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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你这家伙真是差劲 ...

  •   周一,新东中学棒球队负责带领练习的是展西。正是之前因为一颗暗扣在校门口为难巧的那个学生会干部。如果那一次巧的手臂因为这个人不能再拿起棒球,我就是辜负爸妈的期望也要拿器材室里所有趁手的棒子全部加在他后背,让他后悔自己对巧做过的事情。

      但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些事情。那时候,柔软体操、慢跑五圈、在网子前面排队、介绍新成员、确认今天的练习流程,凡事都按顺序进行。这一切在四月的阳光下看起来都还很平常。

      我第一次发觉展西那家伙脸色不对是在户村这个魔鬼教练把巧单独叫出列,询问身体情况的时候。那是比嫉妒更加可恨的阴暗面。他看到魔鬼教练特意关注巧的时候整张痘痘脸结成了一块参差不齐的冰块,发现我的目光之后迅速换上平常的冷漠。前后切换的速度,像是摘下一套面具那么简单。这个人,给我的第一印象只是按部就班查纪律的“学生会机器人”。在这里,我第一次从背脊开始全身发寒,只因为直视了展西的眼睛。

      “那好,站上投手丘。展西,”教练背对着展西,完全没有发现展西的异样。“你来接接看。”

      周围一片抽气声。早入社的东谷跟泽口告诉过我,展西是新田东中棒球队的捕手。魔鬼教练一直想把新田东中打造成白虎队那样有实力站上总决赛的强队。所以他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先发。捕手是展西。打者是海音寺。因为之前的投手吉贞意外受伤,一直苦于没有强劲的投手。这也就是为什么,魔鬼教练不惜越过班主任插手学生会这些小事让巧安心留在新田东中。他看上了巧的棒球。

      第一球,巧是认真的。但是展西连护具都没有戴就蹲下来接球,抓住球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惹来围观的大家一阵哄笑。展西的嘴角一歪,脸色不对劲儿了。我以为他要耍阴招。比如,回投的时候瞄准巧的右肩要他废掉之类的。他倒是没有这么做。接下来的第二球、第三球,球都从手套里掉出来了。明显的消极怠工。

      第四球,巧握着沾满泥尘的棒球练习指法准备着,迟迟不肯投球。在教练催促下,左脚大步踏出,右肩移动的位置比平时更加靠前。

      偏低的直球。擦过手套上面的边沿,弹开去,正正砸中展西的肩头。后者捂着左肩,直接蜷缩成厚壳儿的蜗牛。

      他肯定是没想到巧会故意打中他。他不了解巧。巧最受不了他这种对棒球不敬的态度。或者说,他是知道才这么故意挨打的?我不清楚。为此,我事后特意去找了传言受伤时候展西在场的吉贞。也充分明白过来,展西是怎么样恶劣的一个人。

      展西这样的人不在少数。要避免这样的问题再次发生,关键在于巧。我一开始以为魔鬼教练能治一治巧。毕竟,体育老师也还是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没想到,我高估户村了。或者说,我低估了巧的脾气。

      这俩人见面的一开始就合不来。脾气又都是一样的犟。情况根本就是一团糟。教练命令巧道歉。巧理直气壮地说什么是他自己不好好接球。

      教练检查了展西的伤势,没发现有太大的问题就允许了他要求休息的请求。没有了捕手,教练给自己戴上了护具。结果,巧生气了。说什么教练这种半路出家的和尚算什么?不要小看他的棒球。真是狂得不行。还说平常都是我接他的球,把我推出来风口浪尖。

      教练撸起袖子。手臂上那传说中震慑、整顿了暴力新田东中因此得名魔鬼教练的“战役”中带出来的三指长大刀疤好像蜈蚣一样蠕动着。

      “永仓豪!”教练打不得学生。几乎是发狠的野狼一般嚎叫着喊了我的名字。

      我就挤开人群走到最前,答一声到。魔鬼教练的目光从我看到脚底的黄泥。也许是看我体格还算健硕,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让我接接巧的球。

      我去换护具的时候,他在牛棚那里压着我肩膀叮嘱我:“让巧投出他最臭屁的那种球给我看。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敢这么,”他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没有礼貌,不尊重长辈、蔑视老师。”

      你一开始是想说他拽吧?

      当然,这种话我也就想想没敢说出口。我默不作声把手套系紧了一些。开玩笑,正中直球的威力就是青波投出来都要费点力气去抓球,更何况巧。不过教练这么说,我也只能照做。毕竟,这个人,跟巧一样,眼里只有棒球。户村会是一个很好的教练。虽然脾气火爆了一些。

      蹲下来的时候我在想放学之后要好好跟巧谈一谈展西。还有,刚刚那种盛气凌人的事情,千万别再做了。即使不是你错在先,但是大家都是同一个球队的队员,要搞好关系。但是以巧的性格,他一定会说好烦,然后不管了。

      “永仓选手,你在想什么呢?”巧生气了。

      离得有点远,大家也都在,我大声说话也不好,我就把左右手套互相碰了一下,集中注意力盯着巧。示意,我准备好了。

      巧这才满意了一些。对我露出了非常开心的笑容。“来吧!豪。这是我们在国中棒球队的处女秀。”

      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说了些什么?!

