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凤歌》梵砂

12、瘦马非马（12）

　　李舜翊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一脸的饶有兴味，“免礼免礼，也就我们几人，不需要太拘泥于这些事……毕竟，这也是能在我们面前说得上话的钱家大少爷，钱儒宽不是？”
　　钱儒宽只觉得一瞬间自己背后的冷汗也下来了，他虽然从父亲那里听到一些消息，甚至也从心底里瞧不起李舜翊，然而无论如何，现在对方都还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到了父亲的地位，他或许是不敢轻易动，但是想动自己，实在是太容易了。

　　眼见着这位“淮水城的太子爷”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胆小样子，李舜翊心中不禁觉得可笑。赝品就是赝品，即使心比天高，又能如何？呵……这可和他那位二皇兄如出一辙啊。
　　这么想着，李舜翊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目光从钱儒宽身上挪到了封长凤身上。

　　早在钱儒宽起身的时候，封长凤也就跟着一同起身了，他微微弓腰，但目光并没有抬起来看他，卸了昨天那柔媚的一身装扮和妆容，李舜翊只觉得他整个人都顺眼了很多。
　　而不顺眼的……自然便是方才被钱儒宽握住的那只手。
　　李舜翊稍稍眯起狭长的眼睛，心道这封公子虽然长的清隽，但却并不显得女气，扮作女子的模样虽然也可以说是“艳压群芳”，但却是断然比不上他自己本身模样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有压迫感，封长凤又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待到缓和了些，才拱手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都免礼吧，都是孤的朋友。”李舜翊大咧咧的直接走到他们那桌坐下，反手拿起一个倒扣的茶杯，为自己斟茶，还不忘睨了钱儒宽一眼，“钱少爷，欢迎孤一起用早膳吗？”

　　钱儒宽自然只能连连答好，口中说着谢太子恩典，谢太子赏识。
　　“不必这么客气。”李舜翊嘴角带笑的饮了一杯茶，“好歹也是能在孤面前说话的钱少爷，哈哈，来，一起坐吧。”他调笑完了钱儒宽，还不忘了带上封长凤，“这位公子可是身体不适？也别站着了，一起坐吧。”

　　这自然是不敢不从了，两人都颇有些尴尬的在李舜翊两边坐下，都并不开口说话。
　　早膳的餐点，钱儒宽早先便已经吩咐好了，此刻一盘盘的往上端，然而四溢的香气丝毫无法缓解尴尬的气氛，钱儒宽只觉得自己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而最可怕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李舜翊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然而李舜翊却一直只是笑着吃菜，一脸心情颇好的样子。他如此这般，钱儒宽更是摸不着头脑，一边心中打鼓，一边陪着笑脸。

　　李舜翊又看了封长凤两眼，见他都不动筷子，转而向钱儒宽问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是？钱少爷都不同我介绍一番？”

　　钱儒宽心里觉得奇怪，昨日太子分明是带走了封长凝，他们封家姐弟二人长得如此相似，难道现在李舜翊看到封长凤，就没有觉得眼熟？
　　只是他再觉得怪异，也是断然没有勇气去问李舜翊的，于是只能讪笑道，“殿下，这位，乃是淮水城，封家的大少爷，封长凤。”

　　李舜翊一边咀嚼着东西一边点了点头，有些毫无形象的继续问道，“唔，孤知道了，这封家是做什么的？”他明明是在问封家的事情，却不问封长凤，而是目光直直的盯着钱儒宽，显然是要他回答的意思。

　　钱儒宽已经摸了一块手帕子出来，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这才继续答道，“这，封家和我们钱家一样……也是，做盐商行当的。”
　　李舜翊点点头，随即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但是孤记得，来迎接还有陪同筵席上的，并没有什么封家啊……”

　　说着他还煞有介事的扳着指头数了起来，“钱家，齐家，刘家，柳家……一位首总，三位总商……孤没记错罢？”
　　钱儒宽应了一叠声的“没记错”，而后又小声解释道，“这，您有所不知，封家曾经也是做盐商行当，只是这几年经营的不好，又犯了事，所以盐政老爷那边，把他们家的引岸都收回去了……”

　　“哦？”李舜翊发出了一个拖长的尾音，似乎是被引起了兴趣。“这封家……犯了什么事儿？”

　　钱儒宽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去瞅坐在自己对面的封长凤，心中暗骂太子不是东西。虽然太子大抵并不知道自己对封长凤的心思，也不知道淮水城里盘根错节的各家关系……但是哪里有这样揭人家家丑的？
　　还直接在封长凤的面前让自己说他家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这到底是这太子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故意挑拨？！

