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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3天 ...

  •   致“火箭大游.行”:

      这里是“愚人嘉年华”的王耀,我们昨日已抵达萨克拉门托,收到您们的来信,抱歉没有及时回信。针对您们提供的情报,推荐原地休整几天,具体情况可以咨询当地协会成员,那些人很闲的,尽量从他们身上搜刮,可以要求一定的信物。确保万无一失的准备后,继续北上,到了请尽快通知我们,短时间内我们不会离开萨克拉门托,若我们已经转移,这里也会有专员帮助您们的。我们现在很好,请您们注意安全,收到回复1。

      ——来自“愚人嘉年华”

      “咳,接下来是要一起工作的同事了,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话说这个部门怎么就这么点人……”狭小的会议室中,王耀敲了敲黑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戴金丝眼镜一副精英模样的金发青年坐在王耀左边,率先举手简短发言:“各位上午好,我是负责公关的爱德华·冯·波克,情况我已经了解到大概了——这边这位是我可靠的同事莱维斯。”他的目光投向自己身旁那名怯懦的卷发少年,莱维斯结结巴巴道:“大家好,我是莱维斯·加兰特,姑且负责情报方面……”

      “别看莱维斯这么年轻,其实他在‘审判日’前就是一流的黑客了。”爱德华自信道,莱维斯反而害羞地低下头去。亚瑟怀疑的眼神落在那名少年身上,这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难道他不到十岁就会摆弄电脑了?

      这时王耀清清嗓子:“这就是这个部门全部的正式成员了,后期应该还会出去借人。”亚瑟鄙夷地抱着胸靠在椅子上,完全无法信任这些人,王耀继续说,“近三年来萨克拉门托的异人恶性失踪案件有七起,找回的有三个人,连带救助过一车的人,可以归功于这个部门仅有的两位正式成员。”爱德华接龙似的站起来:“您过奖了,那时找回的人只是碰巧还没有被运走,在外地我们并没有足够的力量,但我们会竭尽所能。”

      “好了,接下来就请你们来讲解一下情况吧。”王耀坐下。爱德华接棒:“其实关于异人失踪的真相,大众并不清楚。不仅在末世前,更是从久远的历史来说都有常人对异人的迫害,常人热衷于研究异人的基因,因为那可能是进化的突破口,但他们的实验体很难入手,由一些私人组织带头,渐渐就形成了一个有如‘三角贸易’的产业链,武装队从世界各地抓捕异人——通常是女人和小孩之类的弱者——然后转卖给中间商,中间商从中抽成再卖给实验室或有特殊要求的个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流通的干线和数个重要的交易点,可我们和全国各地的同僚都不具备摧毁它们的本事,因为异人还不具备真正的政治权利。”

      “该.死。”亚瑟低声咒骂。爱德华出声安慰:“别担心,常人中也有支持我们的,他们或许能帮助我们。”

      “我的意思是,”亚瑟碧绿的眼珠盯着爱德华的脸,“我弟弟是被那种人绑架了?”莱维斯支支吾吾道:“恐、恐怕是的,我入侵了他们失踪的地方附近所有的移动设备,得到的信息是他们被两个很危险的人掳走了,但是接下来的就……”

      “那可就有意思了,”亚瑟支着脑袋,来来回回地看着爱德华和莱维斯,“这里萨克拉门托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大生存区,异人数量过万,如果这样惊天动地的丑闻曝光了,常人政客可就站不住跟脚了,且不说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挑事,难道你们不先从中捞点好处?”他的语气有些刻薄,但爱德华不愧是专业公关,依然能够保持职业性微笑:“您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但时候还未到。除了我们以外有所动作的人大部分毁在了常人手上,他们有的是手段,至于剩下的人,要么被我们招安了要么被我们扼杀了,毕竟不能打草惊蛇啊,我们得步步为营。顺便一提这些是濠镜会长教我们的。”而王濠镜是王耀教的。

      亚瑟干瞪着爱德华,弗朗西斯摆摆手对可怜巴巴的莱维斯说:“别管那个刁钻的家伙,他《纸牌屋》看多了。”亚瑟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恶狠狠道:“我从来不看纽约时报推荐的书!”

