儿子的首捷吧。回想起父亲提及弟弟表现时赞扬的语气，斑也忍不住为此感到高兴，是泉奈的才智让他提前赢得了这振宝刀。作为兄长的他，可是不能落后呢！
“泉奈要好好学啊！”在手上漂亮地转了一圈，刀刃反射的光隐隐发寒，利落地收回刀鞘中。斑把刀递还给弟弟，顺手又在那柔软的短发上揉了揉。
“但是、我还没学过刀术。这么好的刀，在我手上根本发挥不出来吧。”泉奈捧着刀，乖巧地跪坐在大哥的面前，“给哥哥的话......”说着，眼神望向了父亲田岛，似乎想征求同意。
“新手就更该用好刀。”斑打断了弟弟的话，“如果你不想让它蒙尘的话，就要好好练习哦。”伸出双手狠狠地捏着弟弟柔软的脸蛋，“好东西就该自己拿着，不要老是想着给别人啊，你这个笨小孩！这种话不许跟勉和胜说，那两个家伙绝对不会跟你谦让的喂！”
“痛、痛、痛.......哥哥别、别捏......”
田岛将手里的信件折起来，终于从桌前抬起头，笑看着一旁的兄弟俩打闹，也不去制止大儿子“欺负”小儿子。
泉奈什么都好，就是太向着斑了。兄友弟恭固然是好事，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应该共享。田岛摸了摸下巴，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虽然他已经把奖励给了泉奈，但考验其实还没结束。如果做不好，那收回奖励可以让小孩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训。当然，如果依旧完成得相当精彩，那作为奖励，田岛会亲自指导泉奈的刀术。
“笃笃笃”，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是宇智波吉见。
与族长相互见礼叨唠了几句，老爷子把目光转向了躲在哥哥身后的小泉奈。斑很自然的称呼吉见为“爷爷”，然而这一次，向来乖巧的泉奈只是犹犹豫豫地道了声“晚上好”。
“卓那臭小子！看把我们小泉奈吓的！”吉见笑骂道，亲昵地揉了揉泉奈的脑袋，转而和蔼地说道，“我是真的吉见爷爷哦！来，这是‘说好的’团子！”
接过了盛着两串三色团子的碟子，泉奈红着脸，轻声道谢：“谢谢吉见爷爷。”手里的团子算得上是他“骗来的”，毕竟吉见爷爷并没有真的答应给他带团子。看来是从卓那里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
“小泉奈可了不得了呢！这么小就超过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了。要继续努力哦！”吉见一直都可喜欢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一边贬低着自家儿子，毫不吝啬对泉奈的夸奖。
当然，泉奈也喜欢亲近这个爷爷。他生病的那段时间，大都是吉见跟喜子婆婆在照顾，直到最近好起来，才被父亲田岛接到身边。也正是因为相处久了，他才能从卓的伪装中看出端倪。
团子有两串，泉奈拿起了其中一串，却把另一串递给了斑：“哥哥，团子。”
“哎，谢谢泉奈啦！”如果说是太刀这样贵重的东西，即使泉奈这个“笨小孩”要给，斑也不会收下的。但是果子这种东西，斑也是很乐意接受的。不过心里想着的，当然是等下次自己得到奖励的时候也跟弟弟分享。
细细嚼着，吃掉了第一颗，泉奈把第二颗咬到嘴里，歪了歪脑袋，把还剩一颗团子的竹签递到了田岛的面前。
“吃不掉了？”瞥见泉奈鼓着腮帮子点头，田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视线又回到手里的信件上，接过来替小儿子消灭了最后一颗绿团子，又把竹签放回到了碟子里。
小孩子一般是没有什么自制力的，但泉奈不一样，一般来说，他说够了就不会再吃了。虽然田岛也有些奇怪，这类小吃食，泉奈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吗？
这时，又是一颗团子递了过来，田岛这次才是真正惊讶了。
“唔！”斑移开了视线不去看父亲，舔着牙齿上还黏着的些许糯米面，含糊地道，“我......不喜欢抹茶。” 泉奈除了喜欢吃各种肉以外，最喜欢甜点，即使是饭后，也可以轻松吃掉两碟团子或者一盒豆沙馒头。这一点，瞒着勉和胜只给泉奈偷偷带过点心的斑知道得最清楚了。所以当泉奈把团子递给父亲的时候，他马上就猜到了弟弟的心思。嚼着第二颗团子，斑心里其实有一瞬的不舍，但是弟弟都跟父亲分享了......而且这只是一颗团子而已，还是弟弟得到的奖励分享跟他的呢。他这样想着，就把团子递了过去，只不过，临时想得借口拙劣之极。
斑不喜欢抹茶？田岛有些想笑，但面上却是不显，接受了大儿子的好意，也没去戳穿这种劣质谎言。说实话，如果不是斑的举动，他不会意识到刚才把泉奈的真实想法给忽略掉了。比起斑那种明显不善于表达的别扭，泉奈刚才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真的让田岛就相信了他是不吃了才递出来的。就这点来说，斑确实没说错，泉奈这就是个“笨小孩”，手上根本留不住好东西。