　　一时之间，钱儒宽只觉得脑子里云雾缭绕，越发的看不懂这太子了。
　　然而李舜翊狭长的眼尾一眯，似乎是对他的迟疑非常不满，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往青瓷小碟上一扣，声音沉了几度，“孤在问你话呢，没听见吗？”

　　李舜翊不过年方十七，一把嗓音其实还带着十足的少年感，但兴许毕竟是处在高位上的人，总是平日里吃喝玩乐纨绔惯了，一旦摆起气势，仍旧是有些骇人。

　　钱儒宽被他这么一吓，脑子里更是一片浆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声若蚊呐，几乎是有些发抖道，“殿……殿下，这，小人也是才从京城回淮水城不久，很多事情……小人这也是不知情呐，并非是有意欺瞒您。”

　　李舜翊听了这解释，注意到的重点却似乎完全不对，冷笑一声道，“怎么，那如果你知情，就敢有意欺瞒我了？”
　　钱儒宽立时不敢做声了，只觉得这太子今日仿佛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而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

　　见钱儒宽不答，李舜翊自顾自的冷哼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继续对他道，“钱少爷，听说你自幼在京城读书，想必比这区区淮水城里的那些蠢材们见识深远多了……那你可知道孤此次来淮水城是为了什么？”

　　钱儒宽立刻在心中大叫不好！
　　就在这淮水城里，但凡有点关系的都知道，此次太子是来催缴捐输，顺查盐务的。只是钱儒宽万万没想到，太子初到淮水城，丝毫没提起盐务的事情，却竟然在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早上，在自己的面前说了出来。

　　一时之间，钱儒宽心中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此时此地，他没有父亲的援手，也不敢就在太子眼皮子底下遣小厮去通风报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与太子周旋。
　　“这……草民，听说过一些。”接受到李舜翊鼓励的眼神，钱儒宽不得不继续强行续道，“听说……殿下来淮水，是为了清查盐务，催缴捐输。”

　　李舜翊眼尾带笑，给了他一个“你不错嘛”的眼神，又兴冲冲的愉快道，“说的不错，孤想着，盐务和捐输，都是国家大事啊……孤自然是不能怠慢的，哪知道才到了这淮水城，就立刻查出盐商封家犯了事儿……哼，孤真不愧是我大禛的太子！”
　　说罢，他一仰头，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还像是喝酒水一把，满足的砸了咂嘴，一副做了一番大事业，豪气云干的模样。

　　瞧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钱儒宽差点儿给一下气的厥过去——他刚刚的冷汗都白流了！这草包太子果然都是唬人的，怪不得突然这么高兴，原来是想把封家当做自己道淮水查盐务的功绩给报上去……
　　怪不得父亲说到封祈峥罪责的时候，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想来父亲英明神武，早就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吧……

　　这么想着，钱儒宽那颗砰砰乱跳的心便才算是终于慢慢的又安定了下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溜须拍马的那一套，他在京城学的太多，用的太熟了，此时转而用到这太子身上，也是毫不含糊，张口就来，“那自然是，殿下英明神武，还洪福齐天，这是我大禛的荣耀……”

　　被这么赞美的李舜翊自然也很是满意，伸手亲昵的拍了拍钱儒宽的肩膀，“钱少爷啊……这可是个帮孤立功的好机会，你这么聪明能干，孤很看好你……呵，若是这次的事情，你能帮孤轻松点解决了……孤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这……”钱儒宽先是露出一抹兴奋神色，继而又犹豫的皱起眉头，“小人自然是愿为了殿下的要求全力以赴，但小人的确是才会淮水城不久，许多事情……”

　　“哎，我知道，许多事情你不清楚嘛！”李舜翊捏了捏钱儒宽的肩膀，冷笑一声，“这不正是你帮本太子查清楚的好机会？就今天了，现在就去问，今天晚膳之前，孤要看到封家案情的卷宗！”

　　钱儒宽被惊得一下站起身来，“这……殿下，恐怕时间不够……”
　　李舜翊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时间若是够，我找谁不行？还不就是看中你钱少爷最能干……怎么，干不了？”

　　钱儒宽拔腿就要往外走，然而心中却始终都放不下全程一言未发，一直低眉垂眸的封长凤，“可封公子……”
　　“这可是重要嫌犯。”李舜翊不着痕迹的扫了封长凤一眼，然后打发的对着钱儒宽挥了挥手，“孤……要亲自好好审一审这位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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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审♂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