      “你们都别吵,听情报人员的——”王耀头疼地拍拍桌子,尽管这帮人从来不听他的话。从前他们所有人在一起生活时,只要阿尔弗雷德、亚瑟和弗朗西斯聚在一块屋顶就会被吵翻,有时只是亚瑟和弗朗西斯在吵架但阿尔弗雷德非要掺和进去然后就变成了三人混战,王耀恨不得用五仁月饼把他们的嘴全部堵上。而眼前这场恶战某种意义上也是阿尔弗雷德引起的,那么他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伊万在就好了,把他放在他们中间,气氛就会变得尴尬而无比清静。

      在王耀的眼神鼓励下,年轻的莱维斯胆战心惊地站起来:“那个,综合现状,我们要先联系常人那边,取得大多数支持后才能行动,我会锁定目标位置,你们去那里提人就好了,其他的我们来摆平……四年了,我们的工作是时候对外公开了,这会成为历史上的转折点的。”说到最后,他吸了一口气,变得勇敢起来,“不止是你们的人,我们还要拯救所有被困的异人。”

      “啪,啪……”王耀鼓掌。莱维斯顿时泄了气:“不好意思我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亚瑟哼了一声:“光是说说谁都能做到,你们最好采取一点实际行动。”

      “那好,今天下午,”王耀打了个响指,“我让濠镜去趟常人区。”

      货车门轰隆隆地打开,“企鹅人”们朝里面喊话:“都起来吃饭!”他们从大纸袋里掏出袋装食品抛给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阿尔弗雷德刚捡起丢在他脚边的食物,旁边的众人早已开始狼吞虎咽,吃完便像只温驯的小绵羊卧在原地,他最憎恨的就是这种软弱无力的眼神。饥饿也是使人丧失斗志的一环,“企鹅人”每天只给他们吃两顿饭,但阿尔弗雷德年轻体壮,还不感到饥肠辘辘,边借着反光的眼镜偷窥外界,他们似乎行驶到了一片林地,如果有机会出到外面……

      “你在想什么?”瓦修警戒地盯着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立马装作纯良无害的样子,吃着东西口齿不清道:“毛有啊,我就是在想你的能力是什么。顺便一提我对打游戏可以说是奇迹般的得心应手。”瓦修叹了一口气,背靠在车厢壁上:“类似防护罩之类的东西,但是也不是特别坚固,很鸡肋的。如果我能更强一点,就能夺回艾丽卡了……”

      “艾丽卡是谁,你女朋友?”“不是,是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那就对了嘛。”“别用你那龌龊的想法度量我和艾丽卡的关系!”瓦修气得别过脸去。阿尔弗雷德三两下把食物咽下喉:“开个玩笑嘛老弟,老实说有个妹妹是什么感觉?我只有兄弟。”瓦修懒得理他。

      阿尔弗雷德耸耸肩,近乎自言自语道:“有个双胞胎兄弟的感觉很难受,脸长得像会被认错,衣服是买一送一的促销品,什么东西都得掰成两半用,还总是会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拿来比较,最让人讨厌的是人们就喜欢看双胞胎打扮一模一样地站在一起,好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大象□□。”不仅如此,双胞胎其实并不如同人们期待的那样和睦而且心意相通,他们也会互相欺骗,有时认为对方不可理喻,有时恨不得摆脱对方,彼此之间发酵一种微妙的敌意——再说了,为什么他们要按照医生的一念之差来定“哥哥”和“弟弟”?

      毋庸置疑的,阿尔弗雷德爱马修,但是从很久以前起他也对马修保持着不可思议的恨意。马修是哥哥,阿尔弗雷德是弟弟,这种事情对于马修来说无关紧要,因为他需要的仅仅是“兄弟”这一层关系,只要他们血脉相连他就会对阿尔弗雷德保持绝对的忠诚,这是镌刻在他们基因上的命运,尽管马修并没有自觉。就这点上马修占了上风,反过来控扼住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回头一看,瓦修已经歪着头兀自睡着了,于是抱着自己的膝盖,胡思乱想起来。

      阿尔弗雷德有过一段朦朦胧胧的记忆,印象里全是模糊但美丽的光斑,他似乎躺在铺了棉布的小床里,脆弱柔软的身体异常温暖,因为脑袋下没有枕头他难受地扭动脖子,微微睁开的双眼隐隐约约地看见五颜六色的婴儿玩具飘荡在灯光中,叮叮当当的,无规律地绕着小床打转,宛如环绕太阳的行星们。这个记忆碎片是无意义的,因为阿尔弗雷德参不透它,尚是婴儿的他当时侧过脸去,看见的是另一个婴儿的脸,那就是马修。马修在吮吸自己的大拇指,他的嘴里散发出奶水的酸味,整张脸发烧似的滚烫通红,并且皱作一团,像只可怜的小老鼠。阿尔弗雷德没有力气动弹只能呆呆地凝视自己的兄弟,将这个场景巨细无遗地记住。

