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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五十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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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一刻未到,童彻接到了祁温的电话。在往常,她多是七点半以后才找他的。今天意外的提前了近半小时。
电话刚刚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音,那头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童彻……”祁温说话时带了些许鼻音,哭腔明显,“三月他走了……”
祁温给童彻打电话的时候,脑里没考虑其他的。只是徒然间必须接受一个事实,即便此前心中已有猜测,但心理防线的崩溃似乎就在一瞬之间。
明明七个小时之前,三月还是能呼出温热的气息的。
她和小家伙说好了啊,睡醒再见。
可这个约定最终还是不能做到。
挂断和童彻的电话后,祁温像是进入了一个封闭圈。
她对在通话中说了什么毫无印象,只隐约记得是和他打了通电话。除此以外,她几乎陷入一个困境。
三月的离开都是因为她的疏忽。
她不愿再去多看那团橘白色一眼。无形之中,心中添了一道难以横跨的坎。
像是有一根刺落在心尖,痛感不清,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事实的存在。
她不得不接受。
也全然接受了。
祁温站起身,将视线以外的一切事物忘却,像是被麻痹了心绪,动作迟钝,却仍按照往常一样洗漱换衣,而后走到玄关处。
手放在门把上,轻扭一下,没扭动。
心神微微荡漾。
她收回手,在原地站了几秒,尔后木然地回到卧室,将自己蜷缩在床的一侧。
薄被几乎覆没脑袋,前后近半分钟,她后知后觉地拉下被子,露出一双蕴染湿意的眼睛。
她盯着某处看了许久,终于觉得困倦,这才慢慢闭上了眼,将所有烦扰暂抛。
郁雅一上午都没能联系到她,担心她出了什么事,便直接到她的公寓找她。
她是有祁温公寓的备用钥匙的,一进门见不着祁温,辗转到她的卧室,见她还在睡觉,忽地来了气。
她走近床边,祁温似无所感。
“祁温,已经十一点半了。”郁雅看着祁温的后脑勺,皱了皱眉,但仍压抑住愠意,“你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去柯甘老师那里了,是不是需要给他一个解释?”
祁温似听见了扰乱梦境的杂音,微有动作,却是再次将薄被覆过头。
她想隔绝外界一切声音。
“祁温!”郁雅提高了声量,绕到祁温面前,使了些劲掀开被子一角。
意料之外的,祁温面色稍显苍白,颦蹙双眉,紧闭着眼,两道干涸的泪迹顺着眼角一直延至下巴处。
枕套是浅色的,能明显看见上面濡湿了一小片地方。
郁雅攥住被子的手一紧,迟疑几秒,还是将被子掀开大半。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量,不轻不重,落在静谧的房中,仍足够让祁温从睡梦里的困境中挣脱出来。
“祁温,你该起来了。”
祁温终于睁开了眼,入目即觉一片强光,照得晃眼,视线朦胧不清。
缓了一阵才能视物。
“怎么了?”郁雅放轻了声音。
祁温微顿,回想片刻,这才记起了自己躺在床上的原因。
她翻过身,背对着郁雅,目光落在房门外的某处,“郁雅姐,三月真的走了。”
声音沙哑,却是意外的平静。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与她无关的事实。
听言,郁雅大概猜出了祁温这般模样的原因。
接触祁温以来,她发现祁温骨子里藏着自卑,虽平时没有表露出来,但却格外在意外人对她的评价。
好的,她不骄不躁,会想做到更好。劣的,她全然接受,却极易将问题归根在自身上,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反倒会被束缚住脚步。
这样性格的人处理感情上的问题,更加谨慎小心。她害怕失去,不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一旦付出了全部的真心,若在那份感情上受到了伤害,想再往前迈出一步,着实是件难事。
祁温是真的将三月看做自己的亲人和挚友。
思及此,郁雅没再同祁温说话,转身走出了她的卧室。
郁雅很快找到三月所在位置。
如祁温所言,三月很安静地躺着,却没了半些气息。
思忖少许,郁雅回到祁温的床前,“我帮你联系宠物殡葬公司处理。”
她停顿了下,见祁温仍将被子没过脑袋,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道:“祁温,人活一世,生老病死是避免不了的。你迟早都要学会放下往前看。”
祁温没有反应。
多说无益。
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柯甘老师那你总得有个交代。祁温,你要好好想清楚。三月我先帮你带走,会帮你好好处理的。还有你的手机,我放这了。”说罢,郁雅带上三月,离开公寓。
外边的关门声传进耳内,祁温心中有一瞬的恍惚,随而又大大松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中,枕头边上似有什么在持续震动。
她皱着眉,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手去寻找那震动的来源。
摸空了好一阵,终于摸到一个冰凉的方形硬物。
震动恰好停止。
祁温又将手机放下。
可还没收回手,震动声再次传来。
意识逐渐清醒,祁温睁开眼,准确地摸到手机放至眼前,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思绪忽然一顿。
她下意识地看向时间。
下午两点五十一分。
手机仍在震动。
祁温收紧了手心,从床上坐起来,终于摁下接通的按键。
“温温?”童彻轻声唤她,似乎长吁了一口气,“刚怎么没接电话?”
