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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修罗解了披风交与手下,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道:“若无传召,不许任何人进来。”侍从低眉顺眼的接过,答应一声,为他举着蜡烛朝前引路到关内一所不起眼的独院前,躬身行个礼后就退下了。

      仔细左右察看一番,确定无人尾随后,他抬手轻轻扣了扣门,片刻后那们开了一条缝,有人提了灯笼晃了晃,看清楚是他后移到一边,修罗一个侧身闪进门里,反手把门关上。

      小院里乍眼看上去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廊檐下挂了几盏暗淡的风灯,影影绰绰的照出几间屋子两条回廊,晃动间隐约能分辨得出有不少侍卫蛰伏其中,浑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修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越发不明白撒加的心思了。

      先不说他为何执意亲征临萧关,也不谈是怎么安置好京城里的诸多事宜,单单就说选了这处独院逗留,也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照自己看来,这院子四处都是虚位,与灯火通明无迹可遁的宫室相比,这看似平和安宁的黑暗,其实是不知暗藏了多少凶险。

      由先前开门的仆役引路,没走几步就到了主屋前。

      修罗稳了稳心神,沉声道:“陛下。”

      屋里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修罗来了?进来吧。”

      修罗推门入室,恭敬的行了个礼。

      撒加也不看他,只抬手示意他无需多礼。

      撒加身上披着厚厚的裘衣,手上捧着一杯雾气腾腾的热茶,低头盯着桌上一幅摊开的地图,眉端微微颦起,轻抿一口茶水,才感觉身上的寒意略略退了些。边关昼夜温差极大,实在是比不上气候宜人的帝都。

      修罗看他脸上略有些愠色,便识趣的垂手立在一旁,默默等他先开口。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工夫,撒加推开那地图,淡淡开口:“将军可知朕为何亲临此地?”

      修罗答道:“末将乃一介武人,岂敢妄自揣测圣意。”

      撒加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说道:“那些堂面上的话,现在用不着拿来敷衍朕——说实话亦无妨。”言语间依旧听不出喜怒来。

      修罗原本也是武人心性,闻言后张口便道:“历来帝王亲临战场,无非为鼓舞士气,以君威震慑天下——但末将不知陛下秘密来此究竟有何用意。”言毕已是疑虑重重。

      撒加背着手踱了几圈,道:“越州的瑞王动向着实有些古怪……此番那黑甲军的奇袭又处处透着不寻常,实在叫人无法置之不理。将军对此可有何见地?”

      修罗略一思索后脱口而出:“二者之间必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末将之前曾听说过一些关于穆皇子的事情,现在想来,只怕也和这些事情脱不了关系——”

      “确是如此。”撒加点头道,“瑞王好大的胆子,居然不把朕放在眼里;穆也算是人中龙凤,想出这么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只可惜朕当初未能……”最后这句话虽未能说完,但言辞间半是赞赏半是狠戾,再也掩藏不住帝王眉宇间的萧杀之色。

      撒加转向案桌前坐下,又问道:“关内这几日可有何动向?”

      修罗细细回想一番后答道:“前两日捉了一群人进来,末将手下怀疑他们是冥国来的探子,但审问一番后又觉得不像,又不敢放了,现在还押在地牢里。”

      “哦?可曾问出些什么?”

      “暂时还不曾——只不过其中有一人很是有些奇怪,不仅形容威仪,举止气度亦大气不似凡人,末将心中犹疑,感觉此人恐怕有些来头。”

      撒加听得来了几分兴趣:“那人长什么模样?”

      “此人身形颀长,黑发红眸,风采神韵,言谈举止都属人中上品,他的手下曾自称是来自澜宛的商人,但依末将之见,寻常商人中又哪里能出此等人物。”

      原本修罗天性严谨又不善言辞,可此番话语中也不□□露出了几分赞赏的意味,倒也被他形容得有七八分相似,撒加越听得一句,脸色就越是难看一分。

      “陛下?”修罗看他脸色阴郁,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陛下认识此人?”