两串团子，只剩下两根竹签躺在盘子里，微晃的烛光里，父子三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各自顾着手里的文书，气氛难得的安逸。
表面上不显，田岛却是罕见的有一丝放松，原本因为局势紧张而时刻紧绷的神经此刻却仿佛真的被那两颗抹茶团子安抚了似的。确切来说，是被孩子们给安抚了吧。原本顽皮的大儿子虽然做事依旧毛糙但也开始逐渐懂事了，而乖巧的小儿子根本不需要他过多操心。要说让他多注意的，还是在外面跑的那两个调皮儿子，不过任务完成的消息已经传回，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孩子们的成长，对田岛来说，就是最让他自豪和满足的事情了。
所以，成长路上的考验，必不可少。今日，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嗯......”抄起了桌上整理好的卷轴，田岛起身走到侧柜边，分类放进了对应的格子里，其中《甲陆》、《辰策》和《乌》三卷特别用符咒又封印了一次，“泉奈，这些是机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将柜顶上的锁箱打开，把手里最后那卷写着苍字的卷轴扔了进去又关上。那是宇智波卓一大早送来的《苍》，似乎记录的是一些战况分析。
“是，父亲大人。”泉奈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一眼，那个锁箱本该是用来放契册而不是卷轴的，不过他还是乖巧地应下了，习惯性又问了一句，“哥哥呢？”
“不行。”
“是。”
泉奈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又一次考验，毕竟类似的对话早已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
临近中午的时候，斑进来了，翻箱倒柜地在找什么。
——他在找《苍之书》。
田岛像是忘了似的，皱眉想了一下，让斑自己找。
最后的那卷《苍》吗......应该不是重要的机密吧，泉奈这样想，怎么看都是被加封的那三卷才是父亲所言的“机密”。但泉奈终究还是默默地咽下了话语，低头沉默地看着手里的卷轴，如同往常一样。
当然，他错过了田岛满含笑意的一瞥。
等哥哥走了之后问父亲一声吧，如果《苍》不算机密的话，再找机会告诉哥哥吧，泉奈这样考虑着。然而，他终究是没能找到父亲繁忙之中的间隙。在斑离开前，先是族叔宇智波卓找来了，再然后就是宇智波忠雄。毕竟如果是机密的话，无论是当着斑或者卓或者是其他人的面，他都不应该问出口。
而斑，还在到处找着那卷没放对地方的《苍之书》，从书房到外间的情报所再到几个长老的住处，两刻钟不到他已经两次冲进族长的书房了。
从房间里出来，讷讷地在廊下垂腿坐下，泉奈的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这样说着——
“想要......告诉哥哥......”
如同魔咒一般缭绕着，那是他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愿望。
然而，随着那些可怕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告诉他——
『不行。』
这也是他的声音，是另一个让他不愿意去面对的愿望，太过于沉重。
泉奈的手不自在地抓紧了卷轴，僵硬地将其展开。
如果《苍》不是机密，那哥哥就不用火急火燎地到处找了，不是吗？就算《苍》也是机密，最多也只是被父亲责骂一次，不是吗？
“反正我也只是个小孩子......”做错了也会被原谅的，不是吗？稍微任性一点......可以的吧？
『不行。』
『而且......不仅仅是这件事。』
是啊，他都明白啊，他真正想说的是......可是，他从来没有瞒过哥哥啊。
“......兄长和父亲会解决一切的，不是吗？”让我说出来吧、说出来吧，拜托了......隐瞒什么的......好难受啊......
小孩低垂着眼，但视线并没有聚焦到卷轴上。内心里就像是有一个压不住盖的匣子，往外喷涌的是那些他不想去思考的，“未来”。
『不行。』
“......不行。”他最终在对自己这样说。不是所有事，都该告诉哥哥，至少此刻，他是这么认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不可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