      第一次与马修合影是在五岁,刚到“怪兽”巢穴时。他们穿上最好的衣服手牵手站在公寓大门口,“怪兽”按下借来的相机快门,两个孩子的时间定了格,一个笑得胸有成竹,一个不知所措,然而阿尔弗雷德甚至想不起他是其中的哪一个。阿尔弗雷德和马修躲在房间里换了彼此的衣服,出来后对他们还不熟的亚瑟一直叫错他们的名字。他们心照不宣地扮演了对方一天,终于在浴室的小澡盆里相拥着笑得像两个小傻.子。

      马修推开阁楼的窗户,坐在窗台上对地毯上玩玩具的阿尔弗雷德郑重其事道:“这里是我们的新家。”

      “嗯,我会听话做好孩子的。”阿尔弗雷德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为当初自己被马修调.教至如此乖顺地步感到惊讶,一开始马修比他世故圆滑多了,马修跟着的母亲毕竟是陪酒女。年幼的阿尔弗雷德也爬到窗台上,两个人把腿伸到外面有种飘飘欲仙的快.感,严格来说他们才认识一年,精神上却早已达到了奇妙的契合,所以说“小孩的灵魂是纯洁的”这句话有点道理。阿尔弗雷德侧过脸去看马修,他闭上眼睛,仿佛下一秒就会轻轻一推坠下楼去。阿尔弗雷德冥冥之中能感受到马修所想的,并为此惶恐不安,马修的背后有蝴蝶的翅膀,有朝一日他会飞出窗口永远不回来的。

      阿尔弗雷德与马修相反是倾诉者,但是如果倾听者不将听到的付诸行动那就毫无意义。这和那个意味深长的冷笑话是同一个道理——被困在水灾中的神父先后拒绝了小船、大船和飞机的援助,声称上帝会来拯救他,淹死后他质问上帝为何置之不理,上帝反问:“我不是已经救了你三次吗?”像是一场无止无休的接力赛,阿尔弗雷德跑着将接力棒交给马修,马修丢下了,阿尔弗雷德于是又跑一圈交出接力棒,马修再次丢下……马修在本质上是漩涡的中心,谁也不能从中拉他出来,甚至难以离开他。

      十二岁之前,“怪兽”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把他们弄哭,为了防止被好事的邻居看出端倪,它只拧他们大腿上的肉,用抹布塞着嘴把他们拎起来往地上摔,或者锁进地板下的储藏柜一整天。马修一贯是一声不吭地忍受的,反而会激怒“怪兽”,只有看到阿尔弗雷德吃痛他才会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看到马修恐怖的泪眼,阿尔弗雷德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反抗到底,马修迟早会拿菜刀捅死“怪兽”。马修是个炸药桶,导火索掌握在阿尔弗雷德手上,最安全的选择是把他们分开到合适的距离,马修既能看着他安静下来,又不至于被引爆。

      这些事情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局外人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困境的,他们面对的不仅是外界的暴力,还有自己内部的黑暗。阿尔弗雷德知道马修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连马修也察觉不到的事实是,他渴望残酷的自我毁灭,然后让所有人抛下他继续前进。其导致的结果是所有人都会对他无法忘怀,他能以最好的姿态活在回忆里——自私,多么自私,阿尔弗雷德一定会为此恨他的。

      马修已经躺在冥河的船底了,阿尔弗雷德还死死拽着船索不放,他的马修不会被狼群夺走却会被柔弱的绵羊吸引。阿尔弗雷德讨厌绵羊,包括马修本人,没人能从他手里抢走马修,没人!