      撒加冷笑道:“何止是认识。明日把他带过来,万不可声张。”

      修罗抱拳领命,撒加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临萧关里的地牢全是由粗粝的石块垒成,潮湿,阴暗而不见天日,夜里寒气渗进来,凉得能透进骨子里。一间牢房里三面是墙壁,一面是木栏,木栏外隔了条走道的石壁上插着几个火把,不时有几个狱卒来回走动。

      亚里士,阿布罗狄,穆,还有其余几个侍卫被关押在一起,侍卫们默默聚在一隅,留下三人谈话。

      阿布罗狄和穆依旧拉起黑色斗篷的兜帽遮了眉眼,靠着石墙坐在角落里,便断断续续的为穆讲述了一些过往的事情——譬如崇明太子,譬如加隆,譬如撒加,譬如他们的父亲史昂和雅柏菲卡。前尘往事涉及到太多太多的人,他们中有人还活着,有人早已死去;还有更多的秘密,仿佛浮生里一场旖旎繁杂的大梦,梦里有爱,有恨,有忠诚,有背叛,有悲,有喜,有聚,有散。

      亚里士静静在一边听他叙说,并不插话。

      穆一字一句的听着,表情平淡,但握在一起的指尖发白,指甲几乎要划破手掌,阿布罗狄不忍心再看他,转过了头盯着一面石墙看。

      他知道穆的心里一定已经翻天覆地,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就如当初的自己一样。

      阿布罗狄兀自看着黑漆漆的石墙出神。

      身上有些冷,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膝盖。

      人为什么要长大,为什么要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呢?在他已经懂得伤心的年纪。

      “难过就哭出来吧。”亚里士轻轻说了一句。

      阿布罗狄回头,看到穆紧紧咬着下唇,显然是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

      “穆?”阿布罗狄不禁伸手握住他的右手,感觉的他在微微颤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别再逼自己了,好么?”

      穆的肩膀仿佛控制不住般剧烈颤抖起来,这个政变时没哭,父亲去世时没哭,逃亡时没哭,被表兄追杀时也没哭的年轻人,此刻却伏在阿布罗狄的膝上哭得伤心不已。

      阿布罗狄轻轻抚着他的背,心中也是一片酸楚。

      明明就在几年前,自己和穆都还只是粉雕玉琢的孩子,都是被父母和兄长们捧在心尖上疼爱的小王爷和小皇子,撒加和加隆却是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春日踏青狩猎,夏日莲池垂钓,秋时望月饮酒,冬时闻香寻梅,一起嬉笑打闹的岁月仿佛还在昨天,依稀间又恍如隔世。

      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始终都是他心中一个柔软而缠绵的结,今生今世无人能解。

      或许撒加要除外的吧。

      穆哭了很久,终于疲累的靠着阿布罗狄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半响,亚里士才悠悠开口:“他很坚强。”

      阿布罗狄点头道:“我晓得他会难过,但还是要告诉他,若要他一辈子带着恨活下去,索性不如现在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来得好。”停了片刻,他又轻声补充道:“还有,我不想教他成为第二个撒加。”

      亚里士又道:“好歹他有你陪着,就算再怎么着,也定能挺过来——撒加当年……不提也罢,你大概是不会懂的。”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阿布罗狄疑惑的问道。

      “知道那么一点点而已。”亚里士轻描淡写的回答,“虽然苍州离京城远,但有些事情我还是比较关心的,日子久了,原因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末了他又忽然重重叹息一声,“撒加最后成了这样,没人能料到吧。”

      “也包括你?”

      亚里士却不再开口,摇曳的火光映在他精致的红色眸子里,盛着些许浅浅的温柔。

      穆不安的动了动,盖在肩膀上的斗篷滑落,阿布罗狄伸手捞起来又为他盖好,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依旧是百转千回。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外边的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阿布罗狄一下子紧张起来,穆还没有苏醒,睡得很沉,旁边却不见了亚里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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