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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野上鸳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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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长阳楼依旧热闹。
系着小辫子的灰衣服站在西侧的高台上,正握着一把折扇摇头晃脑侃侃而谈。祈潋本欲茶毕走人,见那说书人挑眉晃手故作江湖之态,倒是生出几分兴味来。
“公主,”同桌一人见她频频往下望去,轻声道,“该回宫了。”
那说书人正讲到远在漠外的汝婀氏国国主,说那国主何等天资过人善谋带勇,偏偏生得一张奇丑皮囊,传言见过的人三天都不能吃下饭。只是这国主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日日骑马往主城里浪荡一圈,逢民便情真关切道,“今日可食好?”
祈潋正觉得好笑,转头却对上那人的眼。她愣一愣,收了嘴角的浅浅笑意。
祈潋一手托住脑袋,一手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她也放低声音问,“阿慎是想早早回宫找小蕴麻烦?”
“臣不敢。”那人无奈笑笑。
祈潋挑眉,又道,“那便是在牢中待久了,十分想念中宫事务了。佐相莫急,小蕴不想理你,我可留了不少政务呢。”
“公主,臣还是比较想在此访察民意。”明喻慎正色道。
祈潋浅浅睨他一眼,又望下去。
那说书人正讲在兴头上,“汝婀氏国虽居远漠,放眼望去皆荒漠黄沙,国中却草长莺飞,四季盎然!当地人最善纺织,每三年都要向我大祈进贡上等的月蚕锦……”
“月蚕锦是个什么玩意!”
一个大汉放下酒杯,疑惑吼道。
那说书人神态不变,眉眼间却隐约泄出几分“你这人见识短浅”的鄙视。他颇有底气道,“那是一种非常非常好的布,专给宫中的大人们做衣裳的!专给!”
一楼的人议论起来。祈潋隐约听见那个大汉又重重拍一下腿,很是感慨道“果然不愧是我们大祈的公主君皇,连穿的衣裳都那么贵气好听”。
祈潋眉眼弯弯,转头问一直安静立侍的人,“月蚕锦是什么玩意,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过?是被小蕴扣下了吗?”
那人低头道,“这只是民间杜撰,公主不必当真。”
明喻慎正挽袖为祈潋沏茶,虽是弯着腰,那姿态却不显得低卑。手放在暗色的茶壶上,像抚着一朵花。
“可能是公主不大受宠。”他随口道。
祈潋瞪他一眼,“佐相可是忘了,是谁把你从大牢里捞出来的了?”
他垂眸笑笑,“臣自是没有忘。”
正是三月,鸳野花开的季节。祈宫自四门入宫皆有一片鸳野摇曳成林,林中小径交错,若不是常年走动,很容易在这片火一样的鸳野林中失了方向。
残阳如血,鸳野似燃。
明喻慎把祈潋送至中宫之前,便告退回府了。
祈潋定定看着他,眉眼倦倦的。
“阿慎!”她突兀道。
明喻慎停下,微微侧身。
祈潋张了张口,眼波微动,很少见地露出一丝伤情出来。
那一瞬间好像过了很久。身着藏青便服的佐相和白裙的公主隔着一片鸳野对望,她的眼中是火红色的花瓣和其间如沉墨般的面容。而从他的角度望去,女孩被夕阳的余晖笼罩着,裙角微漾,再远点,是黄昏独有的绯红和静蓝的天。
而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喻慎在原地行了个礼,又依着方才不紧不慢的步伐,最终消失在鸳野深处。
剩风吹落一地花。
漫不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