      车身一阵摇晃,停下了,铁门打开,马修的头本来靠在膝盖上,此刻他虚弱地扭过脸来往外看,被耀眼的白光刺了一下。阳光太热烈了,他更适应月光。“企鹅人”一如既往地叫了几个人下车,与客户经过一番商榷他们又朝里面指了一个人,直到被粗暴地叫醒,马修才意识到他们指的是自己。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明明才一天时间,马修却感到度日如年,他的喉咙渴到爆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裤脚却被人拽了拽。

      是艾丽卡,她含着眼泪祝马修好运。这个情况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好的哪里去啊,好在马修麻木了,他唯一关心的是阿尔弗雷德,一想到他下落不明马修就感到无比的心痛。

      “有我在一定能化险为夷的!”这种情况阿尔弗雷德会这样说,但是他不在。马修被抓下来铐住了手,其实根本没必要,他不会逃的。和其他被拘束的人排成一列,“企鹅人”赶鸭子似的吆喝,马修走在队伍末尾,冷漠地抬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前方是一所类似精.神.病院的建筑物,被漆黑的密林环绕,铁栅栏的大门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快活地说——欢迎回来。

      萨克拉门托常人区以家庭为单位,每个月必须上交粮食、衣物等定量的物税,凡是十六岁以上、六十五岁以下的健康青壮年必须主动或被动地加入劳动,根据职业的不同,所获得的报酬也各异,短工、义工和公职一般为食粮和生活必需品,公司职员、服务业者和自由职业者则是数量管控极为严格的货币,对于不劳动过度者,市民有权利举报,并视情况将其投入监管所强制工作。城市周边的农田是相当抢手的资产,全都由有头有脸的人物掌控,几乎半座城的人都仰仗他们的农庄填饱肚子,因此许多人心生不满,抨击现有的制度是“充满资本主义漏洞的共产主义烂鞋”,穿在脚上肯定会让人摔个狗啃泥。

      不管怎么说,萨克拉门托区却靠着这样不伦不类的制度挺过了最艰难的年头并且不断发展壮大,反对分子也只能暗自暴跳如雷。但不巧的是,异人区必须要利用这点反败为胜。历年热衷于参与选举的政客中有一名革新派商人,虽然他占有田地等资产但他并不打算做陈旧老掉牙的地主,他生而为商人,憎恶现如今使资金停滞的制度,市民全都攒着钱用以支付税金和生活开销,不安和倦怠充斥了整个市场。为了当上市长赚更多的钱,将金钱的一潭死水搅和得生龙活虎,这个人会不择手段,所以他正是异人区最大的合作伙伴。

      “离选举结束不到一个月了,您今年有多大胜算?”王濠镜坐在沙发上与那个名叫“亚伯”的疯狂商人面对面谈话。身为萨克拉门托富豪的亚伯意外地打扮得很朴素,连西装都没穿一身家居服,戴着条便宜的蓝白条围巾就和异人王濠镜在他家小客厅商榷事宜,他低头点起样式古朴的烟枪,游刃有余地吸了一口说:“跟以前差不多,每年的票数涨得跟我养的石中花一样慢,连蚜虫都喂不饱。”

      “您别谦虚,选票基数已经相当可观了,只是需要再推一把。”“你这一把给我推了四年。”“我想那是因为之前的条件还不够充足。”

      “哦?怎么说。”亚伯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王濠镜笑着解释:“以前与您说过的,那个丑闻顺利曝光的话,传统派无疑会遭到质疑,异人的同情票支持率也会上升的,为此需要您的帮助,这不仅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也是善举,在这末世里的市民最喜欢暖心的故事和可靠的市长了不是吗?”亚伯没有立刻作答,反而面无表情说道:“我话先说在前头,要不是因为我权限不够,我也会去做你们所说的肮脏交易。我要当市长不是想造福市民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好什么的,纯粹是为了打开进钱的渠道。”

      “当然,我们不是认识四年了吗?像您一样有胆识有野心的商人以我看来值得萨克拉门托拥有。”“尽吹牛,我就是个浑身钱臭味的男人罢了。”亚伯把烟枪往桌上一搁,与王濠镜握手,“合作愉快。”

      “话说回来,那个人是谁?看起来很面生啊。”亚伯把目光投向窗外种满名贵郁金香的庭院,他的妹妹劳拉正在接待另外两个客人,林晓梅那个小姑娘他是认识的,但旁边扎着辫子的矮个子黑发男人他就不知道了。他回头一看,王濠镜难得地竟露出充满人情味的自豪笑容:“那是我尊敬的老师,也是我的恩人。”

      “哦……”亚伯抿嘴,敬佩地点点头,“所以你们要留下来吃饭吗?不留的话我就不让厨房浪费食材了。”

      “请您千万不要在演讲台上这么说话,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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