祁温将脸埋在膝盖上,手机附在耳边,闷声道:“我刚刚好像睡着了。”
说话间,眼里再次涌出温热的液体。
鼻子里逐渐变得酸涩。
她将手机拿开了些,小声吸了吸鼻,极力将泪意憋回去。
童彻似乎说了句话。
但祁温没听清。
“我在你们小区外面,下来接一下我,好不好?”童彻重复了一遍。
这次祁温听清了。
可同时,晃了晃神。
“啊?”祁温不太确定,身体动作却抢先下了床。
“记得要换好衣服和鞋子,我就在门口,慢慢来,别着急。”童彻继续道。
祁温没听他的,仍穿着早上换好的那身衣服,匆匆换了双鞋就出门。
童彻果然就在小区门口。
这个小区安保方面要求比较严格,若不是看童彻是真的给住小区里的人打了通电话,确定他是来找人的,保安早早就让他离开了。
祁温远远看见他,便顾不上其他,直朝他跑来。
扑进他的怀里。
这几天的难受似乎找到一个宣泄口,急不可耐地想要纾解出来。
可她还是忍住了。
到底还有外人在,童彻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克制地亲了下祁温的发顶,低头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话:“乖,我们先回去。”
回到公寓,祁温忽有些失实感,可她的手仍被童彻紧紧握住。
手上温热的触感一点一点地在全身蔓延。
堆积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也随之漫了出来。
身后的门紧闭着,她停住脚步。
童彻牵着她往前迈了一步,见她没跟上,回头就见到她低着头,目光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他朝她走近,抬手轻揉她的发顶,尚在犹豫要怎么问她三月的事,她便自己开口了。
祁温简要和他说了三月生病那几天发生的事,声音很闷,说到后面渐渐染上了哭腔。
脸上拂过湿热的痒意,她偏过头,正想着纸巾放哪了,眼前忽地出现一只熟悉的手。
他的掌心虚抚住她一边的脸颊,用拇指指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接着,他曲起食指,将她另一边的泪迹抹去。
“不哭了。”他的言语有些笨拙,眼里稍显无措,但更多的是对她的心疼。
童彻将祁温揽入怀里,一只手轻而有序地在她背脊上拍着,再次重复:“不哭了。”
声线格外的温柔。
就这么落在祁温耳际。
祁温吸了吸鼻,耳廓发热,哭意却更甚,聚集在心里面,怎么也驱不了。
“医生明明说了,三月还有一到两周的时间,可今天才是第五天。”
她像是被大人欺骗的小孩,受到委屈,向她信赖的人倾诉。
“温温。”童彻轻声唤她,收紧了些手中的力道,心口堵意明显,稍加思忖,还是决定要同她讲讲道理。
“这种事医生也不能完全预知得到。像是三月生病,这是我们无法预料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朋友,倾尽所有的耐心与温柔,“现实不会永远一帆风顺,既然风浪已经掀起,我们要做的是越过险阻继续前行,而不是拘于足下,或是逃避。”
祁温应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不多久,泪意渐渐停歇。
“我知道的。”祁温的声音染上哭后的沙哑,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两边的衣摆,“可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三月生病,他现在就能好好的。”
她还是不能过自己那一关。
她没有对三月负好责任。
话音落下,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持续了许久。
忽地,童彻沉着声音唤祁温的名字,而后松开她,微微俯身与她平视。
祁温迟钝地对上他的视线。
眸里略显呆滞,眼尾濡湿。
童彻凝眸看她一瞬,抿了下唇角,嗓音略沉,“祁温,你看着我,什么都不要想。”
祁温迟疑地点点头。
童彻摸摸她的发顶,眉眼柔和下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舍不得三月,相同的,三月也很舍不得你。”说话间,他紧紧注视着祁温的眼睛,见到她眼中的动容,稍松下一口气。
“三月只是到了一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生活。但不管在哪,他都会和以前一样快乐。”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眼尾,继续道:“人生很长,分别是无法避免的一步。我们总要学会向前看的。”
他的声音过分温柔,话语虽似说教,却蕴着满满哄人的意味。
祁温呆愣地看着他,隐约觉得眼尾处微微发热,脑内混乱的思绪在顷刻间消散。
可她的眼眸仍是湿漉漉的,明显地泛着红丝。
她别开童彻看过来的视线,只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发现脑袋昏昏沉沉的。明明什么都没做,偏偏又困又累。
童彻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他没再出声,给她自己思考的时间。
半晌,祁温往前挪了挪脚步,主动靠在童彻怀里,伸手虚虚地环住他的腰身。
不过两秒,她稍稍收紧手中的力道。
童彻也抱着她,见她没说话,便拿不准她有没有想开。
“我们再养一只小猫,好不好?”他附在她耳边低语。
话音落下,祁温依旧没出声。
就在童彻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隐约感觉到祁温的脑袋小幅度地摇了两下。
同一时间,她将他抱得更紧。
“我不要养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五月底六月份期末作业太多了还要完成开题报告抢老师T_T这个月初在忙实习现在基本空出时间来了(应该(;_;)