      排除当时的窘态来看,我至今都很佩服巧这种无所畏惧的劲头儿。换作我,就是站上讲台念书都需要一点勇气。东谷说得对,这撩人技术,不得了。

      我承认,那时候,我以为掩藏起来的心情肯定完全暴露了。我可以很明显感觉到,从心脏涌出去的血液那种滚烫。那是如同山泥倾泻一般不讲道理的横冲直撞。耳朵嗡嗡作响。我只能靠球进入手套那种打击来减缓这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

      处女秀很成功。除了被教练拎着耳朵骂我“从来没有过比赛经验,有可能会比暗号吗?你把棒球看得太简单了,永仓”
      “捕手的任务不单单是和投手配合”
      “你们也才几岁?不要不自量力。”

      耳朵被人捏住,一阵刺痛从耳朵的位置传向眼睛深处。果然,我还是很讨厌这个孩子气的魔鬼教练。经验什么的,谁会一开始就有啊?

      不过这都是小事。我能忍。巧就不一样了。因为“喜欢这个发型”这样的原因,巧第一天入社就跟教练杠上了。教练直接伸手抓起巧头顶一把稍长的头发,狠狠地前后拖着他整个人左右摇晃了两下。

      这种行为简直就是一个恃强凌弱的魔鬼!

      “下周一之前,给我把头发剪短。否则,你休想继续待在社团!”

      这一场头发的较量以魔鬼教练下了禁令告终。

      社团结束的时候,我跟巧被罚捡球。把小小的带着社团成员汗水和风尘的棒球投进不远处的篮筐。我再一次,试图劝说巧听话去剪头发。

      得罪教练是没有好下场的。帮我俩把书包带过来的东谷也试图劝他为了五月新人赛县大会预赛的先发头衔忍一忍。

      帮忙捡球的泽口甚至给我们科普了农家劳作的时候遇到土地稀少肥料不足以支撑过多幼苗成长时候二选其一的残忍做法。

      巧自始至终就是两个字:“不去。”

      “我就是不要,那个魔鬼教练算什么东西?让那个痘痘脸接我的球,他是有多瞧不起我的球?现在连头发长度他都要管,叫我听他的说‘是的’、‘遵命’,想都别想。”

      巧的眼眶微微泛红。细长的眼睛平日就带着仿佛拒绝别人似的严厉目光,现在更是逼人,眼白的部份看起来甚至带点蓝色,看起来有点惊恐。

      巧的可怕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虽然知道他一向任性,但是这一份任性不算过分我们都会包容。但是户村不一样。怎么说呢,他们其实很相似。一样的任性,一样的自我中心。锋芒毕露的两个人碰上了,那就是针尖对麦芒了。

      “原田,要是魔鬼教练真像泽口说的那样,为了团队纪律放弃你这株幼苗,你要怎么办?”泽口问。

      “那就不出赛。”巧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

      不出赛。

      这话真是他亲口说出来的。

      他就为了头发长度这么一点小事情要放弃他视若生命的棒球。不,他就是不肯低头。这个人,性子服不得一丁点的软。全世界,只要有不合他的心意的那么一点,他都可以胡说八道到说出不出赛这种混账话来。

      早知道他性子如此。然而,一想到日后我去了德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会像我这般容忍他、迁就他,他依旧我行我素的这个死样子,日后怕是怎么被折腾死的都不知道。我整个人都急躁到不行。一直用计划压抑着的火气被他“不出赛”三个字点爆了。我当时一定是疯了。

      我,快200斤的家伙,揪着巧这个不到我一半体重的小个子的领口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恨不得在他耳边用声音把那些嚎叫一般的劝告一个字一个字刻进他脑子里。

      东谷和泽口上来试图掰开我的手。没办法,我力气太大了。巧双脚离地,眼眶红肿就要因为呼吸不畅而哭出来。

      “豪,别这样,原田会死掉啦!”

      是泽口带着哭泣的声音。他试图摇晃我的手臂让我清醒过来。

      没用。真正让我清醒过来的是手腕上入骨的刺痛。巧咬了我。

      “你这家伙真是差劲。”

      这是我那天把巧放下操场,单手拎着两篮筐棒球,用牙咬着刁起牛棚旁边东谷帮忙拿过来的书包离开学校回家之前跟巧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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